雖然由於陌生人突然加入球場上的戰局感到錯愕,但前鋒和中鋒很快地為了搶回控球權再度開始移動了起來,可以明顯看出這是有事先練習過的應對戰術——看來不是單純的社團而是校隊的練習,有趣。
交替鏟球、勾球的動作躲避兩次來自後方的襲擊,查覺到由右前方奔來的前鋒意圖,我嘎然停步、略略轉移角度後再度衝刺起來,看準了兩名掠奪者之間的空隙鑽了過去,轉眼間球門就在前方不遠處了。
由於沒有其他接應的隊友能幫忙製造出假動作當作掩護,關鍵就在於速度和角度了——順從完全依憑經驗而生的直覺,來到自己最有自信的定點後揚起腳,讓瞬時間變成全灰的球體朝著球門筆直飛去。
再熟悉不過、球體撞上繩網那柔軟又堅韌的聲響傳入耳中,隨後劃破蒼空的是遠處裁判清亮的哨聲。
相當痛快。雖然沒作任何暖身就突然加入遊戲實在不太對,但上一次這麼認真地想靠著自己的力量射門成功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喂、喂……」
一名試圖阻擋我的攻勢,反而讓自己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中鋒一邊喘著粗氣一邊靠了過來,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我。
「你、到底、打哪來的啊……」
「啊、」
在突發狀況稍微告一段落後,一名前來確認目前事態、看起來像是擔任經理職務的男學生發出驚呼。
「您該不會是、上一次的……」
真糟糕,本來只打算把出界的球傳回場上,結果不由自主地就突然加入戰局了。該說不愧是大學校園嗎,這種朝氣蓬勃的氣氛讓我一不小心就緬懷起學生時代起來了。
但說實話我沒想到竟然還是有人記得啊……明明都是兩年前的事了。
看來再待下去也只會讓騷動變得更大,我轉向離我最近、依然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才好的其中一名球員。
「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你們學校考古系的系辦在——」
「咳噗。」很難受的乾咳了一聲,吐出於腦中累積過多的二氧化碳…朦朧不清的視線這才逐漸鮮明起來。
總算意識到與恰巧轉過頭來的男子四眼相望的期間內,自己竟驚訝得完全忘了呼吸這個與生俱來的本能……
率直的疑問敵不過內心翻騰的另一種情緒──為了能盡快逃出越聚越多、準備一擁而上煩厭又喧鬧的人群,兩隻腳很有默契的朝反方向邁步。
「系辦的話都在行政大樓那邊,要過去的話——」
「啊——沒關係我找到想找的人了,謝謝。」
「咦?」
對還搞不太清楚狀況、本來打算替我指路的學生打了個抱歉的手勢,我走向那個背對著我,頂著一頭熟悉金髮的嬌小身影。
原本以為很牢靠的人牆形同虛設,轉眼間那名熟悉的男子有如當者披靡的摩西一般,悠悠的走在人海往兩邊退開的醒目小道中、朝這頭招著手。
最狡黠的莫過於口中還喊出了讓人無法動彈,近似逃跑禁令的專有名詞──
人家明明就沒有提過,那一晚也不曾開口詢問過任何事情的他…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疑惑與不滿全寫在臉上卻又無處可發洩──這全歸罪於從男子身上轉移到這裡來、那一雙雙呆滯又令人憎恨的討厭目光。
不過真要追究起來,讓我陷入如此難堪局面的人…正是往自己這邊走來、一面露出燦爛微笑,全然不會解讀空氣的呆頭鵝。
低頭不語顯然已經無法表明自己浮躁的心神……有所覺悟的抬起頭,緊握著手提包朝那個讓人受窘的光芒衝去──
算準時機於相距目標兩三步左右的距離、雙腳用力往地表一蹬,筆直突向男子的下顎───要你好看!
「!?」
雖然搞不清楚起因何在,但或許是因為剛踢完球的關係吧,對於朝著自己飛來的紅中帶金身影,我採取的動作是——用兩手接住。雖然實際上場時主要都是擔任前鋒但守門員也不是沒當過。
以結果而言雖然藉著抱住少女的腰部抵銷了衝力,但對方的頭頂還是很結實地撞上了自己的下巴,不由得還是因此而悶哼了一聲。
扎實的撞擊聲從頭頂傳來───哼,果不其然的正中紅心。
「…………?」原打算站穩腳步後,才讓為了承受碰撞而緊閉的雙眼配合緩緩往上抬的脖子一同稱心地張開來的,但兩腳微微晃動了好一會卻依然感受不到地面的存在。
彷彿…有什麼人將地心引力從這個世界上悄悄的抽離了?
在寂靜中,小心謹慎地讓光再一次進入滿是疑惑的眼眸中──
「痛痛痛……」
由於有臨時反應過來的關係,衝勁只讓自己的頭部後仰些許。也是因為少女的體重實在很輕吧,換成是男孩子可能真的就會被撞倒了。
讓發出嗡嗡微響的腦袋回到原位,只見被懸在半空中的少女一臉錯愕地瞪大眼睛看著我。該覺得莫名其妙的人是我吧,忍不住在心裡這麼苦笑。
雖然不知道少女是出於什麼理由來衝撞我的,但這時候選擇質問未免太不體貼。我於是帶著微笑開口問道——
「沒受傷吧?多妮妲?」
能感覺到嘴角正微微的顫抖著…應該說,自己正努力的想讓它開口說些什麼好讓這場半路殺出來的犯規鬧劇能即早落幕。
然而眼前這名遭受攻擊卻仍好言好語的男子、將現場的一切盡收眼底的啞口人群,以及整個人被如此羞恥地的懸在半空中等各式接踵而來的事實……讓大腦、就是無法即刻浮出可供回擊的隻字片語……
為 什 麼 要 在 這 種 場 合 一 而 再 再 而 三 的 喊 出 人 家 的 名 字 呢 !?
「放…放我下去…」不能繼續僵在這裡了,縱使滿腔怒火還是決定先低頭妥協…不過之後、一定會有機會能連本帶利奉還的!
像這樣不懂得察言觀色就胡亂行動的傢伙,真的會作出許多讓人頭皮發麻的蠢事情………
「當然沒問題?不過現在……」
四下張望,看出環繞在自己四周的人潮密度沒有降低僅是不斷提高後我換了個手勢,讓多妮妲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後踏開腳步向前走去。
「先換個地方吧?也比較好說話。」
要在這樣的人群中行走也不太方便吧。話說回來這孩子真的好輕哪…
來不及出口制止,擅自把人家從空中放到手臂上的男子竟然就給我兀自地走了起來!?
「你…別………」讓人最氣的是他還真的在陣陣喧嘩聲中聽到了這頭未了的話語,乖乖的停下了腳步,一再雞婆地低頭詢問怎麼了。
雙拳緊繃到都要滲出血的羞憤地步,迫於情勢卻還是只能極力的壓抑下來…實在是羞 死 人 了 ────
說「別給我停下來、快走啦!」滿面羞愧地將原打算放棄中斷的話語重新接續成與原意全然不同的句子,用以大聲的痛斥男子還不快點擺動雙腳離開這個吵死人的鬼地方───
朦朧恍惚的純白意識中兩手掌心的觸感令人很是介意──低頭一看才發覺自己似乎正坐在一張木椅上。
桌子邊沿尋不見任何人的蹤跡,獨自茫然若失地撫摸著雕工細膩的椅緣…發著愣。
這裡好像是可以眺望到操場的大樓頂樓……如果沒猜錯的話,就是那個同時擁有空中庭園別稱、學校中自己最不想接近的一間學生餐廳?
就算腦袋再怎麼迷糊不清,自己應該也不會跑來這個午餐不好好吃、一堆情侶只顧談情的詭異場所才對啊…
每逢用餐時間這裡可都是大排長龍、一位難求的弔詭盛況,可不是隨口說想來就能順利擠進來的。
但自己現在真真切切地就坐在這間露天餐廳的雙人餐桌椅上…困惑得有如海洋中央的小木舟般,不時與行人擦肩卻也無人過問或回顧,自己亦不知何去何從。
「不喜歡凱薩沙拉的話我幫你和服務生說一聲,請他們換別的如何?」
由於多妮妲從進餐廳到現在一直抱持著沉默,連現在也只是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對送上前來的沙拉視而不見,我不由得擔心地將臉湊了過去。
聞聲看向理應空無一人的位置──於眼前突然出現的男子臉龐讓人驚訝得微微往後傾、完全搞不清楚此時是夢境…還是現實?
聽見了關鍵的特定名詞後,先前所發生的事情有如噴泉般不斷的於腦內湧現開來──
「……你剛剛說什麼?」以羞憤與困惑兩種成分作為原料,揉出一種近似冷酷的口吻,反過來質問對方。
「嗯?」
不太明白少女說話的口吻為何如此壓抑,但在愣了片刻後還是如實回答對方的質問。
「我剛剛是問…需不需要換別的沙拉,還有你人是不是不舒服?」
根本就是答非所問嘛……關節處擺放在桌子上的那隻手正用力的按著自己略微疼痛的額頭。
就算如此,似乎還是不得不面對眼前這名交談漫無邊際、不知其名的男子…
「…我 是 問 你 ,到底是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傾頭吐了口氣後,無奈的轉動眼珠調整焦距與之相對。
光是回想仍會隱隱作痛的腦袋所翻出的景象中,眼前這名男子顯然是特意來找自己的…如果只是單純的經過此地就不該將全無所聞的名字喊出來吧……哎、總之,絕對不可能是什麼巧合!
「啊——對對,差點就要忘了……」
抓起披在椅背上的騎士外套往口袋探去,從裡頭抽出有著燙金封面的學生手冊。
「這個掉在我這邊了。之前一直想說要找個時間把東西拿來還你,沒想到還是拖到了今天,抱歉啊。」
尷尬地一笑,隨後將手冊遞了出去。
撐在臉頰上、距離對方最近的右手,可是完─全沒有想接應的打算。
雖然距離並不遠,但還是無法在這裡就把滿臉歉意的男子所拿的那樣物品看得一清二楚…
用著近乎埋怨的不悅表情,將桌面底下不耐煩地以指尖持續輕點自己大腿的另一隻手伸出、朝對方示意放在這裡就好。
早在他嚷嚷著要拿出什麼東西來的時候,就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隨著那樣失物越來越接近自己的掌心,冰冷的方形物體讓自己不祥的預感成真了。
結果到頭來還真的是自己的失誤一手造成了這個讓人快昏倒的羞恥結果─……這傢伙當然也得要付個七成以上的責任才行!
闔上感到疲累的眼球,刻意呼出了一口大氣,心有不平的死掐著男子交至手中的本子。
「名字……」下意識喃喃說著不會讓現況更加地無地自容,反倒還因而很不服氣的話題。
為什麼可以先一步得知自己的名字呢?明明是個不先報上名來的唐突小子……破壞常規嘛、這!
名字…?說到這個,我的確是還沒向少女自報姓名過。
「弗雷特里西。有點拗口吧?所以叫我弗雷就可以了。」
眼見服務生端著前菜朝著這邊走來,我伸手將學生手冊輕置在多妮妲的伸出的手上後坐了回去。
沒想到現在的大學裡也有開設這麼特別的餐廳,我不禁對接下來即將端上餐桌的餐點感到些許期待。希望至少有好吃到可以讓這名小姐的心情好上一些的程度啊——雖然我還是不太明白她心情惡劣的原因就是了。
「弗雷特里西是嘛…好,我記住你了。」正眼都不願瞧一眼,僅以單手不滿地翻弄這本惹人厭的可恨失物…
這東西怎麼不隨便給我消失在某個無人能找到的地方死死算了──
方才休息一會的雙眼正努力的將這個名字刻印在前方的容貌上。其實這傢伙倒還是有點機伶嘛…至少這裡的應對算是及格了。
認真注視著現下找不到任何埋怨點的狡猾男子,很是受不了對方過度良好的自覺…隨手將除了是自己的失誤以外,現下毫無其他意義的小東西輕甩於一邊──
「我說…弗雷特里西,你知道自己剛剛究竟都做了些什麼嘛?」空出閒來的左手與撐住臉頰的手會合,一同將歪斜的臉扶正,朝對座輕聲扣問。
「嗯?剛剛是指……」
對被置於眼前的煙燻鮭魚小餅僅是投以一瞥,腦海裡回溯著『剛剛』所發生的事情。
「我本來只是要把球踢回去的啦,不過不知不覺中就自己玩起來了,是應該和他們道個歉沒錯。話說回來那是你們的校隊嗎?感覺還蠻不錯的。」
說話的同時將小圓餅等份撥入對方和自己的盤中。上面還有魚子醬耶,前菜的品質這麼高啊……
唔唔──這傢伙還是抓不到重點嘛…!?
露出線條扭曲的僵硬強笑,雙頰微鼓的盯著弗雷特里西在自己盤中勤快的放入上頭疊著魚卵的小鬆餅。
「是喔…」手中的刀子百般無奈地反覆切劃過盤中的圓餅,不一會功夫就成了認不出原貌的零星碎片。
對方不理解自己所指的事情為何、甚至還遲鈍到道歉錯對象,實在讓人心灰意冷到只得玩弄起眼前沒有任何進食慾望的無趣餐點。
可以猜測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讓多妮妲的情緒如此低落,我才想藉口遲遲未歸還學生手冊一事請她吃午餐希望能讓她心情好上一些,不過目前看來效果似乎不太好……嗯-…
「話說回來、」暫時放下叉子,我以輕鬆的語氣向多妮妲開口。「其實知道你是大學生時我有點意外呢,原本以為是高中生。」
那麼就來聊天吧,雖然能聊的話題不算太多就是了。畢竟之前也才見過一面吶。
「…怎麼說呢?」被沒有眼光的人誤認早就習以為常了,不過高中生是在自己可容許的猜測範圍內。
自己在男子的眼中究竟是什麼樣子,如果他說的高中生指的是三年級的話…甚至還可以說是外人所不知道的正確答案。
姑且先聽聽對方怎麼說好了,反正也不會因而少一塊肉。
「怎麼說啊……只能說是直覺?大概是高中二年級或三年級的孩子?」
感覺起來就像是那個年紀的學生——至少自己在那時候是這麼認為的。
「……嘖。」竟然是有說跟沒說都一樣的直覺嗎…很是掃興的以手壓握著跟著心情同時低垂下來的頸部,僅將視線往上移、不情不願向對方宣布正解:「如果不講學歷的話確實是高三沒錯…」
「欸、」
不由得偏了偏頭。年紀上來說是高三的意思是……
「是早讀嗎?還是跳級?」
就好像被迫再次檢視過去可笑的自己似地,這實在是有夠彆扭討厭的…手中的刀子往餅身一插,不加思索的隨口回道:
「跳級。」一口咬下鹹得讓人開心不起來的碎餅,因眉頭深鎖而有些模糊的目光開始在餐桌中的其他菜色上遊移。
「是跳級啊……不過很辛苦吧?不光是準備入學考試的時候。」
自己打從高中開始花在足球上的精力就比學業還要多,但光是要準備那些不得不考的考試就感到沒勁,完全無法想像為了跳級必須付出兩倍努力的生活。
「那真的很了不起呢,就各種方面來說。」
發自內心的由衷感佩。也難怪和多妮妲說起話來感覺比同年紀的孩子還要成熟一些。
「就是說啊…」弗雷身後那位雙手捧著餐點的傢伙也太可愛了吧…都已經是大學生了難道就不會掩飾一下嘛?男學生的表情寫滿了驚訝,宛如影片定格般整個人卡在那裡,兩眼死命的往這邊看…這討罵的可笑景象讓手中的湯匙蠢蠢欲動著。
不過也拜那張呆滯的臉所賜,渾身無力的自己才能意識到這間平時充斥著你儂我儂的鬧熱餐廳,此刻竟安靜得可以清楚聽見刀叉碰擊到餐盤的清脆聲響…這實在太反常了。
不看還好,轉過頭後才發覺到整間餐廳的人正不約而同的往這裡瞧……頓時感到昏頭暈腦──
「…你似乎也很辛苦是嗎?」不動聲色的將餘光收回,傍若無人似地強顏歡笑著。
「嗯?啊。」
花了數秒才理解多妮妲的意有所指。因為早就習以為常所以反而不會太在意,但對於無關的他人而言應該很難適應這種受人注目的感覺。話說回來都兩年了,還會得到這種程度的反應,該說不愧是小道消息流的特別快的校園嗎……
「還好囉,習慣以後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將空空如也的餐盤疊好後遞向身後的服務生,同時淡淡一笑,兩手端著主菜就這麼愣在那裡的服務生這才猛然回過神來,慌慌張張地上菜並接走空餐盤。
自己過去也曾經歷過受到所有人注目的得意時光,到底是終究不習慣受到過多的關注、還是在逃避伴隨而來的無形壓力呢…………呵。
稍微嚐了幾口,瞭解到滋味並不如自己想像中的那般美好後便不再眷戀,默默地放下刀叉。
「讓給你吧,我沒有食慾。」以手背將幾乎完好如初的主菜推到大快朵頤的男子眼前,難掩笑意的仰起下頷。
「咦?都讓給我啊?不過我也吃不下這麼多,我請他們打包起來吧?」
語畢暫時放下刀叉,朝店內張望了一下尋找有空的服務生,卻恰巧發現隔了兩三桌的位置有個女孩子拿起手機將鏡頭對準了這邊。
對著鏡頭露齒一笑,確認對方確實按下快門鍵後舉起手朝對方揮了揮。女孩子立刻很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並紅著臉別開視線,也收起了手機。
懵然無知的自己以前就是這副蠢德性嘛?感覺不太一樣…卻又說不上來──煩死人了啦!
比起遮遮掩掩的激起別人繼續關注的慾望,不如正面大方回應讓對方覺得需要自制——這道理我也花了將近半年才確實理解到,不過大部分時間都還蠻有用的。
這段期間內有個機靈的服務生已經湊了過來。「不好意思,這盤可以幫我打包起來嗎?小姐的甜點也可以先上了,然後……」抬眼沉吟了半刻,隨即又輕聲加點了別的。
竟然在我的面前與別人竊竊私語的……這麼招搖怎麼可能裝作沒看見!
很在意弗雷究竟和那個人說了些什麼,此刻的表情竟是如此地開懷自在─那是個沒有任何立場的自己…也能過問的事情嘛?…
查覺到多妮妲一直小心地窺伺著這邊,完全忽略了手旁的焦糖烤布蕾。
「不喜歡吃甜的嗎?」
出於擔心忍不住這麼問。不喜歡就糟糕啦,剛剛加點的那個應該也會蠻甜的……
「…這、這怎麼可能嘛!只是擔心你會不會吃不完那個醬料鹹得要命、肉又切不開的鬼東西,還硬是要吃、搞壞自己的身體罷了…」著急的將甜點從虎視眈眈的男子眼前拿起,以湯匙用力的攪爛杯中的布丁宣示好了所有權後,這才放心的吃了起來。
總有一種自己再不表態,手中的東西就會被搶走的奇妙意象……不管了。
「那就好。」
雖然還吃的下,但兩份甜點對自己來說真的有點太多……啊,已經端上來啦,速度真快。
「敝店的招牌甜點『紅心皇后聖代』,請慢用。」
服務生小心地將聖代杯輕放在多妮妲面前,拉高的玻璃杯身裡可以看見切半的各種水果和小塊的起司蛋糕,最頂端則是三種口味不一樣的冰淇淋,還有適量的巧克力糖霜和鮮奶油妝點。
或許是為了符合品名「紅心皇后」吧,冰淇淋之間也放了許多紅色水果,閃爍水亮色澤的櫻桃、切成小兔子形狀插在杯緣的蘋果,還有大量切成心形的草莓片。
「紅心…皇后聖代?」訝異的看了看被我的反應弄得有些緊張而確認起菜單的服務生、與一旁開始安撫對方說『沒送錯,是我叫的』的男子那神情愉悅的臉龐。
不論是令人唾沫直嚥的內容還是名稱…出現得令人意外的招牌甜點全都表現得讓我驚訝得合不起微張的嘴、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個和自己的登錄網路暱稱很是類似的甜點名稱,總讓人有種說不上來的複雜感覺…。
「吃不下的話不用勉強喔,我可以幫忙。」
女孩子有甜點專用的胃——講是這樣講我沒想到這份聖代如此驚人,也難怪是招牌甜點了。
到底是真的知道,還是湊巧給他矇到的?自己竟對那始終心和氣平的男子毫無辦法……越想就感到很不是滋味──將舀起一片草莓的小湯匙指向出聲詢問的那張嘴:「先擔心你自己吧!」
話一說完便迫不及待的讓冰得讓人肩頭微隆的聖代返入自己的嘴中,待口中的溫度戰勝外來的雪片後,不疾不徐地揚起嘴角、向對方表示『這沒什麼』。
見多妮妲很明顯地因為聖代而提振了精神,我在心底鬆了口氣。連甜點都沒辦法取悅女孩子的話,我可就真的沒轍啦。
面帶微笑看著多妮妲心情愉快地享用著聖代,我也將最後一小塊牛排送入口中,毫不膩口的醬汁和軟嫩的肉質搭配得恰到好處。嗯—這家餐廳真的不錯,要是在迪特赫姆開設分店肯定是門庭若市吧。
再度看向那個特別機靈的服務生,對方果然在前來收走空盤時悄悄送上了帳單。該說果然是以學生為主要客群的餐廳嗎…對成年人來說其實是相當划算的價格。
不過能像這樣看到女孩子的笑臉,就某方面來說已經不單單是「划算」而是「超值」了——將幾張紙鈔和帳單夾在一起,在服務生送來甜點的同時放上托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