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揚光有些明媚,但卻難得起了出門的念頭,於是抓過了桌上隨手寫上一些文字的紙張放進一邊的提袋,拿著手機、鑰匙與錢包就這樣一身輕便的出門了。
甫踏出家門就感受到陽光曬在身上的暖意,想著出門或許是個不錯的想法。
散步般緩慢的步伐,走過騎樓或遮雨棚,那忽明忽滅的光線讓櫥窗擺設變的有些生動,因而分心的瞧著這瞧著那,但卻沒有注意到前方,等到發現早已來不及了。
「-----阿!」先是感受到與人撞擊的觸覺,接著視線往下掉,而原先安穩躺在袋中的紙張從裡頭一湧而出。
受到撞擊而悶哼了聲,腳步也因之停頓下,看見一名纖瘦人兒後注意到與地面做親密接觸的紙張,蹲下身撿起幾張遞還給人,此時才仔細打量起對方;膚色蒼白得幾乎要讓人以為他與這世界脫節許久,想是平常極少與陽光做接觸。這點和自己挺相似。
沒有對上人視線地說了句抱歉,挺沒禮貌卻滿臉不在乎。停頓了下問道:「有受傷?」,畢竟不想因在路上撞到人惹上麻煩,雖然撞上不全然是自己的問題。
完全沒想到會撞到人,顯然方才那小咖啡廳裡飄出的香氣讓自己一瞬間恍了神。思緒有些緩的回復中,輕眨著眼睛,然後將因撞擊而移位的鏡框調整好,才正式將視線投注在似乎有些倒楣的被自己撞上的人;跟自己幾乎相差沒多少的膚色,似乎也是個不愛陽光的人?
對於人看似沒禮貌的道歉沒有什麼想法,反正這件事似乎錯在自己先。輕輕的甩了頭,接著站了起來並將人方才遞過來的紙取走,「沒有受傷───、」用著沒有拿東西的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接著就撇見似乎像是被踩了一腳的紙張,但那不影響上面的文字閱讀就也無謂,於是對著人勾起個有些歉意的微笑「倒是你,有受傷嗎?」想起方才撞擊的力道似乎不小,可以說是自己整個人的力量都撞上了。
「沒有。」搖了搖頭朝人露出一抹微笑,眼角瞄到小咖啡廳,不禁慶幸還好手上沒有拿著熱飲之類的東西,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看來雙方都無礙,思考是否該直接走開。
「方才真是抱歉。」望著人的灰瞳,一邊說著道歉,一邊悄悄的打量著人,人笑起來的樣子不錯看。注意到人的視線往著某個方向也順著望了過去,然後像是想到什麼,笑著咪起了淺褐的瞳。
「為了賠罪───、是否接受一杯咖啡的誠意呢?下午茶也是可以的。」微微偏著頭,用著詢問的口氣問著人,對於自己難得願意與陌生人打交道的行為有些意外,但也有可能是那咖啡的香氣實在誘人,讓自己想找個藉口,也或許,是那對灰眸的關係。
對於突來的邀請微微一愣,點了頭接受後便和人一同走向咖啡廳,「我是Joshua.」突然沒頭沒腦地蹦出這麼一句,一面看向對方,見人那雙淺褐眸笑起心情莫名的也開朗。
原以為會被拒絕,但卻沒想到輕易的得到同意有些小意外,不過這都不影響與人一起往咖啡廳走去的結果。
「嗯?我是Virus.」對於人突然冒出的自我介紹微愣了下,但也就這麼接著下去。看見那雙灰眸望向自己,自然的也將視線與之交會。「請多指教?」笑瞇著眼睛,右眼下的淚痣因為肌肉的牽動也跟著微動。
自然的走進店裡,自然的挑了個窗邊的位置,並自然的落座,像是習慣動作一般。將手上拿著的紙張自然的放置在桌上,等待人落座後,抬起視線詢問「點什麼都可以喔,哥哥我不小氣的。」打趣的語調,顯示著心情良好。
「請多指教,小病毒。」聽人自稱是哥哥笑容裡添了幾許趣味,不禁如此調侃道。感覺上對方並沒有比自己大上多少,無論是身高或年齡。拿了張MENU詳端,在肯亞咖啡上輕輕劃上一痕後遞給對面的Virus。
那稱呼讓自己不禁微僵了一下,不過聽見人調侃的語氣就知道有些被捉弄了。但卻先接下人遞過來Menu,在拿鐵咖啡旁畫了一痕,並在旁邊寫上Double,將之遞交給服務生後,淺褐眸的視線望向人說「要叫病毒哥哥。」佯裝生氣的樣子,但克制不住的笑意還是讓淺褐眸瞇成一條線。想必自己的外表又讓人誤會自己的年紀了,明明老大不小二十有七都快可以被稱為叔叔了,但總是被叫成了弟弟。
沒有看漏身軀短暫的凝滯,聽見對方回答露齒而笑,潔白虎牙也隨之出現,覺得那張略帶稚嫩的臉蛋說出這樣的話十分可愛。「病毒哥哥。」開玩笑地喊了聲,笑聲卻從齒縫中咯咯洩漏。本想再加上「小小病毒」之類的形容此,然而初識畢竟不了解對方,還是作罷。
那虎牙真可愛,在看見人露齒笑而出現的小虎牙不禁這樣想著。聽著人喊出的稱呼,雖然感覺開玩笑的成分居多但心情還是有些愉悅,對於那稱呼。
「呵、你如此的配合真是滿足了一點小虛榮心,不過還是喊Virus就好吧。」輕聲的笑了一下,然後拿起剛放在桌上的紙張,空出個位置讓服務生將咖啡送上桌。
「是說,我挺意外你會接受我的邀請呢───」用空著的那手支頰望向對面的人,難得打開了話匣子,只好抓著感覺與人搭話。
「就當是不撞不相識?」畢竟自己也挺想喝看看這家咖啡的。說罷稍往後退些讓犯著果香的肯亞擺置面前,禮貌性的對服務生一笑。
「看來很少有人這麼喊。」微偏頭打量Virus,眼角下的淚痣為他添了幾許秀氣,病毒這名字套在他身上顯得那麼幾分不和諧。事實上Joshua聽見這稱呼時首先想到的是某部電影中性格古怪的教授。
「真是不撞不相識。」將紙張又隨意的放回桌上的空位,然後拿起湯匙弄壞拿鐵上美麗的拉花,笑得一臉開心。
「嗯?是阿、是很少人這麼喊。」將湯匙放下,拿起杯子輕抿一口,「最常聽到的大概就是弟弟或───小姐。」一臉憤恨的語氣與表情,說起這錯誤性別套在自己身上的稱呼就一點生氣,到底是哪點像女人了,只是身形纖細了點,不長肉又不是我的錯。「噢、別跟我說你還有想到其他的,關於名子。」
「小姐--嗤。」強忍下突然大量湧現的笑意,放聲大笑的話會引來側目的。雖然對方真的很容易被當成女孩子,若非親身體驗過和人對撞的感受,僅是擦肩而過也會看作是女性吧。
「是挺稚嫩。」將視線集中於人臉龐,半晌後勾起露齒而笑:也許是那雙虎牙,令他笑起來的模樣像個孩子。「啊啦。」後又聽見對方補上的一句,笑容微微地凝滯。
「────哼哼,你就大笑引人側目吧。」一臉憤恨,「不長肉又不是我的錯,曬不黑又不是我的錯──」小聲的碎碎念,最後拿起杯子,將剩下的話盡數跟著飲下的液體消失在口裡。
「這叫青春永駐,保養有佳。」根本瞎說,平時總是三更半夜才入眠,哪來的保養,根本是摧殘,不過這都是題外話。「不會真的有想到其他的?」那雙虎牙雖然很吸引自己的目光,不過人的笑容突然微微凝滯,讓自己不禁是否真的問對了。
「會傷形象。」忍下了笑意這麼說,聽人言停下又道:「挺多人羨慕這種體質,但--」看對方一雙淺褐眸下的黑眼圈,意有所指的頓下話。
「想到電影。」承認了方才腦袋所想的畫面,感覺上Virus也習慣了這種,嗯--誤會?
「嗯?羨慕嗎───、我才羨慕可以長點肉的體質。」說出根本會引起大多數人毆打的話,但卻一臉不在意,別人的目光怎樣都不關自己的事,標準我行我素,連人意有所指的話也直接忽視,反正那黑眼圈怎樣也消不掉也沒有刻意隱藏的意思。
「電影?」在腦海中思考著,似乎有這麼一回事,「我很古怪嗎?」輕輕的眨著眼睛,用著最大極限裝出一附無辜的樣子,但內心卻對這樣的自己感到不齒。
「太瘦的確--,嗯、但我懂。」看著人纖細的手腕,感覺風大些就會被吹走,颱風天出門該是挺危險。畢竟自己也常擔心會不會有飛走的可能。
「……。」沉默下來看著人,思考著路上撞到便邀人喝咖啡,算不算古怪?但若如此,接受邀約的自己也是挺怪的。
「知音?」一臉找到有人跟自己似乎有相同煩惱的樣子,笑得很開心卻帶了點無良的成份在。
「………?」問題換來了沉默,只好跟著沉默。只好拿起桌上的咖啡淺啜著,並低垂著眼偷觀察人似乎在思考的模樣。
「算是?」嘴角微揚勾出抹笑,這樣令人羨妒的體質有時也挺令人困擾,對於當事人來說。
「只是想,說你古怪的話,那麼我也是了?」見人時不時瞄著自己,笑了笑後道。
「這麼說也是。」將杯子放下後,大方的將瞄著人的視線直接投向人。
就著窗外投進來的陽光灑在對面人的側臉上,那影像似乎有點什麼,於是拿過了方才拿來點餐用的筆就在一旁的紙上塗寫著。
【相遇,是90%的意外加上10%的命中注定。】
視線被街道上景象吸引,目光凝滯了半晌後轉回才注意到人手上的動作,瞧見紙面上所寫的片語揚起一抹笑。
「令人愉快的百分之十。」說罷,忍不住又笑了。對於突然感性的自己有點兒陌生。
「的確是愉快的百分之十。」聽見人的話語,停下書寫的動作,就著拿筆的手撐著頰看著對面的人。
「如果不介意,這個送你吧。」將剛剛在上面塗寫的紙抽起折成四方後遞給人,「有著可愛虎牙的意外。」淺褐的眸因為笑而瞇了起來。
接過那紙片,笑意蔓延至那雙灰色杏瞳,「謝謝,留作美好的紀念。」將之收進包裡和鼓棒作伴,側首看人又笑說:「與病毒相會的命中注定。」
看著人將紙片收下,在心底小小的放了心,怕那種隨手畫的東西人不喜歡。「能當作是美好記念就太好了。」勾著微笑,輕巧的轉著手中筆。
將視線投向玻璃的另一側,發現夕陽快只剩下一點餘光了。「阿───、不知不覺這時間了呢。」
「可愛的小虎牙,雖然很想再繼續多聊聊。但───────」
將視線撇向桌面上從剛剛就一直不停振動的手機。「有人在催了,在不回家,我怕我見不到明日的太陽,這樣就不能再跟小虎牙喝咖啡了。」煞有其事的表情加上語調,接著停頓了下。
「真的很高興認識你,Joshua。」伸過手欲與人握手,上揚的嘴角勾著微笑。
接觸對方掌心輕輕握了下後鬆手,笑聲自喉間溢出,虎牙使得他的笑靨如個孩子,微偏頭說道:「有機會見了,Virus。」
和人一同出了咖啡廳後道別,朝不同方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