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了眨眼才確定自己是躺在自己房間架高的單人床上，從惡夢中醒來罷了。讓身體放鬆陷入鬆軟的床墊中，單隻手臂輕蓋在眼睛上並深吐出一口氣。自那天負氣離開後，這個惡夢便在每個夜晚不斷朝我席捲而來——我導致艾依查庫死去的夢。

夢重複多年前的那一天，它忠實呈現當時的恐懼與無力，但結尾卻不是少了一隻眼睛仍對我笑得傻呼呼說沒關係的笨狗。

側身躺在我腿上的他是虛弱到無法動彈，血從他的右眼不斷溢出，再用力摀住傷口血仍從指縫竄出染上我的雙手。隨著紅色蔓延開來艾依的肌膚越顯得蒼白。

結局總是在他已經需弱到抬不起手，依然要握住我那雙沾滿他鮮血的手。他勾起嘴角的微笑並告訴我艾伯你沒事就好。他說，能救到你就好。

他的雙唇不斷地重複著同樣的句子直到完全失去血色地慢慢僵直，浮出深層青色的血管，斑駁密布；最後、千遍一律地，那雙慢慢混濁的藍色眼睛會僵硬地轉過來看著我，平靜地說出我最害怕的事實：「我救了你，但是啊、我卻被你殺死了」

當他嘴型做出「殺」這個字，我便會從夢裡驚醒而那夜無法再度入眠。儘管知道真實的艾依查庫絕不會對我講這樣的話，但我還是無法面對也無法停止自責。我的確害他受一輩子都彌補不了的傷。

他負傷後我曾遠離他一陣子。看著他廢掉的右眼和永遠不變的笑容，感到不只是刺痛還有刺眼。我懷著內疚的心和一些雜七雜八的情緒，不斷地告訴自己遠離他對彼此來講都有好處。

這樣說服自己的逃避行為。結果最後被對方抓回來大罵特罵。

決定兩人同住時便告訴自己，我決不輕易的依賴對方或再次成為負擔。不想重蹈覆轍再次看到自己的不行而連累別人。

但卻因為艾依查庫的傷口心情動搖成這樣。
一開始是看到他纏著繃帶的肩膀是氣憤他不照顧自己又不跟我坦白，以致傷口沒得到最好的照料。風雨再大我挺多隔幾天回家即可，被當作照顧的對象讓我覺得很不甘願。

最後覺得連心情都無法穩住的自己像小孩一樣。想到那天的 爆發與後來的冷戰，明明是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又重蹈高中躲著他的情形。

腦內一團亂便沉不住氣地坐起，靠在貼著床的牆壁上看窗外西沉的一輪明月。心裡有個聲音對自己吶喊著：艾伯李斯特，你到底在做什麼啊? 你的決意是這麼不堪一擊嗎?

我們無法從過去逃脫，所以需要足夠的堅強接受過去。

哼......下次再遇到這樣的情形乾脆直接揍他一頓。

看離天亮還有點時間。雖然覺得頭有點漲但精神挺好，乾脆下床去處理公事。規矩地從床邊的樓梯慢慢下到地面，戴起眼鏡翻閱書桌上雜亂的研究資料。

去泡杯咖啡來夜讀，便推開椅子起身往門外走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