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萊茵的犧牲下,他成功逃出了實驗室。在一個大雨夜裡狂奔,穿著白衣的實驗員們不斷地丟出各種工具試圖逮住自己。跑了多久都不曉得,只知道不跑不行,就算兩腿發酸也不肯停下,因為不跑不行。
直到力竭倒下,再也跑不動為止。
他倒在一個巷弄的紙箱邊,長時間奔跑磨破了水泡,繼之以血印染走過的地面,拖曳出的豔紅成了追蹤者最佳的線索。
他聽見腳步聲,隨著地面細微的震動,越來越接近,絕望地閉上眼,這次回去大概…到死都別想離開了吧?
一片黑暗籠罩了他。最後的意識是那頭和博士一樣,漂亮的燦金頭髮。
那天在下班的路上,看見一隻渾身是傷的小貓……不,正確來說,是已經代稱落伍的類貓人。看他身上的傷,大概是被虐待逃跑出來的吧?走了多遠的路,腳掌都磨破皮流血了,就是跟著這些血跡才找到這個小麻煩。
微弱的氣息感覺隨時都會斷氣,雖然有些不想管,但是後來我還是決定把他抱回家治療,至於活不活的下來就看他了。
畢竟,我只是個放射科醫生,不是獸醫。
幫他清洗過傷口、擦過藥,結果淋過雨和爛泥、血汙混雜的傷口還潰爛發炎,連續兩天高燒不退,害我得起床幫他處理。第三天終於退燒,生命跡象也穩定下來,雖然睡眠嚴重不足,但,好歹保住性命了。算你命大。
但這小鬼醒來第一件事情,不是道謝,而是威嚇。明明連動根手指頭都沒力氣,嘴裡卻不斷發出沙啞的威嚇聲,被繃帶纏繞的耳和尾隱約能看見豎立的毛髮。
呿。
把特地買來的軟質貓飼料擺在小鬼面前,用湯匙挖起一小口靠近小鬼的唇,「吃。」死活不肯張嘴。
我一惱怒也不想管,挖了一口吃給他看後我就去上班了。真是好心被雷親,呿。
回到家那小鬼已經睡著了,碗裡空蕩蕩的非常乾淨。大概餓壞了吧?
最開始,只要我在家,那小鬼就是不肯吃東西,還不斷威嚇我。但是只要一出門,那小鬼就會狼吞虎嚥地把食物吃掉,回家就是乾乾淨淨的飼料碗。唉,算了,貓咪嘛。
這樣的情況持續沒多久,大概一個禮拜後,他不在對我威嚇,雖然還是不太讓我摸,但至少敢在我面前進食。然後在他的小傷都好的差不多的那一天,他主動靠過來抓住我的衣襬,我試探性地伸手,他沒有躲。
兩個禮拜後,他讓我摸了,還主動靠過來撒嬌。
我想我大概被那小鬼的笑容影響了吧?護士們都說我最近很和煦。唉,這什麼奇怪的形容詞啊?那群小女孩。
但是每天到家都有笑臉迎接我,不得不說我很開心,雖然那小鬼很少主動開口,回話也都是基本的「嗯、喔、啊。」,但已經進步很多了。
從相遇到現在剛好一個月的那一天,小鬼開口說了自己的名字,他說他叫做帥哥,是他自己取的名字,因為他覺得自己很帥。
「哪有人說自己帥的?小鬼。」摸摸被我的話激得蹦蹦跳跳抗議的小貓,我幫他改了名字,叫做咰歌。同音,但這字比較適合他。「咰歌,喜歡你的新名字嗎?」看著他的笑容,我突然覺得就這樣把他留在身邊也是不錯的選擇。
既然是從實驗室逃出來的,那就代表這小鬼的存在是可有可無的,路上這麼多類貓人,沒必要拿我的咰歌去做實驗。但為了怕有其他人發現他,我還是決定下班時繞去買個染髮劑還有項圈送給他,就當我們認識一個月的禮物吧。
他乖乖待在家裡等著男人的歸來,實在坐不住打開了電視,在男人的廚房裡蹦蹦跳跳地準備午餐,一邊吃ㄧ邊晃著腳等男人的歸來。男人說他要送他一份大禮物,一份只屬於自己的禮物。
三天過去,一個禮拜過去,就在他漸漸失去生氣的時候,電鈴響了。
「喵!你跑哪去了!怎麼這麼多天沒回…」他興奮地打開門,門外是穿著白衣的一群死神。他發出威嚇的咆嘯,看見博士時,他的威嚇混入恐懼,四肢微微顫抖著、緊糾地面,『哎呀哎呀,果然在這裡呢?』
「嗚!你怎麼會知道這裡!」一整個月來他沒出去過,不可能輕易被發現,就算晶片什麼的早在逃出實驗室之前就在萊茵的幫助下失去效用,沒道理會被發現,除非--「難道…」
『就是那個難道,你已經想到了,不是嗎?D70…』顫抖的聲線表示他不願相信的真相,在白衣死神湧過來的時候亮出了爪子反擊,「那不是我的名字!不可能!你對他做了什麼!你做了什麼!」
博士走到被緊緊壓制的他面前,指尖勾起他的下顎輕笑,『做了什麼?呵,你應該知道的吧?因為,就是他出賣你的啊。』一句話讓他的抵抗全部化為烏有,瞬間睜大又復無神的眼眸,無力地垂下腦袋,眼眶緩緩滾落淚水。
『帶走他,這次用禁忌劑量。』你…
『但是,弄不好他會廢了的…』真的…
『無所謂,說不定毀了他的神智還好的過呢。』背叛我了嗎?
用力地嘶啞抵抗,在得到自由後撒腿落跑。
眼淚不斷地滑落,白色的死神在後面追逐著,他盲目地奔跑、就像一個月前的逃亡,但是和之前不一樣的是,他的胸口好痛、好痛。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起雨來。
終於脫力摔在泥濘中時,飛濺的泥水裡混雜著淚水,和在奔跑中不小心咬破舌尖冒出的血水,撕心裂肺的劇痛讓他趴在泥寧中放聲大哭。
他不懂,為什麼胸口會這麼的痛。
他不懂,為什麼淚水會停不下來。
他不懂,這種情緒叫做什麼,
被背叛的心痛。
黑暗再度籠罩意識時,他只覺得自己好像快死了。
『死了,也好吧。』因為,可以看見萊茵。
然後,他緩緩地,閉上了眼。
再睜開眼時,他已經在另一個人的懷抱中,只是這次不再是人類,而是他的同類。
「歡迎來到,九號貓街。」
這裡是類貓人的家,也是,我重要的家。
『現在,為您插撥一則最新消息。日前某醫院的首席放射師於下班途中遭一輛黑色箱型車直接撞上。肇事者撞人後非但未下車察看,還倒車輾人,但好心的路過民眾冒著被撞上的危險將昏厥的醫師帶離現場,肇事者見情況不對連忙加速逃逸。該醫師送醫後幾度失去心跳,經幾日的搶救,仍於今晚宣告不治…』
『該醫師任職於某院,據同事了解平時交友正常,不因與人結怨,警方不排除為尋兇錯殺。目前警方正在全力偵辦,意圖將此等惡徒逮捕到案。…該醫師被發現時,手中提袋裝有金色染髮劑及一個刻有『咰歌』字樣的項圈,研判應有飼養寵物,目前警方正全力偵查,不放過任何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