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的空間、詭麗的色彩。無數眼睛在牆上窺伺著，毫無規律的眨動，乍看之下，竟如同滿天星斗閃爍。

『會害怕嗎？庫勒尼西。』
嘲笑似的熟悉語氣，黏滑物體擦過自己身側。急轉身，卻什麼也沒看見。

「深淵，你到底在幹嘛？」還不確定幻獸真正的心意，微皺眉輕聲斥責，「別玩了、這一點都不有趣。」

『嘻嘻。』
孩子般頑皮的笑聲，耳朵被輕吹了一口氣，接著是黑影迅速晃過眼前。
『你心中的恐懼，我全都知道唷。』

下意識的朝後退步，「咚」的一聲，半空中掉下了一個黑色的圓球，濃烈的血腥味隨之漫開。
『但是我還得問呢。』

球型物體骨碌碌滾了幾圈，正停在自己腳前。幾綹髮絲散在額前，極度痛苦的面容扭曲，看不清原本的真實面貌；嘴巴卻直咧到耳邊，像是在叫喊著、又像是在笑。

雖然是從未見過的面目，還是又退了好幾步，試圖拉開距離。

可是那雙眼睛忽然睜開了。直勾勾的，沒有瞳孔的眼珠瞪著自己，一片眼白看起來說不出的詭異。
『你，怕什麼呢？』

鐵鏽味帶著甜腥衝鼻，難受的幾乎無法呼吸。抓著喉嚨劇烈喘息，答案於腦海浮現，呼之欲出，而幾度張口，又總是發不出聲音。

『你怕什麼呢？』頭顱的嘴唇蠕動著，嘻笑的聲音此起彼落，問題如同壞掉的唱盤，不停的不停的重複著，『你怕什麼呢怕什麼呢怕什麼呢怕什麼呢呢呢呢呢呢呢呢呢呢呢呢呢－－』

節奏相同，頻率相近，笑聲越來越是尖銳，終於將情緒緊逼到上限。

「走開！離開我！」雙膝跪地，低下頭摀住耳朵，逃避似的閉上眼，「走開！離我遠一點！」

尖笑聲戛然而止，突如其來的靜謐反而令人毛骨悚然。

『可是，明明是你呼喚我的。』正在困惑的時候，一個細細的聲音透過阻絕聲音的手掌，傳進耳中，『真的要我離開嗎，庫勒尼西？』
話音漸弱漸遠，即使知道幻獸不可能有這類情緒，心還是緊了一緊。

「不！等等！」猛然起身的瞬間，「啪嚓」一聲，光亮驟然熄滅，眼前僅餘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完全、徹底、真實的黑暗。

吞了口口水，嘗試著跨出一步，卻撞到一樣軟軟的東西。駭然退回原處，深呼吸逼自己冷靜下來，一會兒才顫抖著身體，緩緩伸手。
「這是……？」觸手冰冷濕涼，還帶著點黏稠感。一驚收手，微喘著氣，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不要鬧了，深淵。」語聲微顫，即將崩潰的堅強，「別玩了。」

有誰輕笑了一聲，卻又重新沉默。而四周靜的可以，不禁令人懷疑剛剛的笑聲是否只是自己的錯覺。
「深淵……」

彷彿呼應自己的叫喚，眼前逐漸光明。雖然已做好了心理準備，看見眼前景象之後還是無法動彈。

牆上斑斑點點的濺滿了血跡，深淵巨大的身軀就橫亙眼前，身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極深的傷口，大量血液流出、滑下，在地上匯聚成一灘又一灘的鮮血。

而幻獸的臉正對著自己，六隻總是笑彎的眼睛早已不見－－應該說，原本該是眼睛的地方只剩下漆黑的眼洞，同樣流著血，空洞的瞪著自己的方向。
但是那張大嘴卻依舊咧到耳邊，笑的歡悅。

即使知道一切都是幻覺，心臟還是猛然揪緊。好像深夜的夢魘忽然成真、並且在自己眼前真實上演。

「……深淵，夠了。」緊繃的情緒終於潰解，雙手摀臉，頹然倒於幻影身側，疲憊的語調中帶著濃濃的無奈及哀傷。
「夠了，好嗎？」

低笑聲響於耳畔，熟悉的冰冷氣息擦過，讓自己顫了一下。

『你不用回答，我也知道你害怕什麼。』濕冷纏上自己，聲調愉悅至極，『所以，就這樣吧－－啊，不過還不能算完全結束就是了。』

「……咦？」還來不及思考幻獸話語的意思，腳下一空，朝著無盡的深淵跌落。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