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操縱的身體在一樓走遍了還是找不著「他」所要的地點能夠感覺到他有些慌亂。『啊,怎麼沒搜尋到呢?還有那裡嘛……地下室。』
似乎是終於找到自己所要,踏出的腳步開始加快,逕直的走向下,繞了一大圈總算停駐在相較於自己身高還要高大的圓柱體前,那是這個宅邸的儲水槽──也就是住在此地每人的飲水來源。
但如果這樣做了,那豈不是連累羅索?像是在黑暗的情緒當中找到了浮木而緊緊攀附,找回了些許自我出聲發問。
『反正他恨你,不需要再擔心什麼了。』
不!那倒不如我死!
『你傻了麼?路德,你那愚蠢情感根本被羅索踐踏於腳下,他恨你恨得不得了──』
我已經發誓不會再傷害他──
與對方的交談突然的中斷,原因、是那詭異的惡笑再次的隨著黑色的旋律刺激著思緒,『──我會讓你看著他死的,我期待你的絕望哭喊……來吧路德、讓水變成香醇的美酒吧。』身體再次的動起,機械式的向前步行,準備爬上梯子到頂端。
「該死的雜碎你讓我好找......」踩著跟鞋本就不好跑,跑得過快讓他扶著樓梯的牆壁喘息不止,磨牙瞪著眼前已經要爬上水槽梯子的男人。
原本以為這人會尋找宅邸裡僅剩的人當目標,可他一開始沒想到他會相準了宅邸的飲水系統,變成在宅邸多跑好幾趟的狀況,直到看到地窖的門開著覺得不對勁才找著。
『喀喀……你愛的人追過來了呢,看來他可以優先喝到這醇美的佳釀了。』手受操控的捉上了細杆,一格一格的攀上。停下來!我叫你停下來!心中的意識吶喊著,儘管如此還是無法搶回身體的掌控權。
「居然敢私自動我的東西.....活膩了不成!」好不容易喘過一口氣,但那個男人卻沒有回頭看他,還逕自往上爬。
握緊拳頭,看著又要近一步往上走的路德,現在首要的就是要他先從梯子上下來,他才能想想要怎麼把東西奪回來:「死雜碎你給我馬上下來!立刻!」
「喀喀……我為什麼要聽你的?。」還是原本的聲音,但竟能發出了那怪異的笑聲,停下了持續爬上的動作,偏頭俯視著那氣急敗壞的紅髮男人。
愕然的看著發出奇異笑聲的路德,望著那詭異扭曲的燦笑,他才驚覺不對勁,憑他對路德的認識,這人已經不是他當初所認識的那個人了。
「想玩是嗎....既然這樣,我奉陪。」咬緊牙關強迫自己冷靜:「雖然現在身為宅內的戰士,但也還是個商人不是?我跟你做個交易,要不要?」
湖綠的眼瞳被烏黑所掩沒,聽見了對方所言臉上的笑容揚起誇張的弧度,散發出詭異的氣息。「交、易?喀喀喀……居然有人會想和我提出交易呢!好有趣啊!你說!你說!」
「在那之前你給我先下來,我們面對面談。」緊緊盯著對方的動作。
對方現在手持的是只要一點點就很容易致命的劇毒,雖說時間會倒轉回去,但誰保證他把氰化鉀丟進去宅邸的飲水槽真的會隨著時間倒轉而恢復原狀?他可不敢拿宅邸的水槽開玩笑。
將手上的藥瓶收進了懷裡,緩緩的爬下梯子,站到了羅索的面前,臉上詭異的笑顏嘴角更加的上揚。「我來了唷,親愛的羅索。」
望著眼前的人已經變得陌生-就跟那時一樣,只是他不會這樣笑,只是那時他望著自己說不知道他是誰.....
閉上眼,過了幾秒後再睜開,只剩單純的怒意。
「.....是你吧?前面那些傢伙的死.....」
「恨我的話早說,拖那幾個本就無辜的人下水有什麼意思?」
雖說有些意外他自己會覺得死者何辜,但那又有何妨,至少現在能將事情說開、然後處理掉,不是他就是他踏上那些人的後塵。「我人就在這.....你可以住手了吧?」
被黑暗染成一片的瞳孔看不出情感起伏,下一秒像是聽到笑話一般的瘋狂笑著。「喀喀喀喀喀!你又算什麼?只不過是我戲中的一枚棋!我要殺你根本不用費力!我要看的只是場華麗的秀,你們、全部、都去死吧!喀喀喀!」
這人現在真的不對!瞇眼看著路德那雙湖綠已被黑霧佔據,心緒一轉:「是嗎?既然這樣,再多死一個我也不算什麼,對吧?把藥給我。」他知道對方對自己已經瞭若指掌。「我不會動什麼手腳的。」脫去手上的分斷手套,丟到遠處。
「這樣總可以了?」緊咬著唇角,被咬破的嘴角逐漸漏出一絲紅。
笑聲止歇,上揚的嘴角慢慢地歛起,面無表情的盯著眼前的人良久,再度啟口:「……如果能夠確實的少了你這個妨礙也未嘗不是好事呢。」手探入口袋中掏出了藥罐,塞到了羅索的手中。
盯著手中的藥罐,嘆了口氣:「如果你打算放棄,那你這個人就由我來接收。」染紅了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揚起個難得的溫和微笑,「我還記得......很久的之前你曾說過的。」
那句話傳進耳裡,心中不免為此所動搖,身體的支配權竟一點一滴的被奪回,童聲的慌亂難以掩飾。『什麼啊!你這傢伙為什麼可以……!』我都打算放棄自己了,也打算讓你毀了他、毀了大家……讓我和他說幾句、不過分吧?
「明明是你說什麼要在一起,但後來裝成互不相識、裝成忘記我的,可是又後來說你會等我.....其實你說的我都記得,我只是在猶豫.....應該說我在逃避,好吧,在這方面我的確是個膽小鬼?」
看似無謂的聳聳肩,但微笑卻變得有點哀傷。「但現在好像也來不及了?」
身體似乎有得到了一點支配權,但依舊贏不了那「人」的力量,無法開口說話……恐怕是害怕自己奪回言語的權利,就能將其餘的力量趁隙拿回。只能牢牢的盯著對方不放,將他每句話、每個動作都深刻於腦海。
……答應你卻食言是我的錯,能不能不要死?能不能我來代替你?對不起、連累你──
「但仔細想一想後.....其實只要我一死,你就會永遠記得我了,哪,不覺得是個好辦法嗎?」微笑轉為燦爛,伸出手掌拂上對方的臉,滑過下顎、頸項,最後貼住左胸。「不然都只有我記得我們過往的那些瑣碎,不是太不公平了?」收回手。
大概評估僅剩的時間,再次揚起燦笑看向路德:「已經是最後了,可以.....抱我一下嗎?」諒他再怎麼樣也不可能說出如此示弱的話語,真的要放下,也只到此為止,說清楚就是。
遲緩的抬起雙手,竭力的控制著終於將羅索給納入懷中,可以感受到他的溫暖、同時也感受到那悲傷的情緒,就連落淚、也不被允許。
藏在心底的是不是都要到這種盡頭才說得出口?可是有什麼用?又是一個太遲.....
「我不討厭你,你對我所做的我都看到了、也都記著,可我拿不出什麼給你,你知不知道你讓我慌了....」
緊摟著路德的腰,將臉埋在其胸口隱藏表情,嗅著路德身上那紅茶葉和本身味道所混合的香氣。
是不是只有在窮途末路之下才能傾露真情?但還是晚了一步……
不敢鬆懈一分意識,雙手緊抱著懷中的人兒。
但能夠明白原來自己也在你心中佔有一席之地,夫復何求?
「很恨我?總算知道能拿什麼給你了,」抬起頭,金棕裡透露著認真:「我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可以原諒你....或許被你恨著的我沒資格說原諒,但,」
沒掙開路德的懷抱,收回自己的手打開藥瓶倒出一顆。
「你要我的命,行,我給你。」這樣,扯平了。
依舊笑著,手往口覆,頭一仰把藥吃進去---
看見羅索毅然決然的吞下膠囊,心中像是有什麼東西破碎。說愛你都來不及的我,怎可能論及恨?為什麼要讓我眼睜睜的看著你死?為什麼──……
如果能夠哭泣,或許現在早已淚流滿面了吧。但,就連簡單的落淚、也成了種奢求。
手依舊覆蓋在嘴唇上,眼睛緩緩的眨了兩下,他發覺路德好似沒料到他只是把藥咬在門齒間,因為他看見那不知何時恢復的湖水綠裡隱含的絕望。
這樣最好.....金棕閃過一絲歉意跟決心,見路德好似沒了戒心,瞬息墊起腳尖,吻上近在咫尺的唇瓣,趁對方愣住的瞬間把膠囊用舌從對方微開的齒列渡過去。
稍微拉開距離,以氣音在路德的唇邊,命令:「吞下去。」你會聽我的,對吧?
動作連貫的幾乎是一瞬間,當舌觸及了過渡來的膠囊,嘴角看不見的揚起。啊啊、原來是這麼一回事……一定,要活下去將唱片給銷毀,我相信你可以。只可惜、自己來不及看見這刻了……即使你聽不見但──謝謝你,對不起……我愛你。
嚥下已微溶的膠囊,似乎能聽見那不甘心的咒罵在腦海漸離漸遠,悲傷的黑色旋律久久在耳邊迴繞著──
呼息逐漸困難,肢體開始痙攣,臉龐帶著淺淺的微笑,最後身體失去了力氣完全的垂掛於羅索的身上,而腦海中黑色的樂章也奏下最終的音節。
面無表情撐住已經失去意識而倒在他身上的身軀,基本量200mg的氰化鉀就足夠讓人在1分鐘甚至10秒內失去意識,何況他的膠囊裡面本來就不止那分量.....他早就明白這些時間幫他調解藥,已經來不及。
腦袋思考似乎停擺了,他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辦.....對了,他還能陪他.....
放下昏迷的路德讓其躺在地窖微濕的地板,稍微撐起路德的頭,緩緩跪坐在地上後,讓其躺在自己跪坐的膝上:「我很會演戲對吧?早知道我就去當演員當什麼工程師.....」真意外....自己居然真的能這麼冷心冷情....
伸手輕撫對方目前還是只是昏迷的臉頰,還有溫度,但他知道這人離最後已經不遠。
「你真的很笨耶,你明明知道我的個性,我怎麼可能為了你這個笨蛋吞毒?作夢去吧你....」忍不住笑出聲,手指點點對方的鼻頭笑罵著。
「哪....你現在夢到什麼了?」「其實我們都算是死人了,那你現在到底算什麼?」
「你記得之前我們出去湖邊散步的那天嗎?說好要再出去玩.....去野餐好了,我突然好想吃蘋果派......好像瑪芬也不錯喔?」
「之前那次撞球不算數,都是你在打,放我在旁邊看你表演是吧....」
「伊方不知道又跑哪去晃悠了.....他真的越吃越胖了耶,差不多要像顆.....排球吧?可是他一直想把自己塞進我的馬克杯裡面睡覺,算不清他到底壓壞多少個了,你幫我想個辦法好不好?」
明知道懷裡的人已經不會回答他,可他偏偏要問,不然這地窖....太安靜了,安靜到不像話。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漸漸的,對方的胸口不再有微微起伏,鼻息也停止了。
而他卻還是自顧自的說著那些不會有人回應的問句,臉上是撐不住張力不停落下的淚水,還有男人再也看不到,那難得的平淡笑容。
感覺到懷裡漸失的溫度,低頭看向路德平靜的臉容。「.....你真的睡著了嗎?」感覺好不真實。
伸手貼上路德的臉頰,冷的。淚水停了,但他還是繼續笑著,跟剛剛一樣的溫和微笑。
低頭吻了吻因微張而散發出杏仁味道的唇後,他將額頭靠著他的:「晚安,路德。」
Gute Nacht und.....Ich liebe dich,Mein Schatz。
這是他第一次喚男人改過的名,即便他已經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