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見著窗外夜空明亮，清澈的明月懸掛於空，有種清冷的感覺，放下了繪本，自己就這麼走了出去。
而出乎意料的，見到了墨筆倚窗望月，當柔光灑落在他的身上時，竟讓人有種，他即將消逝的脆弱感。
抿唇，快步的走到對方所在之處，卻在人身後停下了腳步，不敢在上前，就連呼吸聲也極輕，就怕驚動到對方。

感覺像變鈍了，沒發現到來者，望著比平常還要明亮的半月，吹著涼風，任其自然色的髮隨著飄著，稍稍的闔起眼，嘴角淺淺上揚的享受著，灑落在白髮的亮，讓人感到有些虛幻。

見著那頭與自己相似卻又不同的淺色髮絲折射出柔和的銀光，不知不覺得，就這麼走了過去，然後走到對方身後。
「天晚了。」輕聲開口，語氣與平時的冷漠不同，而是帶了點溫柔的叮嚀。
但，自己不是很喜歡這種氣氛，不管是比起平常還要平靜的他，還是今天的無星之夜。
月，孤獨的懸於空中。

聽到除了自己以外的聲音，沒有意外也沒有驚嚇，只是悠悠轉過身，然後一發本能的朝對方張開雙手。
「這麼晚了，來這裡，不擔心危險麼？」
一樣的語氣、一樣的表情，只是不同的是，眼底多了一絲欣喜，這本該不會有的情緒，淺淺的、流露出來。

看了下那雙朝伸來的手，侷促了下，只得無奈的走了過去，坐到對方身旁的位置。
在平常，自己是絕對不會跟別人並肩相坐，但對這個總是笑著的男子，還是會忍不住妥協，或許是被他的氣質給吸引了，才會如此？
「不怕。」一貫的平靜回應，不過從微微勾起的薄脣，可感覺到這話是帶著輕鬆，「你，不隨便。」

因對方的話而露出了有些驚奇的表情，雙眼微微睜大，看著對方就這麼坐在自己身旁，露出了笑容，伸出手把玩起對方有些長的髮，摸起來柔順滑軟，用食指勾著。
「這麼信任我麼。」
低啞著說著，比起說給對方聽，比較像說給自己聽。

「不好？」揚眉，話語染上了些許不解。
從剛剛就一直感覺到，今天的墨，似乎不太一樣，他沒有跟平常一樣做出親暱過頭的舉動，就連聲音，都讓人有種他比平常還要無力的錯覺。
面露淺笑，襯著月光散發出一種輕巧的柔和感，「我信任你。」

看著對方的淺笑，眼底微垂，靜望著，嘴角輕揚，沒想到有人會對自己說這話──信任，在總是調兒啷噹的自己，總是得不到的詞句。
或許是月光的催促，稍稍的傾身，讓自己替對方遮掩了月光，俯身想對對方做出平常常做的事，只是在唇與唇碰觸到以前，卻微微一頓，最後順暢的改往對方的腿躺下。

感到有些疑惑的偏過頭，正想出口詢問，不過在見到對方的安詳的表情，以及於月下的更顯蒼白肌膚，讓人不自覺的難以開口。
伸手輕放在那頭白髮上，柔軟的觸感就像是羽毛般輕盈，又有著柔順的光澤，揉了揉，就像對待易碎品一般，小心翼翼。

「有時候，我很羨慕你們。」
被輕柔對待，溫順的接納著，接著張開了眼，瞇起眼笑望著人，抬手輕觸對方的臉頰，那笑，卻有些苦澀。
其實，自己的事情，心知肚明，其實自己是那樣的從容且滿不在乎，可現在卻因這件事而感到有些失落。

觸摸著對方臉頰，以指逐漸滑到對方下巴，然後離開，把對方把玩自己髮絲的手給拉過，巧順的與之十指相扣，輕放在唇前，有些留戀的蹙起眉。
不該是如此。
既然墨筆壽命到了，髮會逐漸僵硬雜亂，墨不在染上，現在的自己，或許是最後的燦爛。
「我也想……再多陪伴一些。」

感覺得到，不管是對方的脣，還是那比自己寬大的手掌，都是如此令人熟悉，但，現在的他，現在的卻漸漸的......
——時間，就要到了嗎？
輕咬下唇，露出了笑容，但那笑容卻還是染上了些許的愁傷。
「別擔心，會一直在你身邊。」忍住從心中深處傳來的抽痛感，像是要安撫自己以及對方的說道。

抬眼，露出了從未有過的笑容，是真摯，沒有玩笑成分的一個單純的笑容，像是放心了，唇微微抿起，將對方的手覆在自己的胸口，閉著眼笑著，似乎想讓氣氛輕鬆一些。
「瞧，還正跳著呢。」
即使因心情起伏變得有些不穩，即使比往日都來的沒什麼活力，但心情是一樣的吧。

以為，一直到盡頭以前可以守候著什麼，到頭來，卻總是撲空了的感覺。
有一種空虛感。
卻因對方的話感到了些微飽足。

「......嗯。」
忍下即將滿溢而出的情感，微闔上眼，感覺從指尖傳來的，陣陣心跳聲。
有規律的、溫柔的......
「......我感覺得到。」輕聲開口，不過話語比起平時還要急促，就連聲音也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好好照顧自己。」

「……會寂寞麼？」
手輕輕的鬆開，只是覆在對方白皙的手背上，仍舊閉著眼，帶著笑容問著。
仿若完全沒在聽對方的話，逕自的開口。

「......以前，不會。」
乍看之下是文不對提的回應，但他一定會了解吧？
被自己做過那麼多失禮的事情，但他從來都沒有怪罪自己，反而還帶著輕浮的笑顏，越發勤奮的黏了過來。
——不知不覺中，已經習慣了他這個人的存在。

聽到這個回答，笑容加深了，可是下一瞬，卻變成了有些苦澀的笑容，疊在對方手上的手，順著自己的呼吸起伏著。
如果說現在自己想要做什麼，那就是想要緊緊抱著眼前這個人吧。
是自己，讓他將要感到寂寞了吧？
其實，還有好多事沒做…… 「我都還沒，教你大人的世界呢……」 說出的話卻刻意變了調。

「......什麼跟什麼。」哭笑不得的回道，不過情緒平靜了許多。
收緊手，轉而握起對方的手，「你，很混帳，很混帳......」
第一次，心情如此複雜的說出這句話，如果是以往，應該都是帶著玩笑似的說出口，根本沒有想過，有一天會面對這種情況。
...他還能跟以前一樣，自己過下去的嗎？

仍是漾著笑，只是這次沒有多做什麼回應，被對方握緊的手貪婪的想獲取更多，只可惜無力給予。
靜靜的躺在對方的腿上，迎面而來的微風吹著，寧靜的夜裡添了分孤單感，至少現在自己並非一個人。
都是貪婪的，想要得到更多，只是現在真的覺得很滿足。
一直期待這樣的場景、這樣的情感。

要是可以，就讓時間這麼停下來好了。
感覺到對方的無力，原本哽在心頭上的情緒越發濃厚，讓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
不可以......還不可以......
拼命的忍著，為了不要讓對方察覺自己的浮躁情緒，只得故裝鎮定的穩住手，不希望他感覺到自己的情緒。

沉澱著的呼吸越發微弱，其實對方的情緒自己早已查覺，那個語調、忍不住稍稍顫抖的感觸以及聲音。
是不捨。

當對方的呼吸微弱到幾乎要消失的瞬間，沉默不語的低下頭。
將前髮勾到耳後，輕輕的往發涼的脣瓣吻下，這時才突然發現，自己從來都沒有主動過，一直一直，都在濫用著他的溫柔。
真的很惡劣呢，不管是哪方面的自己。

溫熱、有些生澀的動作，在對方離開當下，慢慢張開了眼，努力找回自己最常有的那個表情，勾勒著笑容，一副要繼續下去嗎的嘴臉。
「……這是第一次，你主動呢。」
但是，無血色的臉色卻讓那笑容變得不成調。

「......怎麼，不可以？」
勾起笑容，隨手撥開瀏海，讓雙眼得以暴露於光下，淺灰色的眼眸在月下染上了極淺的銀光。
伸手輕摸對方的臉龐，跟自己偏高的體溫不同，是一種虛弱的冰涼感，從中還透露出了脆弱感。
「我很高興，認識過你。」

「真漂亮……」
再一次的閉上眼，喃喃著說著，那笑容回應著對方。
想更加、更加的做更多更惡質的事情，讓對方紅著臉急著的模樣，想看見更多更多，只可惜似乎都辦不到了。
今晚的月光很明亮，雖獨掛在空中，但雲散去後，星辰便會逐漸點綴出現。

墨筆的壽命並不長，但是，過了滿足同時燦爛的生活。
也許這個結束，會是下一次的開始。

下一次，會變成什麼呢？
這個問題盤旋了很久，有時，思考到這個想法，甚至會帶著邪惡的心態。
想要變成人類。

……或許下一次張開眼，會是人類吧。

等那雙充滿笑意的瞳眸闔上後，微弱的氣息終究還是如煙消散，不復存在。
突然感到有液體從頰上滑落，而伸出手摸了下自己的臉頰，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得，流淚了。
「......祝好夢。」
最後一聲落下，取而代之的是破碎且斷續的哽咽聲。 將臉埋進雙手內，第一次，也將會是最後一次的崩潰哭泣。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