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三次了吧…』
坐在公寓附近公園的涼椅上，心裡回憶著讓自己變成這種無力打擊感的狀況，有點茫然的抬起頭，失焦的眼眸恍如死去的湖水，暗沉寂靜的望著和自己心情同樣陰鬱的天空。

『第一次是哥哥的死，第二次是搭檔的犧牲，這次…究竟是為什麼呢？』

天空的雲層像是自己無從宣洩的憤怒，憎恨，悲傷，團團層層，綿密的相互擠壓，彷彿即將形成肆虐的風暴，卻又異常平靜。

記憶中，在曾經待過的地方，有如洗腦的聲音悄悄的從腦海裡響起。

『接受吧！ACE，你無處可去，除了這，你還能去哪呢？』

『你是大量破壞兵器，不會有人接受你的，不如把自己當成物品如何？』

『你沒有名子，你就是ACE，兵器中的王牌，你…永遠也不可能成為人類，不會有族群接受你成為一份子。』

「我是…兵器…」

神情漠然的望著開始飄雨的雲層，天空落下來的細細冰冷，由小轉大，逐漸形成滂沱大雨，澆淋著自己幾近麻木的身體。

雨水無情的打在自己身上，燦金色的髮絲彷彿也因為陰暗的天氣而壟罩上一層陰暗，水珠大顆大顆沿著髮梢落下，交織滑過好看的臉頰，可以確定的是，自己沒有流下半滴眼淚。

也許是經歷過兩次生死離別，又或者是自己活太久，經歷過數不清分別的記憶以致情感麻木，對於這次的分別，情緒波動似乎沒有前兩次來的猛烈。

記憶中，搭檔曾經對自己說過

『吶…ACE，我覺得你是活生生的人阿，如果你不善待自己，誰能善待你呢？你可以活很久，沒人在你身邊時，自己就是最好的搭檔！』

『那只是為了安慰人的說詞。』

『怎會！我一直都把你當朋友耶！』

『……你又沒辦法活很久。』

『活不活的久我無法決定，但是我們可以很快樂啊！去創造屬於我們的記憶。』

『我是兵器…』

『你是我搭檔！是我的同袍，也是我的朋友！才不是什麼兵器！』

『………』
『我會陪在你身邊…所以，請你不要露出這種神情…』
自己那時究竟是什麼表情呢？真正拯救自己的究竟是自己還是記憶中的人？

手下意識的抓緊貼身掛在胸口前的琥珀色透明長柱型墜飾，這是撘檔留給自己最後的東西。

「說什麼會陪著我…說什麼會留在我身邊都是……」抿了抿唇，將心口那抹悲傷吞嚥回去，低下頭望著手中的墜飾
「麻、算了，笨蛋搭檔，你算是說話算話的一個了。」

從某些方面來說的話。

確實是吧…

失焦的眼眸找回焦距，現在要調適的只是接受而已。
自己活了三千兩百多年，無論是外在的變遷，時代的轉移，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無能為力的地方就是接受。

切換成殺手模式，屏除一切情感其實是最簡單的，然而除非自己緊要關頭，否則盡可能的不去碰觸這塊領域。

深吸一口氣，像是吐出所有不愉快般，平靜後臉上的表情已經回復以往，接下來總算想到該吃正餐了。

被雨聲給吵醒，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景像非大廳非自己房間－－那自己現下又在何處？
「小綿羊……枕膝睡覺……大廳……」很是苦惱搔搔頰，為自己的老年癡呆而感到懊惱。

紅眸睞向時鐘後，再瞧瞧窗外大雨，「啊……莫非是在小綿羊房間？」那……小綿羊又跑哪兒了？沉吟片刻，雖知己這般擔心可能是無用，但柔軟的枕膝並非到處都有，要是小綿羊外出又沒帶傘該如何是好？
……淋著雨可是會感冒的。

「嗯，拯救小綿羊行動。」沒怎麼整理身上凌亂，將人房間門關上，看了下人的房門－－原來是4A。
匆匆回到自己房間拿了把傘便出門尋找疑似失蹤的小綿羊。

茫然的坐著思索該何去何從，大雨依然不斷的澆淋，自己似乎沒有注意這樣的畫面究竟有多麼詭異。

『應該，不會有人想要找自己吧。』

『當那些鄰居知道我本來的危險性，誰又能接受？』
負面情緒再度湧上，索性放空腦袋讓自己思緒暫停。

待回神已然衝出公寓，盡管下場可能是白費心力，但仍是決定先在附近找找。
「小、小綿羊──？」試著喊出聲，希望小羊兒可以聽見──但回應的，僅有那不時傳來的陣陣風嘯雨打聲。

紅眸在四處探看著，雨勢仍是無減緩的現象。深黑夜晚，似是將一切色彩都染成黑的。附近、附近！停車場沒有！公園……

「－－小綿羊！」紅眸一瞧見淋著雨的呆傻小羊，便是朝人跑了過去。

「………」茫然模糊中好像聽到了令自己有點崩潰的稱呼，神智稍微拉回了些，抬頭望著朝自己跑過來的人影『……是那個人？』

「小、呼……」
老人果然不能激烈運動。
「小綿羊快回家吧，淋雨的話，羊毛會壞掉的。」雖然人早已全身淋溼，仍是替人撐起傘。

「啊…」有點錯愕的看著對方，無法置信竟然有人會特地出來找自己，眼眶有些泛酸的低下頭。
「…為什麼？我和你認識不到兩個小時…」

「認識多久很重要嗎？若是朋友，哪還分認識多久？」瞧著人近似錯愕的眼。
「如果喜歡就喜歡，討厭就討厭。小綿羊別哭，現下還在下雨呢，先回去吧？」雖然人的身高高得過份，但仍是努力地摸摸人的頭。

「嗯…」對方摸自己頭的同時，自己原本壓抑的情緒無法控制的傾瀉而出，輕拉下著對方摸自己頭的手，眼淚大顆大顆的滴下，不知道該怎麼表達的低著頭。

瞧人低下頭，但因身高問題而沒什麼差異，僅是更清楚地瞧見人的神情。
「乖乖噢。」纖白的指尖改撫人面頰，用指替人擦去人頰上淚水，但大雨滂沱，是淚是雨難以辨明。
「肩膀，給你。」十分大方地讓出自己的肩膀。

「…會弄髒你。」對方的善意讓自己感到一陣窩心，然而自己溼答答，不想弄髒對方，用另一隻手揉了揉眼睛，勉力的讓自己笑了笑。
「我、那個…呃…謝謝。嗯…」

「反正本來就沒多乾淨。」輕淺笑語，「不要緊。」
內心雖是對人現況感到疑惑，畢竟睡覺前小綿羊還好好的，怎的醒了，就成了只傷心小羊兒了？

「嗯…我們，先回去吧。」接過對方的傘，將對方拉近一起撐著，雖然自己根本不太需要撐傘，反正都濕透了，也許、很希望有人在這時候陪著自己吧。

勾起了一抹淺笑，「乖乖，我會陪著你的。」
在這樣的大雨下雖撐傘也已是無用，但淋得少總是好些。將凌亂溼髮用紙全向後梳去，這大雨根本像是在洗澡。

「嗯。」輕點了點頭，有點愧疚的看著對方跟著被淋濕，拉著對方往公寓走去。

「……去小羊兒房間？」
瞧著自己一身溼，這不換下衣服那還真她娘的會感冒的。
「還是我先回去換身衣服，再來找小羊兒？」

「都可以。那個，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打開公寓門，讓對方先進去。

搖搖頭，表示不要緊，「怎的還說些？呆小羊。」
兩手拉起人嘴角，給人弄了個笑。「多笑些才好！看來多可愛。」

「唔…現在…笑不出來。」
這種時候笑起來會很扭曲吧，明明難過的命。

「－－那我就等你笑。」
輕笑出聲，「我就先回房梳洗囉。」揮揮手，還未待人回應，便已先行跑回房。

「嗯。」朝跑回房的人點了點頭，收起傘放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