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小鬼。」似乎正彎腰整理地上那堆布袋裡的東西,轉頭隨意跟人打聲招呼。
如同問天氣般的說道:「告訴我,數字1到8,憑直覺你會選擇哪個?」
「3。」其實自己對數字沒有很執着,隨便的選了一個數字。
從地上那堆袋中拿出把榔頭,不客氣的丟到人腳邊,在地上發出不小的聲響,連地上的磁磚都出現了裂痕:「你去把
瘋帽子的膝蓋敲碎一隻,再回來跟我說。」
被榔頭敲到地面的聲音嚇了一跳,彎下身拾起對於自己來說有點重的榔頭,轉身離開圖書館。『瘋帽子......是哪個生命體的名字?』
走回去那個自己用作觀察生命體的角落,仔細分析著每個經過的生命體有沒有可能是瘋帽子。
動作緩慢,看起來完全沒有朝氣,像隻鬥敗的獵犬,平時情緒起起落落,反應誇張的他蕩然無存。
眼神茫然,直直望著前方,似乎只是憑本能地在行走。原先有的警戒也沒了,至於在經過這裡時沒發現還有別人。
看到前面經過的生命體,相對於其他生命體來說很不同的裝扮,很是感興趣的拿著榔頭跟著走。
在行走的過程腦海裡流過無數想法,童話也好、舞台劇本也好、兄弟說過的話也好,各式各樣不見得有關聯的事物在瘋帽子腦中牽上了奇怪的相關性,組成莫名其妙、只是適用於瘋帽子一個人的理論。
總算說服自己了。
腳步停在走廊的台階,恢復對周遭環境應有的敏感度,瘋帽子很快便查覺到有人跟著自己。俐落的轉過身,右手比在胸前優雅地鞠躬,左手則是把榔頭藏在背後。
「相當抱歉,今日的表演已經結束了。」露出帶些歉意的笑容,瘋帽子以應付觀眾的方式說道。
『表演......?什麼表演?』拿着榔頭的手並沒有刻意藏起來,有點疑惑的想了想:「唔、下次可以看?還有,你是瘋帽子......?』瞄了一下膝蓋,估計要打傷的力度。『感覺會好痛......』
「是的,在下正是。」抹著濃妝的面容掛上職業笑容,完全把面前的人當作還在劇團裡所要應對的觀眾或是媒體,制式笑臉、敬稱及自謙詞一樣不少。
「有什麼是在下能為您效勞的嗎?」由劇團團長親自教導出來,完美的儀態,相信團長大人看到現在的他會很感動的。
「抱歉。可以、唔、敲掉你一邊的膝蓋嗎?」對生命體說這樣的話真的是很差勁的事,握緊手中的榔頭,很是不安的望向對方。
都說了派餡會腐爛了!面對觀眾及媒體要保持完美的禮儀,這點在團長的教育下像是拿雕刻刀刻在瘋帽子心上,因此瘋帽子僅僅在內心尖叫,並沒有表現出來。
把對方的話代入剛剛形成的個人理論,他在心理上接受了這個請求。就跟羅賓漢幫助了窮人,就會有富有者遭劫的道理一樣。
「好的。不過相對的,希望您能答應在下的小小要求。」
『怎麼又是要求?』有點苦惱的皺起眉頭:『會不會又答應了奇怪的事?不過不答應的話,根本完成不了這個任務......』點點頭表示答應,然後想到在圖書館時有另一個生命體也被分發了榔頭,這表示敲的一方也會當被敲的了?「你,也要敲......別的......?」
「是的。」回答完後乾脆把身後的榔頭也拿出來捧在胸前,「在下的目標是阿瑪爾.奎因先生。如果您能夠告知在下有關這位先生特徵之類的情報,在下會非常感激您。」輕輕點頭示意,漂亮的笑容帶著跟狐狸一樣的奸詐。
「可是,我不知道。」『那怎麼辦?完成不了要求會不會不讓敲的?』直直的望着對方,等待接下來的回應。
皺起眉頭,狀似為難。青蛙從森林裡的池塘一蹦一跳,大老遠的來到皇宮,在門口等候公主的時候,尊貴的公主大概就是這種心情吧?
突然想起某篇童話,瘋帽子不禁在腦袋裡這樣想著。
「沒關係喔!那把您知道的故事全部告訴在下也可以。」勾出大大的笑容,用他最感興趣的童話故事做為交換很值得,即使不是格林童話,只要是他不知道的、沒聽過的都可以!
靜靜的望著眼前這個生命體,確定自己又不能滿足要求了。自己從來都不看故事,就算是小時候有聽過也忘記了。怎麼辦……?
鮮紅色的眼瞳望著人眨了幾下,面前瘦小的人像失去聲音的人魚公主遲遲沒有說話,盯著人蓬亂的白髮食指抵著嘴唇、歪頭。
兄弟曾經說過對別人提出要求的時候,如果對方沒有回應可能是他在猶豫,依照兄弟所教的東西,這裡就當作對方做不到而論。
「嗯──」發出單音節,瘋帽子思考著第三個交易。約略經過十秒鐘的時間,他再次勾出微笑,「如果無聊了,可以去找你玩嗎?」
笑臉及思考如孩童般天真,現在瘋帽子只當作是小孩子之間約好明天也要一起玩的再見面約定。
「唔、好的。」這個自己可以做到!點頭答應,低頭看了看榔頭,求解的問:「怎樣敲?」
「應該直接敲下去就好了?」把腦袋歪向另一邊,瘋帽子一屁股直接坐下,盯著自己黑色布料下的膝蓋關節。不知道什麼時候,瘋帽子已經把眼前瘦小的少年定位為自己的玩伴,方才斯文有禮的說話方式已不復見。
「感覺會很痛....一定比蟲先生咬我的時候還痛。」
也蹲下來看着膝蓋,把榔頭放在上面,小力的輕輕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我也覺得會很痛......應該敲那裡比較好?」把榔頭一手握着移離膝蓋,手指按着膝蓋上不同的地方。『只知道怎樣完整弄出來,不知道怎樣弄碎.....』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
少年的手指在膝蓋上來來回回的摸索按壓,讓瘋帽子感到有些癢而嘻嘻笑了起來。
然後他在腦海裡想像一顆白雪公主要吃之前的蘋果,還有一位滿臉落腮鬍的獵人。
如果獵人用拳頭用力打的話蘋果會粉碎,如果用刀子切一刀的話蘋果會變兩半,不管怎樣都會從完整一顆變的不完整。
從這個想像裡,瘋帽子得到了答案:「從旁邊用力敲下去吧!這樣就會像蘋果一樣變兩半了!」為自己能推出這個結論感到高興及滿意,瘋帽子的語調興奮。
「從旁邊?」按了按膝蓋旁邊,然後撿起榔頭在空中用力的揮了揮:「這樣算不算用力?」『好像在做實驗,好有趣!』跟着對方一起愉快起來。
「要像騎士斬殺惡龍一樣乾脆!」開心地揮舞手臂,這使得瘋帽子實際表現出的歲數跟外表看起來的年齡截然不同。
這麼說的話...自己的膝蓋會像蘋果一樣變成兩半?終於意識到這個問題,瘋帽子的笑聲慢了下來。
「不會分成兩半的。」像是糾正對方的說,瞄準對方指示的位置大力揮動榔頭敲下去。
不會嗎?才剛這麼想完,便看見少年舉著榔頭向自己的膝蓋關節敲來──
那一瞬間,他彷彿成了被亡靈包圍、只能夠體會到恐怖,並且不斷流失生命的旅行者。完全投入舞台劇的角色,刻骨銘心的恐懼盤據上心頭。宛如看見灰黑亡靈朝撲來,睜大雙眼、眼瞳縮小,神色驚恐,眼眶也在那個瞬間溢出淚水。
好痛!緊接著傳來的痛楚令他全身緊繃到極限,第一聲尖叫在過度用力的聲帶下化為無聲。本能地捲曲身體,源源不絕的液體從發熱眼眶掉出,滴落在地面或是被布料吸收。
「嗚──呃呃呃!好、好痛!!!」好不容易喘過一口氣,瘋帽子放聲尖叫。前幾秒還帶著燦爛笑臉的臉龐此刻沾滿淚水而扭曲。
發愣的看着對方戲劇化的反應才意識到自己做了傷害生命體的事。「要去醫務所?」只想到這個地方可以得到治療,即使是麻醉劑也好。可是怎樣可以安撫對方情緒?得讓生命體幫忙移動,自己力氣不夠不能抬對方到醫務所,但對方繼續尖叫下去根本不能告知接下來的步驟。
回想起自己曾經看過生命體把哭鬧的小生命體安撫下來。『試試看吧?』伸手抱住前面的生命體,模仿着記憶輕輕拍着對方的背,避開不碰對方的膝蓋。「乖哦。」『想起來,這裡也有生命體對我做這個動作......?他好厲害!知道這個動作可以安......慰、是安慰吧?嗯!安慰生命體!好厲害!』
黑色的眼線糊了。順著淚水順流而下,在面頰上留下淺淺的黑痕,膚色的粉底也被大量淚水洗去薄薄一層,淚水經過的地方少了粉底的遮蓋顯露出較深一些些的膚色。
抽抽噎噎地抬手擦臉,純白手套染上粉餅、眼線及眼影,上頭的顏色亂糟糟的。看起來狼狽,卻又帶著一種楚楚可憐的氛圍。
「嗚嗚嗚...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嘴裡不斷念著,彷彿只要不斷念著這兩個字就能像精靈的魔法一樣減輕疼痛。少年拍著瘋帽子的背,這讓他想到自己的兄弟。就著這個姿勢哭了一陣子,用已經髒掉的手套抹抹臉,瘋帽子抑制著自己的哭聲──即使眼淚依舊掉個不停。
「要去醫務所?」聽到哭聲減弱到小於自己說話的聲音,連忙問道。「可以、唔,扶。」覺得自己應該負上傷害生命體的責任,有點內疚的問。
「嗯!」揉眼睛的動作就像受傷後想忍著不哭的小孩子,藉著少年的輔助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比少年高上許多的身高透露出瘋帽子的年紀比少年還要長,這樣的對比也讓他看起來更加可笑。
扶着生命體慢吞吞的走到
醫務所,敲門進入然後讓生命體坐到床上。「醫生......?」叫喚坐在旁邊的醫生,指着生命體的膝蓋:「膝蓋、碎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