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一旁牌子上掛著的名字無誤後,將手冊收進白袍內袋才敲門,有禮貌地等候對方。
『進來。』正在整理擱在桌上的病歷,頭也不抬的應聲,壓不住的心煩無意把知名鋼筆恰巧被他扔到垃圾桶附近。
無聲嘆息後本要彎身撿起,但是鋼筆就被撿了起來,連同忘記要處理掉的刺目紅帖,『那張可以丟了。』
雖然從垃圾桶翻出東西並不是件很優雅的事情,但顯目的大紅捉住他的視線與好奇,儘管跟家鄉那邊的格式不太相同,但掀開裡頭的照片不難判斷……「嗯?是相親嗎?你要結婚了嗎?」
『沒有。』推開了桌面上病歷,將肯鄧拉坐在自己腿上,『找我有事?』抽開對方手上的紅帖。
特意找麻煩似的又將紅帖抽了回來,就算這舉動也違背了不隨意侵犯別人隱私的傳統美德,自己輕輕笑著,「本來沒太大要事,現在有了,什麼時候發給我喜帖?」
氣氛在肯鄧說完後,冷凝讓人無法呼吸,再次抽回紅帖,卻送進了桌子下方的碎紙機,使力咬著人唇,『閉嘴。』聲道的狠勁失去了平常,多了分不耐煩。
「哦,是的,身為你的……讓我想想,嗯,性伴侶、床伴、炮友,中文的話應該是這些詞彙沒有錯誤。」扣住人顎骨,冷淡避開那看似為了堵死又或宣洩而湊上的唇,「重來一次,身為你的炮友……我似乎沒有甚麼資格受邀你的喜宴呢?」
『我媽死了,我爸為了自己名聲要我配合演戲,與自己不認識女人結婚,那東西是我收到才知道我有個莫名其妙的未婚妻。』
『我媽四年前出車禍失去摯愛,又因火勢毀了半邊臉,雙重打擊下,神經衰弱瘋了,幾天前在療養院自殺。』
「哦,難怪你的心情不好。」幾天前在自己那邊瘋的爆發點也許是這個,「四年前?」突然想起了些什麼,卻只給了提問開頭,其餘交與對方解答。
『就我離開倫敦的前一天,她出車禍,我接到電話同時就得知我被轉回日本的醫學院。我父親抓著我的弱點,讓我妥協回去。』
『沒必要回去,更不想把人生真的是當戲在演。』他只是個醫生兼畫家,沒打算把自己弄得多複雜。
「嗯哼,讓你煩心的是失去母親這個名詞,或者是這位女性呢?」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單手撐起頰。
頓了頓沒說話,讓他煩心或許不是這兩件事,但是抓不住主因,『可能那女人跟桐一樣煩人。』桐是被他取腦的人,也是跟著他從英國回到日本的。
「那麼,那女人已經死了,不再構成令你煩惱的理由。」側過頭,輕搧了眼睫,「還是沒辦法親手保存給與你生命之人的腦部,讓你覺得很遺憾呢?」
『或許。』僅給了不確定的回答,『那麼說說你的吧。』
「嗯?要我說什麼呢?」交疊起雙腿,嵌入縫隙的十指平放腹處,困惑於對方為何把話題繞到自己身上。
『父親是日本政界大老,母親是國際集團的女兒,他們是好朋友,卻只愛同性戀人,基於這點,他們結婚了。』
莫名吐出不相關的話,似乎打算都說,靠躺在椅背,幽緩說著。
『豪門的童話很美,沒有兩年,母親生下了孩子ㄧㄧ以人工受孕。』
『從小我被僕從帶大,也看多政治和商場的每部戲,還有他們滿足自己和媒體的虛榮心。我怎麼想的,我沒感覺。更沒必要去想些什麼。』
『碰腦是一個契機,讓我知道滿足與不滿足的一個興趣。』頓了下,『接著我到英國完成高中學業,考上了醫學院。』接下來的生活對方很清楚。
『四年前那晚,桐來我住處,說要借書和筆記報告,但是,我在書房找到一半時,就接到電話了。等我回房,他卻脫光躺在床上,不過,我沒說話,住處屋頂早就有直昇機在等我,當晚我就離開了。』
『四年前來我一直在日本,直到我來臺灣。』語末,他恢復沉靜。
這大概是向來少言的苑對自己說過最多話的一次了,但比起家世背景,中間安插的花絮似乎將重點偏離的厲害。
「嗯,苑啊,你想澄清些甚麼嗎。」四年前的離去,攸關他們之間的默契。
夜晚彼此相擁撫慰卻無法見光的關係由於渴望而在沉默中默許延續,餘溫彷彿沒有終點持續殘燒,暗號也許是一通簡訊、響三次即掛的來電,又或者是突來降臨的敲門聲,斷斷續續就這麼維持了好幾年。
總是只會在對方的雙唇中聆聽見煽動情欲的詞語,喜歡、愛之類的……大概會讓膚淺的關係顯得更為膚淺,但,無可置否的,肢體間摩擦出的激情,隱隱約約多了些加倍沉淪的要素。
不過,年輕衝動不代表沒有理性,尤其對於兩人所承受的束縛來說這已經是種任性,就算再怎麼据狂,羽翼豐滿之前踏躍出界線妄意翱翔絕對會是愚蠢的選擇。
所以,任何一方轉身離開,無須告知,無須理由,更無須藉口,純粹而簡單地代表『到此為止』。
自己最後十分配合潛規則退居成一個不具名的送花者。
僅是笑了笑,並沒回答問題,「我想,我並不希望你知道我多了未婚妻的事情。」
「哦,我可是挺期待抱抱你的孩子,當然,對於免疫力還在起跑點的脆弱嬰兒來說,我會記得先把自己消毒乾淨。」半斂下眸,嘴邊依然掛著溫和的笑容,「對了,我想起來我是來跟你討支菸抽的,你應該不會不近人情吧?」
起身走至對方坐落的沙發上,給了一包菸,「我不會結婚不會回去,更不會有孩子。」
指尖磨過人唇,帶著無意識的溫柔,「不想給你知道,純粹只因我想解決這件事。」
濕潤的舌尖輕掠過指腹,從菸包敲出一支菸抽出,湊上唇邊,不再有繼續動作,因為自己也沒有帶打火機,「如果你畫展開膩了,想開人腦展覽會,陳列出來的標本跟你擁有同樣的姓氏,我會送上九百九十九朵黑巴克給你表示恭賀。」
從口袋拿出了鋼製打火機,替人點上火,「你怎會想送我黑巴克?」他自然會有他的方式解決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