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著額，搖搖晃晃的，看不清面前的路。

眨了眨眼，按著自己的胸口，眼裡所及的視線範圍可以看的清楚了，是一片血紅的荒蕪，還有一點點漾著淡淡藍色的天空，很遠。

「...」口乾舌燥的發不出什麼聲音，連牽動嘴角都覺得有點疼痛，於是只能看著那一塊淡藍色的孔，試圖要爬出去。

看著自己的手滿是血肉的模樣皺眉，卻又瞬間回到自己記憶中的膚色，臉上的表情愣了愣，不可思議的低頭看著自己

只是，一瞬間好像明白了什麼。

無意識的單手搓了搓自己的手掌心，低吟了聲，伸手按著陡峭的山壁石塊，心裡只剩下一個念頭

一定，得前往...。

腦子裡發出了指令，手腳便開始往上攀爬，也不顧自己手腳都是因為尖石磨擦而出的血痕，心裡只有那一個念頭，刺痛著自己

悲傷是什麼？只知道自己要一直走下去。

眼看淡藍色的洞口越大，伸手卻勾不著外面的世界，像是有人在外頭蓄勢待發的將自己打下，隨即摔落，下滑了幾步。

他...再等吾。

但，他是誰？

怎麼想，卻也想不起來。

吾，必須去...。

再次伸手按著石塊，再一次碰觸洞口，卻仍是無法碰觸般的被彈開，皺著眉頭即刻間穩住了身子，閉上眼，卻看到一個朦朧的身影轉身背對了自己。

不准走...。(低吼出聲，惡狠狠的睜開了雙眼，彷彿眼前的人隨集消散煙霧)你不許走！！！！

揚手一瞬間從血肉中幻化出金燦、宛如早前般凶狠的雲龍斬，把刀一橫，散出的雲霧瞬間凍傷了孔口，刀刃一轉隨即打破了四周，離開了陰暗血紅的地方，瞇著雙眼看著儼然是一片淡藍的天色

腦海裡衝擊的，是一次次的過往。

難以忍受腦海裡的衝擊的跪了下來，額上的疼痛隨著記憶越發劇烈，低吼著，想要甩開不適，雙腳顯得沒什麼力氣，卻仍然往自己要前去的方向走去

像是漫無目的的走著，天色似乎越來越亮，看來是凌晨轉日昇的時間，覺得刺目的睜不開雙眼，直到踩上了像是玻璃一樣的東西，沉了沉。

低頭一看，發現是水晶，遍地都是。

帶著淡藍鵲又有些灰暗的水晶似乎還從天上降下來，像仙人的眼淚，能夠刺痛心臟，一片一片刮著自己的心頭肉。

走到了斷崖，底下一片雲霧，看不清，摸不透。

就是這裡麼？這裡，有人等著吾麼？帶著嘶啞的嗓音...喊著吾麼？

可是那個人又是誰呢？記憶裡一直有一個藍髮、藍衣的身影，總是掛在嘴角的笑容，搖著羽扇談笑風生的模樣...會是誰呢？為什麼看到了他的眼睛，就會覺得難受？

也許，下去一探，才會明白吧。

閉上雙眼，縱身跳入雲霧之中，也不覺得這萬丈高度會把自己摔的遍體是傷。
感覺到雲層像是刻意包裹住自己的身體，溫暖的，所以下沉的力道並沒有那麼強，反而是很輕易的就踏在谷底。

越來越近。

嗅聞到谷底有種奇怪的、不合乎尋常的香味，而且只要一走，花香味就會隨著方向而有些濃淡的改變。

那是紫荊花。
這個意外的發現，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的顫抖著手，像是突然害怕看見這個人，想要往後的退了幾步。

突然的，站不太穩。

腦海裡的畫面一幕幕的又更加提前，有一個人，握著他的雲龍斬，從他的胸口裡拔出來。

「是你、是你───」

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男人，披散著長髮，嘴角帶著嘲諷的笑，手裡還握著那把沾血的雲龍斬。

他染血的嘴角開開合合的，他卻聽不清楚對方再說什麼。

想喊，卻喊不出半個字。

一直到眼前的景象消失，他伸手撈不到面前的人，恐懼似乎隨著影像消失而一瞬間跟著殆盡。定了定心神，舉步往香味轉濃的地方而去。

他知道這個人是誰了。

那是個一直，讓自己捨不得放手的人。

如今。

是個安安靜靜的，躺在自己面前沉睡的男子。

「你在這裡。」他蹲下身子，看著睡熟的人「等吾很久了麼？」

指尖撫上男子沾上冰霜的羽睫，乾冷的嘴唇，還有胸口上怵目驚心的傷口。被濃稠鮮血染紅染贓的藍色布料顯得有些頹敗，像是哭訴自己的殘忍，還有永遠埋在心底跟回憶裡的感情。

他想起來，為什麼，會有那樣的傷口。

卻想不起來，又為什麼，要在這個人的身上造成這樣的傷口。

是什麼滔天大罪？他忍不住按著心口自問，卻沒有答案──

連自己都沒有

沒有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

「尹秋君...」

那個男子，睡得好沉，若不看著胸口上的傷，他彷彿就只是像睡眠一樣，只要伸手一搖，他就會醒。

可是他沒有

「...吾明白，你想走，是吾下印把你留在這裡。」

看見他，自己什麼都想起來了。

因為覺得自己被背叛，他殺了總是相挺自己的那個人。

因為確保屍身不會腐壞，他將這個男子從斷極懸橋的崖上拋下，讓雲氣冰霧能保存他的肉體。

因為想要回去，他在這個身體上下了道印...

還能回去哪裡？他忍不住自嘲，手指已經撫上再也說不出話的唇上。

那大概是個奢望了。

昭穆尊不需要奢望。

「你怪吾忘了你麼？」他將頭靠在男子微涼的懷裡，疲憊的閉上了雙眼...

「那兩個人要是知道了消息，必定會來尋你，將你帶回去的...」看著人的睡顏，他笑著，身體的某處似乎開始融化，就像一開始，筋脈還有血珠通通開始散掉「不過吾想，若是再一次，你仍會隨吾離開那裡。」

他睜眼看著對方最後一眼，還是看不見那藏在眼皮底下的藍色眼珠。

他把手貼上男子那像淚痕的刺青，一遍又一遍的輕觸著，心底泛著寬慰般的勾起了嘴角。

「再見。」

於是他閉上了沉重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