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酬勞分期利率為零的事情讓他每月周轉有點困難,但基本生活的維持仍屬必要。
若非自小貴族式教育培養的矜持,Alston只差沒有同雇主爭取司機隨傳隨到這條。
司機彎身向Alston行禮後便開車離去,Alston伸手摸著口袋卻便尋不著開啟門禁的感應卡。
「Well.....」Alston想起下午離開宿舍的匆忙,尷尬困窘和約定時間的緊迫讓他沒餘裕檢視身上物件。
手機通訊錄並未登錄Le Papillon的同事電話號碼,Alston當時覺得沒什麼必要。現在,他發現同事的重要性。
經過稍早
身體發麻的景況,Sexy體認到活在當下的重要性,便風風火火地整了裝更是騷包地挑了與他異常匹配的鮮紅色 Ferrari 458 Spider 愛駒,想著夜衝到山上享受風的快感。
不過才將車開到 Le Papillon 門口,卻瞥見一個頗為熟悉的身影,「好像是--」,說著話的同時,手反應倒比嘴快些,已拎起手機播了那背影的主人。
Alston看著Le Papillon大門和旁邊牆壁上的感應門禁設施,他突然想不透Le Papillon為何不請個門衛立個值班室據點看著。
高科技的全自動化有時缺少人性,Alston認真思考這點,只不過起因是沒帶到感應卡,否則習慣高科技設施的他也沒想過。
正尋思該如何解決現況時,引擎聲突然由遠而近逼近,Alston抬起頭隔著大門看見在黑夜裡依舊紅得發亮的跑車出現。
然而夜晚月光亮度不夠讓Alston看清楚車裡的人是誰,但不妨礙他站到旁邊等待大門開啟,準備等跑車駛出後進去時,手機鈴聲響起。
手機屏幕明暗閃動,畫面跑出的一連串號碼陌生。這時間有誰會撥打給他?Alston有點疑惑,據說臺灣詐騙集團總是愛用電話。
難道這麼恰巧給他碰上了?按下接聽,Alston放置耳邊輕聲。「哪位?」
『哪位?』聽著背影主人的這話,不禁挑眉,總不是連boss都不認得電話吧?本應出言糾正,但心念一轉便開口道了別的,「忘了我是誰?幾天前我們可還共度過一個難忘的夜晚呢!」低沉嗓音帶著幾分戲謔,講的是
大型清潔周那日。
陌生來電者的聲音有點耳熟,Alston一時之間記不起來到底是在哪聽過。但對方後續的話語卻讓Alston立刻判定這是情色電話。
曾經聽過女性雇主閒聊說臺灣有特種行業會透過電話進行隨機式釣魚作業。難為這位盡職的男性,即使接通者是同性也能這般調情。
「Sorry sir,您撥錯了。」Alston簡單一句打發便直接切斷通話。只是他仍然有點困惑對方的聲音,難道Le Papillon有人涉足這行業?
「嘖,這倒好,連自家老闆的聲音都不認得了。」Sexy談不上生氣,更多的是好奇,只是就是腳上不太聽話,被掛電話後,忍不住用力踩了兩下油門,敏銳的引擎瞬間拉高爆音。
所幸方才Sexy撥電話時,順手拉了手煞,否則估計這回Le Papillon 早已出了命案,社會版頭條就是Sexy與愛駒,還有個血淋淋的Alston增添色彩明豔度。
放了手煞這回Sexy便直接開到Alston面前,沒蓋篷蓋的車,省下了搖車窗的麻煩,跑車嘛,搖車窗這種事一點都不帥,「Dear ALSTON,我撥錯了嗎?」劈頭就是興事問罪。
掛斷電話不到幾秒的時間身後就傳來刺耳的高分貝引擎聲,Alston轉頭看著Le Papillon大門才開了不到一半。
而那高亢的引擎聲彷彿宣示跑車將踩下油門發動自殺攻擊般地朝大門衝來,這威勢,就算Alston站在大門旁也非安全範圍。
Alston剎那間思考是他先被瘋狂失控的跑車撞殘還是對方先連人帶車毀在大門之上,順便油箱爆炸一同殉葬。
短短幾秒足夠讓Alston閃過數個想法,唯獨沒有逃命的念頭--Alston徹底體現英國人緩慢生活的節奏。
「......晚安,老闆。」生死一瞬間最後看著跑車開到面前,看清眼前駕駛者和聽見對方帶著怒氣的言語,Alston頓了下開口。
「上車。」沒有贅言,也沒有想過為什麼大半夜的Alston為何佇在門口不進屋,再開口便打算來個先判後審,挑著眉看著對方,傳遞的訊息無非是讓人快照做。
Sexy剛劈頭的質問讓Alston略微聯想便知道剛被他視為情色電話的熟悉男聲根本就是他頂頭老闆。
如果讓Sexy知曉Alston掛斷電話時的想法,丟掉工作還只是小事,就不知道還有沒有命活到看見晨曦。
Sexy的激進與行事,Alston除了聽聞也
親身體會過,二話不說地便直接上了副手座。繫好安全帶等著Sexy發話。
等Alston上車,Sexy對著油門就是一個狠勁地踩下去,F458 Spider之所以成為Sexy近期的愛寵,有一點很重要,14秒便能加速到300km/h。
然而能讓Sexy在公路如此囂張橫行也歸功,當初Le Papillon興建,選地便選在郊區,佔地大進市區也快,又能讓建築物在設計上好發揮。
但Sexy此行便是要往山裡頭,一開速度更是驚人,彷若是貼地飛行,一路上Sexy直接挑動碳纖維手排撥片,進入堪比是F1的賽車環境,高頻率高轉速的引擎聲,大音量得讓人無比暢快,同時吹過冷風Sexy眼下當冷靜了些。
動手將車轉為Auto自排模式,悠悠地開口,「剛剛為何不進去?」也沒轉過頭看人一路飆風過來的反應,又自顧自地說下去,「你連我的聲音都不認得啊?」又思考了下,「不對,你連我的號碼都沒記?」
完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Alston連抗議的心思都來不及升起便被瞬間破百時速的衝力給打散。天窗敞開的狀況下,因高速行駛而呼嘯的風括疼Alston的臉,連耳膜都被如同怒吼的風聲和引擎聲充斥。
失去思考能力的Alston俊秀臉龐血色盡失,只是緊抓著車門拉把,連到目的地時候還不見得回過神來。「......」五臟六腑彷彿絞成一團的難受,Alston下意識抿緊泛白的薄唇。對Sexy話充耳未聞。
……照理說,auto mode不至於聽不到人講話,怎麼Sexy等了一會,沒等著Alston的回應,「Alston……你」倒是說話啊--,邊說著邊側過頭去看Alston,沒想到卻看到人一臉難受,一副想吐的樣子,暗自叫糟,便立刻停車。
「R U OK?」心焦地解開安全帶跳下車繞到Alston身旁,同時利索開了門--『開玩笑,要是吐在愛妻身上怎麼辦?』,輕拍著Alston的背,等著人狀況能好一點,鎖眉想著英國人這般不耐操嗎?
行駛回歸靜止的瞬間,Alston差點沒忍住竄上喉頭的反胃,但以他的出身和教養絕不容許他有後續不雅的行為。
死咬唇瓣抑制住嘔吐衝動,Alston試圖深呼吸放鬆緊繃神經與身體,但是拍在後背的力道雖輕卻讓Alston有想一拳揮過去的念頭。
高強度高刺激的運動通常伴隨高風險,Alston家族對於繼承人培養頂多就是騎馬,想要賽馬還得有教練在旁候著。
這次Sexy的飆車算是讓Alston徹底了解到以前他活得多麼安穩。過了一陣子勉強恢復精神,Alston按住Sexy的手示意對方停止。
「沒事。只是不太習慣。」Alston向後靠躺,雙手交疊蓋住雙眼,似乎在緩過情緒,嗓調略低的輕柔。
「是嗎?下次你就習慣了。」大掌輕柔地拍拍Alston肩頭,但像是話中有話地在下次加注重音,微微瞇起眼,見Alston不是很舒服的情況下,倒暫不想追問先前的事了,反正,有的是時間。
「我只是突然想出來吹吹風,聽聽大自然美好的聲音,沒料順道載你出來了?」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向是Sexy最擅長的事,也無怪乎飆車能變吹風這麼容易了,話落便聽見山林間還未入睡的夜貓同伙們合鳴,讓Sexy難得詩情畫意了一番,「聽,多美?我正瞅著是繼續下去呢,還是送你回家,你挑個吧?」
禮貌性的問了Alston,但原則上Sexy這人若只是重要但不攸關生死,是不會輕易的放棄原先念頭的。
即使再難受,Alsotn的聽力也沒受損半分,Sexy話裡加重的詞語和後頭接續的兜風順手載人理由是聽得一清二楚。
只是Alston還是不由輕笑出聲,擱下遮眼的雙手看著一臉自在的Sexy,深紅拉風跑車和親近大自然完全搭不上邊。
淡灰眼瞳望著山林裡暗不透光的深處,用不著猜想也知道老闆只是順口表達慰問,Alston接過這臺階再不願也得跟上。
「如果沒記錯。中國有句俗話,既來之,則安之。」Alston坐正重新調整安全帶,單手按壓著腹部舒緩不適,朝Sexy淺笑。
「你中文不錯,這樣我放心了。」這放心可讓Sexy同時摻合多種含意,屬眼下當然是不打擾自個兒的雅興,餘下便是接待不致擔心語言不通,再者就是立馬瀕臨的下次。
「這條路線有垂直坡,來過幾回,感覺很不錯。」向Alston介紹著等會的『景點』,從語氣中不難聽出Sexy的愉悅,「會令人有種快到讓世界拋棄又或者該說是那一瞬間沒人比得上你的快感。」
愉悅歸愉悅,手的動作可沒停過,只見Sexy切換到CT off,這回更是權當已盡告知義務,便肆無忌憚的踩下油門,一個勁兒就往下衝,頸間對抗的是高速下伴隨而來的離心力,而車子極高的煞車同步的制動效能,也同時制衡著彷彿告知駕駛者很安全,令人更放心地往下衝。
垂直坡,Alston敏銳捕捉到Sexy輕快語氣裡的重點,瞇眼看著Sexy彷彿陷入某種沉醉的亢奮。
然而即使Alston事先做了心理建設,調節呼吸頻率後,在Sexy踩下油門以接近直角九十度衝下坡時,Alston的思緒立時標上終止符號。
如同墜落的離心力讓Alston失去對身體知覺的掌控,慌亂、恐懼、無措種種複雜感受雜揉成一線斷裂。
這一瞬間似乎漫長的碰不到盡頭,Alston緊握車把的手浮現青筋,企圖抓住任何能夠感受重心存在的事物。
在輪胎觸地瞬間的劇烈顫動後,Alston的頭暈眩得厲害,甚至舒緩下去的反胃感以百倍壓迫力道制住喉頭。
這樣超出生活常規的刺激讓Alston面臨身理與心理的雙重極限,卻在強烈不適感之下伴隨莫名的快感,無法形容。
如此矛盾且極端的衝突感受是Alston從未擁有過的,彷彿有什麼自內心深處崩裂,他,並不討厭這新鮮又強烈的刺激。
Sexy做事向來是有著高度專注力,一旦投入心力便是雷打不動,何況是這樣能謂之極限『運動』且一不小心就會讓兩人一命嗚呼哀哉的高度危險玩法。
自F458 Spider轉到CT off後,Sexy 更將心緒完全投入與車融為一體,若照 Sexy的說法,即為--與愛妻來場激情如火的做愛,且過程高潮迭起,也因此垂直坡未轉入平地前,Sexy更是無暇照看身旁的Alston。
「我們這算3P了。」低啞嗓音自Sexy喉間逸出,這是Sexy在路途從幾乎垂直90坡度漸趨平緩後,對Alston說的第一句話。
踩住煞車,轉過頭打量著Alston,他的表情在Sexy看來並不陌生,猶記多年前的自己,第一次讓師傅帶著跑山路,也有過這樣的情緒,但不至於想吐,此後Sexy像是吸毒一樣的沉迷,「感覺如何?」飽含笑意一問,話落便靜靜瞅著人等待下文。
Alston直視前方,略略瞇細眼眸看著車前燈照射的範圍,急嘯而過的風聲轉為凌晨帶著薄涼的冷風。
握著車把的手掌鬆開抵在沁出薄汗的額際,即使Alston還記得幾分鐘前的刺激,不反感的當下也無法忽視生理反應。
哽在喉頭的酸澀似乎越加濃重,幾度欲突破壓制的宣洩。Sexy低啞嗓音說著3P,如此不堪的低俗字眼在此時莫名讓他想笑。
「......打開車門。」Sexy側過頭來注視,禮貌上該是一來一往,但Alston疲勞即將壓過克制的強度,只能勉強維持最後理智說道。
「……」聽著Alston的聲音,也該知道此時動作迅速確實,勝過千言萬語,再度 replay 了方才跳下車的動作,開車門速度甚至又更加利索了,情感上Sexy很想退到不會弄髒自己的地兒蹲點,但理智上Sexy依然仁至義盡地將Alston 扶出車外,到附近的草叢,「請便。」
瞥了突然殷勤服務的Sexy老闆,Alston深信這絕非良心譴責,尤其對方完全無視他本人意願直接一路拖著到草叢間的乾脆。
Alston雖即不想在這狀況下嘔吐,但是喉間滿溢的澀味讓他選擇屈辱地將就,伸手示意Sexy於原地等著,眼神複雜地看著勉強只到膝蓋高的草叢。
如果不是走幾步的前方就是樹林,Alston有想扒下Sexy衣服當作嘔吐袋使用的衝動念頭。Alston扔下Sexy獨自往樹林裡走去。
幾分鐘後,Alston臉色慘白的扶著樹幹,一步分為三步的緩慢走出。他幾乎一整天沒什麼進食,彷彿將膽汁也吐出的難受。
伸手拍去肩頭上的枯敗落葉,Alston除了神情相當糟以外,倒維持出人意料外的整齊模樣。連因飆車而凌亂的金髮也經過簡單疏理。
「BOSS,這次該說是,捨命陪君子?」對著站在前方的Sexy,Alston強打起精神笑問。
手裡拎著的是剛剛趁 Alston 走進樹林時,Sexy 快步跑回車上拿的一整盒面紙,原是該在對方一出來便給遞上的,卻聽了Alston 出來後的一席話,倒顧不上給面紙這回事了。
只見 Sexy 彎唇笑得似人畜無害,心底盤算的倒不同,「Alston,現在該說是,清算時間到?」嗤笑了聲黑眸直勾勾的盯著人,緩緩地將衛生紙從盒中抽出,一張、二張、三張、四張……,不停地抽著,張張速度都似慢動作播放。
Alston看著雪花般的面紙接二連三地飄落地面,Sexy黑眸直盯彷彿有火燄燃燒於其中的明亮。
「清算時間?」Alston明顯困惑的重複Sexy語句,轉眼間便見紙盒最後一張面紙被抽出扔在地面。
凌晨的氣溫略低,但仍未到凝結露水的時候。面紙層層疊疊蓋在兩人之間的草叢上。
早已沒有多餘力氣去思考的Alston,無法理解Sexy所作所為,伸指揉按眼皮驅散酸疼和逐漸佔據意識的睏意。
見Alston 面容已是疲憊不堪,就是Sexy現在有多想算算總帳,估計也是白廢力氣,且可能落個不仁不義落井下石的罪名。
Sexy心底嘆口氣,『也罷,來日方長。』本想再抽張面紙替Alston擦擦,豈料一個不小心居然抽、光、了,「呼--」深感無奈的Sexy,扎實地呼了口氣。
「該回去了,走吧。」無視前方隔在兩人之間的草,大步流星地走向Alston,扶著人回到車上。
「不小心就快天亮了,真可惜,這裡因地勢的關係,能看到很美的雲海,but……」瞧了眼Alston,為人無緣相見搖搖頭,「真可惜。」
Alston伸手搭在車門準備上車的動作立時停住,原本瞇細幾近闔上的眼眸因吃驚睜開。透灰眼瞳掃去睏意而明亮幾分。
「雲海?」疲憊嗓音重複了Sexy的話,雖只是擷取Alston著重的關鍵字眼。Alston來台灣幾年,多少聽過雇主們提起台灣的景色。
日出雲海便是其中不斷被提起的美景,沒看過絕對是你來台灣最大的損失啊。他清楚記得曾經有位雇主以誇張語氣這般評價過雲海。
倫敦以霧都聞名於全球,Alston總是在睡醒後拉開窗簾,只看見濃厚白霧之下模糊消失的街景,路燈光線成了細微亮點浮動。
「BOSS。」Alston輕喚Sexy,中性音質因睏意猶存略略降階低沉,但是不難聽出其中的雀躍和一絲殷切渴望。
「嗯?」正值準備將Alston送上車,卻聽見Alston一聲輕喃,細瞧著對方神情,那猶如孩子般地渴望與雀躍,讓Sexy一時間閃過個念頭,『嘶--Cute.』Sexy暫且將那聲Boss,解讀為嬌嗔了。
而為了那聲嬌嗔,Sexy頗為無奈地搖搖頭,「我倒不知是誰捨命陪君子了?」順勢開車門將Alston 塞進車內,Sexy倚在門邊兒上,傾身湊近Alston低聲耳語,「看在你異常可愛的份上,走吧。」
回到車上Sexy快速繫上安全帶,得趕在日出東升前達到一定高度,否則被雲霧包圍,就只能是不識盧山真面目了,「看不看得到雲海,全憑運氣了。」雲海這種東西,套句攝影玩家的話便是--很多玩攝影的人槓龜十幾次還不一定能等到的美麗景緻。
Sexy按開車內音響,流洩而出的是與他本人image大相逕庭樂音,卻與此情此景相稱不已。
櫻花雨 - 林海
然而放肆的駕馭態度對F458 Spider是種禮貌,依舊在CT off mode下高速行駛,只見鮮紅色車影穿梭在蜿蜒山路間,讓人不由覺加深油門踩踏幅度,往海拔高處開去。
持續御風而上讓Sexy的髮空中飛揚,此時,大自然的神奇變化,已悄然展開,天色逐漸亮起,這頭Sexy不斷與日出競速,那頭山谷間的河流因氣溫變化開始緩緩蘊釀水氣,形成一種和大自然的平行較量。
『快了,就快到了!』再過前方不遠的一個連續彎路,最佳的觀景地點就即將現前,入彎前利索地收油、輕踩煞車且同時撥了左方退檔撥片,以一種極度瀟灑恣意的驕傲姿態衝入彎角,排氣聲在此時更加變相成為挑釁。
只見Sexy如亡命賭徒一般,將踩油門角度加深,使得入彎速度更快,煞車點刻意更晚更深,讓車胎的摩擦音爆呈現王者咆嘯嘶吼狀態,算是為海平線上即將更色而搶先劃上一道預告。
與太陽的疾速競爭就在輪胎一聲『ㄍㄧ』--的急煞下告捷,將車隨意停下後也沒熄火,甩甩頭,Sexy便神清氣爽的走下車去,自顧自地走向馬路邊欄權當自我慶賀,沒多管Alston,反正那麼大的人,會自行料理。
「總算趕上了。」喃喃自語地說著話,方才在山谷間水氣開始形成雲帶預告即將沸騰,只見原先透亮如霧的狀態,逐漸大量一層一層堆積上升從谷底緩緩上升。
就在Sexy關注著腳下變化這當口,左側斜前方對面另一山頭凝結速度似乎更快,抬頭便見大量雲帶猶如長江水滾滾而來,在山與山的臨界處失去屏障,像極瀑布一股傾洩而下,大有水庫洩洪之姿。
然而這當然還未完,腳下的雲氣也在此時上升就緒,恰恰與剛才從天灌注下的雲瀑水乳相融,加深且加厚了雲層,更加快雲帶上升速度,就在各方不斷的匯集之下,雲瀑與雲帶終成為雲海。
海平面不斷上升,逐漸溢滿山頭,竟將眼前的所有山群都將其吞沒,只剩下雪白一片,雖說有些不解風情,但Sexy此刻竟是想起自家那張潔白的 Slumberland Tempsmart-Luxury 大床,輕喃:「如果這是床,不知道有沒有那麼舒適。」
雲海幻化萬千,那浪流動時而不時能見被覆蓋的山群偶然露出山頭,倒像一個個海中飄浮的小島,一時間勾起Sexy曾閒來無事讀到的一首雲海歌,咬字清晰的京片儿,尚且不管Alston是否能理解,輕快地吐著文句,「遙山近嶺浮青螺,如今可真見著了。」
再瞅瞅遠方竟有為數不少的高壓電塔皆高出雲端,勾勒出一幅奇異畫面,像極汪洋大海中指引船隻歸來的燈塔。
所謂疑傾玉女盆,銀河瀉粉膩,舖天蓋地的滾動,氣勢磅礡壯麗,就是Sexy再不屑所謂『天注定』,也得感嘆大自然的化工三昧神遊戲,隱約憾動且撞擊著Sexy的心臟,感動,如同此刻滿溢山間的雲海。
原以為戲到這兒該是演完,卻沒想是真真忽略重頭戲,看朝陽穿雲是雲海最重要的戲碼,也才算不虛此行。
只見遠方天際雲層中開始滲透一層橘紅琉璃光,接著那道光便緩緩向上,隨著朝陽步步上升,雲層更是愈發透亮愈發稀薄,直到此刻萬丈光芒穿雲而出,甚至令人有種佛光普照的錯覺,這是這場演出華麗的橋段也是最炫目的告別。
說也奇怪,一般只要是日出了,雲海很快就會散去,但此時卻完全不同,雲瀑非但並未盡數散去,反倒是不知何時從山的那邊一路漫延至Sexy與Alston的所在,居然連車帶人都給一塊淹沒了,Sexy這才注意到車忘記熄火連同音樂也還在盡職地演奏著。
聳聳肩便步向車去,先是將音響關掉,只因大自然的樂章更勝,再將車熄火,同時開口向現場唯一的伴--Alston言道:「Alston, U r a lucky man.」畢竟能第一次就瞧見難得美景又被雲霧環繞實屬幸運。
異常可愛,調侃語氣著重的敘述點並未因為疲憊而忽略,Alston瞇細眼眸卻靜默。在這時間點上若是說了點什麼,讓難得看雲海的機會消失,相信他會後悔。
對於臺灣的風景名勝,Alston作為異國人士自然不免擁有如觀光客的好奇心態。修長手指壓住安全帶繫扣摩娑,當Sexy上車發動引擎後,Alston未曾說過半句話。
何況雇主們誇張又不失生動地描述和臉頰透出紅潤的激動神情,讓Alston對日出雲海存著一份純粹的嚮往。只是工作佔據太多的時間,讓他總是無法成行。
「......」突然間響起的音樂讓Alston略微闔起的眼眸睜開,驚訝自眼底掠過。側頸看著專注開車的Sexy,Alston有點意外對方的音樂品味是雅致般的抒情。
不過若是Sexy不說話,瞧模樣倒也真是有份古典的韻味。就像從畫裡走出的人,與現代完全搭不上邊的氣質。--如果穿上旗袍呢?Alston揚了唇弧將笑聲隱去。
然而這份沒有出聲的打趣卻彷彿被摸得清楚,Sexy在衝上高海拔時的加速就像是對Alston想像的回禮。對日出前大自然變化的關注瞬間就被張狂引擎聲、切入彎道的瘋狂速度踩在底下。
即使經過垂直坡的洗禮,Alston仍然在煞車前的瞬間處於腦際空白狀態,當知覺恢復對外界的感知後,映入Alston透灰瞳眸裡的是如瀑布般飛躍流動的白色雲層。
白色雲流像是受到某種引力作用衝進自山谷低處騰繞而起的煙霧。不同於真正瀑布順著垂直高度直衝而下濺起的雪白浪花,Alston沒有聽見強烈撼動身心的鏗鏘聲響。
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喻地流動美感,雲流緩慢流動的弧度像是優美音符在線譜的行板。即使沒有自然瀑布澎湃的力量美,卻依然讓Alston深受那份靜謐吸引。
「So Beautiful。」Alston低嗓輕喃,解開安全帶後撐著車門瞇眼凝視著眼前美景,像是想更進一步靠近的下了車走到Sexy旁。他聽見Sexy以特殊腔調唱的句子。
無法理解。Alston只覺得Sexy以豐沛情感道出的語句像是隔著遙遠的時空界線,剎那間讓他有錯覺眼前人並不存在於此,而是存在於某種他可能知道卻並不理解的地方。
眼前秀麗男性彷彿隨時會跟著雲流遠去,這讓他莫名地伸掌試圖握住Sexy放在身側的手,當指尖相觸的瞬間他感受到暖度,來自於眼前透著飄渺氣質的男性。
似乎是因此確認對方還存在的事實,Alston唇弧略揚安靜收回手。視線再次望向雲海,白色雲瀑不知何時漫過山頭,蒼綠成了雲霧間若隱若現的點墨色彩。
當朝陽穿透雲海將白色染上橘紅的絢麗讓Alston瞬間無法承受這份盛情而闔起眼眸,緊閉的眼角處似是因刺痛而透著一絲薄亮。當Sexy的聲音再次響起時才緩緩睜眼看著對方。
「I think so,thank you,Sexy.」Alston清冽嗓音透著發自內心的真摯誠懇,即使因直視朝陽而不適地微帶濕潤的眼眸仍然禮貌的與對方視線相觸。
輕倚車門,正對著Alston視線所表露地真誠道謝,使Sexy彈指間有些停格,腦中想法一閃而過,感覺眼前這傢伙真是--矛盾,時而坦率可愛,時而自恃貴族驕矜,樣貌完全相悖。
就這麼瞅著對方好一會兒,直到估計快將對方瞧出個洞,Sexy這才勾起左側唇瓣,低笑不語側過首將視線移開,但身體卻是輕使勁一個反作用力離開倚靠的車門,向Alston走去。
佇立在對方面前,仍是笑意不減,身高差讓Sexy略為彎身湊近Alston耳際,Sexy唇瓣與Alston耳廓程度幾近貼合,此時的Sexy腦中只有一個詞彙--就地正法,「就地正法,這是我們中國的成語,你懂那個意思嗎?」
原就低沉的京片儿和著由口腔中傳出的濕潤氣體,在人耳間倒隱匿了一絲曖昧,幾乎貼合的嘴開闔間,更像是舌尖若有似無地涮過,鼻息亦不放過對方,一呼一吸之間那曖昧氣體彷若就要順著肌理打進人毛細孔。
雲海此時的靜謐與印象中曾經造訪過故宮所欣賞的山水畫疊合,透著祥和氣息,讓Alston幾經混亂的思緒恢復久違安穩,似乎連同先前數次衝上喉頭的反胃也受到安撫般地消失。
修長指尖微微曲起依著某種旋律輕微點晃,但Sexy老闆的專注視線久得讓他差點想伸手撫頰,尋找是否臉上多了點甚麼招人異樣看待。
What happened?直到Sexy終於歛去過分專注的目光後,Alston肩膀略微放鬆,但仍然猜不出對方在想甚麼。除卻前幾個小時在大門發生的事情不談,Alston覺得他沒有惹著BOSS,不論是言語還是舉止。
透灰眼眸瞇細回想這幾小時雙方的互動,思索間稍微低頭將視線移離Sexy。當意識到對方和自己貼近,那溫熱鼻息拂過耳際,曖昧親密地熨燙過肌膚表層時不由引起顫慄。
直覺性地往後挪動,但當察覺背後是圍欄時只能收住腳步,不適應對方突然間的親密舉動,這讓他非常困擾。「就地正法?」彷若下意識地重複,並且有點拗口仿著對方特殊腔調的說話方式,起伏抓不穩地僵硬。
「小點心。」眼尖瞧見人身後的小動作,Sexy右臂一伸直圈上人腰際,掌貼服 Alston 後腰,手臂巧勁一收,緊緊將對方扣於懷中,「SAFE.」
原處於 Alston 耳側的臉,一下移向對方眼前,眉眼笑彎,「剛剛說什麼來著?對,就地正法,嗯---------」Sexy突然不說話了,只是一個勁儿沉吟,打量著對方好一陣子,想著究竟如何向人解釋,直至那聲低吟驟然而止。
倏地將 Alston 圈得更緊,因徹夜飆車而稍嫌冰涼的左掌在同一瞬間掐扶住 Alston 後頸窩,一陣騷動之後卻又回歸一陣靜默,Sexy只靜靜直視 Alston,嗓音帶些瘖啞,「我,沒耐性解釋了。」
話落,轉瞬將唇瓣覆上對方那因徹夜奔波,而明顯乾燥尚欠血色的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