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縫隙灌入的夜風意外強勁,雖不到妨礙作業的程度,但經過整日勞頓,視線變得難以聚焦在這些跳躍於搖曳火光間的細小文字。
一時心急沾附太多墨水,大點墨滴落到紙張空白處從中心點向外擴散,插手減少損害範圍的想法很快被越弄越糟的前例制止。
屋內原本獨佔的空間如今硬生生
多出兩個人 ,每當轉身面對書桌外的光景就不得不看見霸占圓桌或床鋪的傢伙,這也是明明無心於文件卻逼著自己提筆的原因其一。
然而,相較幾乎沒有進展的環境考察,最大的收穫和麻煩就是應當比他熟悉此處的不速之客們。
費了一番工夫也就知道那個村落以前有人居住,因為某種原因連當初佔地為王的魔物都幾乎滅絕,空泛訊息對釐清自己出現在此的理由毫無幫助,讓他不得不懷疑是否有耗費精力和墨水記錄的必要。
放棄用一片空白的大腦與文件搏鬥,現成的情報就在後頭,何苦跟自己過不去。
總之,先從最在意的事提起,其他細節他有的是時間盤問。
瞥了一眼書架上的筆記,看來是個認真的傢伙,我對這邊的事都沒有仔細地記錄下來,或許有些變化我都沒發現?
探頭去想看對方在寫些什麼...卻只看到一大圈墨汁。
察覺有人在看便快速將弄髒的文件收回抽屜,回過頭瞅了一眼傳遞受冒犯的訊息。
「那你從哪來的,長這麼大個可別說跟我說是憑空出現的。」
儘管單論推斷,對自己為何在此確實有過類似的臆測,然而因想法太荒謬且沒有(也不可能有)直接證據,很快就被屏除在外。
「不就是打翻了墨水嘛...」突然接收到不善的眼神。「從哪來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剛到這裡時的記憶像被回收似的,一點也記不起來,不過來到這裡後所做的夢境倒還是很清晰。
「明明有人比我大隻還不是憑空出現在這裡。
」胡亂的抓了抓頭髮。
「搞清楚,現在是我在問你。」
看來只是個渾渾噩噩過日子的傢伙,似乎不必奢望對方會知道得比自己多了。
「── 算了,跟你這種腦袋掛在脖子上純裝飾的人溝通根本浪費時間。」
交換情報的如意算盤就此打消,難掩油然升起的失望之情,轉而起身想到外頭喝點水,解除喉頭的乾涸感。
走沒幾步突然留意到不尋常的野獸低吼,一般來說,聲音不會那麼近。
停下步伐確認聲音的位置,發覺來源不只一隻,而是足以稱作群體的數量,威脅程度不同以往單獨行動的魔物。
糟糕,忘記這邊會有狼群出沒,外面的陷阱還被白棉貝破壞光了。麻煩了吶,這傢伙可不可靠啊?
撐頰看著在門口定住的某人......對了,他到底叫什麼名字?
吶,你叫什麼名字阿,如果等等需要幫忙的話儘管說。
「懂點禮貌就先報上名來再問,還是你連自己名字都不記得了?」
雖然知道了不見得就以對方所言稱呼,如果這樣就打消掉詢問的念頭,那也沒必要把名字告訴他了。
在門口停頓一會兒後回過頭進出儲藏間,手上多出一把平日劈砍雜草與木材的柴刀,以對付來意不善的狼群來說,是目前能找到最好的護身武器。
「你去開門,等那群不知死活的東西進來,我就把牠們通通趕出去。」
突破包圍將戰場移至屋外就是鋼絲發揮的時機了,他還不想因野蠻的打鬥把裡頭搞得一團亂。
想到前不久看到的鐵絲...好吧,在屋子內打鬥對誰都沒好處。
我叫利恩,連這點小事都要計較......那我準備打開門啦,你自己抓時間。
等待一段不算長的時間,直到外頭的狼按耐不住低吼緩緩靠近門前,迅速開了門對最近的一隻狼影放出暗器。
『?!』沒料到對方會先出手,只見最靠近門的狼突然動彈不得,如同當初中計的自己。
訝異之餘仍順勢舉起刀子朝狼的頸部砍去,解決一匹後一舉跨出門外,利用右手義肢格檔來自其他狼隻的攻擊。
被從傷口噴出的狼血濺得一身黏膩,血腥味讓狼群的攻勢益發猛烈,自己也不逞多讓予以反擊,將咬住右手不放的狼甩向迎面撲來的另一匹黑狼。
一面閃躲一面等待抽出鋼絲的時機,這麼想的同時又一頭狼朝自己衝來,柴刀一揮砍中牠本來要張開撕咬的口,刀刃深深陷入滾到一旁痛苦掙扎的狼嘴上,再無戰鬥中拔起利用的可能。
動作蠻流暢的嘛,還以為裝義肢的動作都會卡卡的妨礙活動。
悠閒的靠在門框邊,偶爾把幾隻想靠近屋子的狼劫影後甩到狼群聚集的地方,阻礙狼群的攻擊動向。
看著四周因血腥味瀰漫而聚集越來越多的狼,抓緊已抹上薄薄一層毒液的匕首,一路殺到那人身後。
「你這樣慢慢殺是要殺到什麼時候。
」
「有空講風涼話還不快點動手。」
對方的干擾開始發揮作用 ── 狼群動作明顯慢了下來,加上他的加入讓目標分散,攻擊已不像方才那樣集中。
把握難得的空檔,以前方樹林的枝椏和義肢為端點,將狼的攻擊路線誘導至鋼絲兩端之間,俐落轉身後落入陷阱的狼匹就如白天教堂裡的矮人那般首身分離,一口氣解決從剛才就不斷擊退又不放棄攻擊的頑強份子。
正打算用同樣的手法解決其他狼時,一匹解除束縛的狼抓住時機從背後突襲,不屬義肢範圍的右肩被緊咬不放。
混帳!這畜生知道武器從這出來的!
意圖甩脫狼的咬嚙,但從疼痛和咬合深入程度判斷,自己這麼做很可能連帶賠掉整隻右臂。
「一開始這麼做不就....」一轉頭看見那人右手上掛著一匹狼。
「想固定狼皮保暖也不用這樣犧牲手臂吧。」
在狼的脖子上畫下一刀,劇痛讓狼鬆開嘴大吼,趁勢拿出口袋中較尖長的狼牙用力往喉嚨上一刺,遠遠的將它甩出去。
「你的手還能動嗎?這種傷...大概只需要恢復一個晚上吧。」想到之前更嚴重的傷幾天就好了,這種應該算小傷。
「哼,這種細節倒記得很清楚。」先前他也留意過傷口復原異常迅速的狀況,越來越猜不透對方究竟是跟他裝傻或真的愣頭愣腦。
撫住受傷的右肩,盡可能不動到傷勢趕走所剩無幾的狼隻,給仍不死心從旁側擊的狼一記猛烈踢擊後,其餘烏合之眾見到同伴倒地抽搐的模樣才作罷,紛紛撤退消失在漆黑的樹林中。
確定狼群離開之際,憑著月光和對周圍的熟識走回屋前取水,另一隻手有些生疏地拿起勺子,喝了一口解渴後褪掉外衣,用乾淨的水沖洗被狼撕咬造成的傷口。
「辛苦了,我這裡有些藥草,要不要敷著比較舒服?雖然不用敷他明天自然也會好。我是不知道你之前有沒有受過甚麼傷,不過這邊的恢復力快的嚇人,久了你就會習慣了。」
眼角瞄到
門縫裡的影子,有狼跑進屋子裡了?可是一點殺氣也沒有....那就是剛才的打鬥把傑多吵醒了?
「利恩?」你怎麼在這裡?這句話還沒說出口,就看到另一個人在處理自己的傷口,雖然心裡有很多問題想問,不過目前最想知道的果然還是:「剛剛發生什麼事?」
這傢伙應該就是之前霸佔床位的傢伙了,咬傷尚未處理完畢的情況下實在懶得給他好臉色看。
「剛剛來了一群狼,本來想把你丟給牠們當飼料安撫一下,結果你起來前就跑光了,真可惜。」
「利恩,這傢伙是誰阿?」不滿對方所說的話,同樣以充滿敵意的話語回敬。
「呃....要說他是誰..我連他的名字都還不知道。」看著被打斷沖洗傷口的人。
「薩爾卡多。」他可不想被小孩子取奇怪的綽號稱呼。「我才要問你哪位,沒禮貌的小鬼。」
「還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不悅的看著薩爾卡多:「聽好了,壞脾氣先生,我叫傑多。」
看了一眼後便不理會對方繼續清理傷口,沖得差不多後稍微甩掉上頭的血水,滿身血跡決定等天亮再處理,最重要的還是包紮傷口以免惡化。
「薩爾卡多阿....喏,拿去,記得把手擦乾不然明天你會看到爛掉的傷口。」
「真多嘴。」
經對方提醒擦乾手才接過草藥,無視還留在外面的兩人,感受到夜晚的涼意便逕自回到屋內,開始翻找備用衣物和包紮用布條。
「脾氣還真糟....」嘴裡嘟噥著,不過仔細想想,自己在別人家白吃白喝還弄亂人家家裡,一般來說沒有馬上被轟出去就算不錯了。
-- 下次,拿點謝禮好了..........雖然對方是個令人討厭的人。
「進去吧,以後不要在別人家亂來,不然會遇到脾氣更差的。」無奈的揉了揉傑多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