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際的荒土被無數的屍身染上緋紅。硝煙、屍塊的焦臭味刺激著鼻子，通過氣管、食道，像是要腐蝕體內的臟器一般的侵入。空虛的胃部抗議般的不斷痙攣。

狼狽地臥倒在地，強壓下想吐的衝動，撐起身子，望著以居高臨下之姿望著自己的女人。她開口，似是向自己說了什麼，接著取下手套伸出白皙的右手。

真是......高傲的女人。站起，走至對方面前，執起對方的手，單膝跪地。模仿著西方騎士對於君主的禮數，輕輕的吻上對方精緻而冰冷的手背。然後，視野漸漸模糊。

是夢。睜開眼，自床上坐起。

怎麼會突然夢見以前的事？不含任何情感、也無任何意義的望著被單上的圖案。「多想無益。」反正已經醒了，也差不多是晚餐時間，出去走走也好。打開房門，走向大廳。

坐在大廳裡面喝著花茶，翻閱書籍，抬眸看見來人一臉睡眼惺忪，於是放下書道：「睡醒了？」

揉了揉眼睛，神志鬆散的向習慣的地方走去，聽見有人詢問的聲音，本能性的回道：「嗯......睡太久了。」嗯？剛才的聲音似乎有些熟悉？

眨了眨眼，這倒是很久沒看見他如此鬆懈的樣子了，趁著他還沒清醒，站起來走向他：「小文君今天特別可愛呢？」

認清了眼前的人而睡意全醒，想起剛才的失態，慌張到沒注意腳下而失足倒向後方。「唔......」撫摸著跌痛的腰部。

見對方吃痛的坐在地上，原本想伸出手說「我扶你起來」之類的話，但想了一下對方的個性是絕對不可能會接受，所以握住對方的手掌，「起來。」

一隻手被對方握住，沒辦法用雙手施力，不得以只好稍微藉助對方的力量，但仍將重心放在撐著地面的另一隻手上。用力撐起身體，站定後向對方道謝，「多謝大人，但以後這點小事屬下自己來便可。」

果然是這個答案。聽見對方回答之後心裡有點失落，雖然沒有來由，但是小到自己忽略了過去。手沒有要放開對方的意思，待他站穩之後直接拉到原本坐著的地方，「今天睡得有點晚哦？」

被對方拉到對方本來坐著的位子，雖然不理解對方為何一直拉著自己，但也不是太在意。「是，今天難得作了個夢。」

「哦，是什麼夢呢？」不打算再看書，看著對方的眼睛表示自己想聽這件事。

「......與大人有關。」不知道該不該講，因有些顧慮，話只說了一半。

「與我有關？夢到我了？」輕笑了一下，「就說出來吧。」

「夢到......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眼睛微閉後又睜開，「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懷念。」

自己已經沒有當時的記憶了……眼神黯淡了下來：「說給我聽。」

對了，大人已經不記得了。總覺得心中空了一塊，莫名的......好難受。這樣的感覺揮之不去，讓自己覺得煩燥。
微微的蹙了眉頭，但馬上回復原本的表情。

「屬下原本是東方國家的戰鬥民族，因為與當朝皇帝對立而率軍棄國向西方而去。但卻被大人您的軍隊打得體無完膚。」苦笑後又道：「當時屬下對您多有不敬，甚至危及大人性命。還好大人不追究，甚至......將屬下留在您身邊。」

「您真的，都忘了嗎？」自己現在的臉究竟是什麼樣子，我不清楚也不願去想。胸口好像有什麼難以言喻的、異常的難受。這個樣子絕對不想讓大人看見。用手遮蔽著雙眼，緊抿雙唇別過頭。「抱歉。」

「是，什麼都……沒有了……」見對方似是很難過，伸手將他摀在臉上的手握下來，他微瞇著眼，眼眶已經紅了一片。這個男人，真的為自己付出了很多。東方人經常說男子有淚不輕彈，如今卻為自己失去的記憶而難過。心底一片柔軟，「說不下去就別說了。」握住的手有點發緊。

「抱歉，屬下失態了。」發現握著自己的手似乎收緊了一些，「大人是在為屬下擔心？」語一出便對自己說的話感到荒唐，自己不過是顆為大人所用的棋子，那位大人又怎麼會為這樣的人憂心？

「呵，適當的擔心不成問題啊。」只要是你。心裡突然在後面多出這句話。——咦？眨了眨眼，後面多出來的四個字到底……

忽地腦袋一片空白。有些不敢相信的膯大雙眼，「啊、是，謝謝大人。」看著對方的笑臉，心中隱隱有股悸動。我這是怎麼了？內心深處，似乎有什麼急著竄出。

應該只是感動罷了。以此感作結，揮去先前那些奇怪的想法，又道：「事情的後續，大人仍要聽嗎？」

「要。」
既然這個保有一切回憶的人回來了——便是不能浪費一絲的資源，該屬於自己的就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