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在無盡的路軌上,正想著恍惚永無止境便看見了小媳婦兒站在盡頭的斷崖邊,兩邊臉頰腫脹起來,卻不住對自個兒招招手。
嚇了一大跳便三步併兩步跑到人面前,緩了口氣才細細端詳起人鼓起的腮臉︰「妳、妳咋了?生病了麼?」
在地面熱氣的蒸騰下,小媳婦兒的表情變得更深不可測,她搖搖頭說︰「王難,我辜負了你,所以我要變成倉鼠了。」
「阿咧?為、為啥要變成倉鼠耶?而且、而且妳沒辜負俺、呃…?」還沒有消化好人的說話,腳邊一陣異動,低頭一看就見碎石堆中伸出一隻尖細的動物指爪抓住了腳踝——
甩了幾下都沒掙脫便一臉疑惑的抬頭向小媳婦兒求救,卻嚇然見人長出了鬢毛、渾圓的眼睛也綿長起來、失去了瞳孔整個黑溜得看不見底——姣好的臉容活活變成了倉鼠!
臉頰的鬢毛顫了顫,她發出尖細的聲音︰「王難,原諒我,我們結婚吧。」無法動彈的聽她吱吱叫了幾聲,一張倉鼠臉就瞇上眼撅著嘴迫近過來——
又一次驚叫著嚇醒,棉襯衣都沾濕了汗,黏在起伏不起的胸膛上。
阿咧…只是夢呢……想著摸了摸滿頭大汗的是沒辦法睡下去,在衣服上抹了把便搔搔腦勺,掀開被子走下床去換件衣服。脫下了套頭襯衫,丟在椅背上,赤著膊任風吹了半晌才清醒了許,撈起洗完澡抹身的毛巾擦拭起渾身的黏呼呼來。
怪了怪了、咋做了這麼一個怪夢?已經一個月多前的事,只有一面之緣的小媳婦兒居然那麼清晰的出現在夢中,還、還變成了奇怪的倉鼠…阿咧、想起那畫面說多詭異有多詭異,就打了個冷顫,三兩下抹好就拉開衣櫃隨便套上件衣服。
對著櫃門上的全身鏡看了看,順了順衣服,抓了抓亂髮,看著鏡裡自個兒的眼睛,不禁問了句︰俺有那麼怨懟小媳婦兒嗎?想著讓人嫁進門,不嫁都要讓人變成怪物來了。那、那不是強搶民女嗎?阿咧阿咧、不對,咱有婚約,也不算強搶……
可說要怪她嗎,俺又有啥理由阻止人追求一生的幸福呢?那責任太大了,說不原諒人,難不成還得破壞她跟心上人的感情,讓人相愛卻無法在一起嗎?
唯有想起家鄉爹娘該有多失望,想想自個兒連俏皮水靈的女娃正眼都不敢看一眼,心裡只惦記著以後的媳婦兒該多委屈,不能花心、不能花心……
心底那些黑暗得無法接觸的地方,才會悄悄的喧嚷「是她辜負了俺、她沒有權利得到幸福」、「一句對不起就能將幸福築在別人的不幸之上嗎?」、「只要她、絕對不可以幸福快樂的笑出來」、「妳也來嘗嘗俺的痛苦吧。」——
可是、當內心都被這些說話佔據,人不就變成了魔鬼嗎?
俺想,事情總是被想得不幸,不全是事情本身的不好,只是人心殘缺呢。
院後的清風,樹下的烈日,屋前的路燈,夜空的星光,窗前的書桌。
還有,他們伸出的手、她們的哭和笑……阿咧,多美好啊。
心裡要被憎恨佔據,就沒辦法坦然地面對這些美好得讓人鼻子發酸的人和事了。
那啥、寬恕並不困難,只要有一個人先對你伸出手,包容你、接納你,祝福你,你就有力氣去包容別人、接納別人、祝福別人了…愛,本來就是這回事呢。更何況,小媳婦兒真的沒辜負俺啥,俺放棄的是過去,她得到的是未來的一生幸福,而且,俺不是也得到了麼?
重新蓋上了棉被,換上了乾爽衣服埋在棉被間,暖意夾雜著睏倦如潮水般湧來,昏睡前內心感到無比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