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小的手臂撐著下顎。
庫勒尼西，這是什麼意思。
三雙眼眸向下睨視書頁。
字跡與內文均與自己的記憶一致。
無論怎看亦是同一本。
某個時代的人類視之為禁忌，鄭重封存保管的文書。
令牠得以現身於人類世界的幻之書。
——終末之書。
再來……
這個世界並非人界，土壤成份還有空氣與牠到訪過的人界相異。
反而跟牠的居住環境毫無差別。
……人跑了，書擱在異界。
有趣。
大大的嘴巴咧開，如同人類的嗤笑。
.
牠沒有回去的意思。
來臨未知的境界、召喚者行蹤不明。
這般具可玩性的遊戲，豈有棄之不顧的道理。
——首先得上岸才行。
但長期飄浮在空中會極度消耗魔力，牠還不知道會在這兒待多久。
牠亦不可能模彷低等生物在地面爬行。
身軀向後移，牠退回湖裡，直至完全沒入水中。
.
湖面再度泛開漣漪。
一隻手攀上砂地。
五指僵硬地屈曲，然後伸直，演練似地重覆了好幾遍。
如此這般，手伸展的動作愈發柔和。
指腹徐徐摸索觸撫粗糙的砂子……攸然五指箕張全力按壓地面。
就這樣以左手作支力點，接著換上右手，然後撐起身軀、讓右膝跪在砂地上。
手心、膝蓋因磨損而滲出殷紅，可是牠未感受到分毫痛楚。
——不對，現在該用「他」才是。
悠悠站直身子，點滴水珠自隨意披散的灰藍髮絲滴淌而下。
骨節分明的大手從額前探進髮間，將溼漉漉的頭髮向後撥，他彎腰撿起書本。
「把你留在這可不行呢。」拍拍殘留書背的塵埃砂粒，他如此喃道。
逸出的音節瞬間又融入於大氣，正如被什麼吸入一般，不會在誰的腦海內遺留下絲毫印象。
低沉、輕柔。
兩個意義完全相違的詞彙。惟若果真需要為這副嗓音選擇貼切的形容詞，任誰亦會如此聯想。
——是不是缺了些什麼？
食指湊近唇邊微彎，他暗自忖度。
流金眼瞳微瞇，與髮絲同色的四道細長紋絡刻劃在眼臉下，清秀的五官、白皙的肌膚，現在的他與一般人類無異。
是缺少了什麼呢。
「啊。」
低首打量一絲不掛的胴體。
——你們人類披在身上的是什麼，毛皮嗎
——這是衣服
——為了遮掩自己醜陋的肉體？真可悲
——是因為人類擁有你這種生物沒有的羞恥心
彈指。
無形詭秘氛圍縈繞身側，逐漸醞釀成形。
片刻後，抬高衣袖審視。
憑藉記憶模擬而成、與庫勒尼西相近的裝束，僅是色調有所區別。
動用魔力，使其實體化包裹身體，達成視覺上的偽裝。
要騙過人類，只需使用非常微薄的量。
他現在所選用、這副極其脆弱的形態，亦是最有效節省能量的姿態。
但就算他現在走進人群裡，根本不會有人發現異樣。
——一群老是被自己的眼睛矇騙的蠢材。
將書本塞進口袋，慵懶伸展四肢。
萬事俱備，出發。
邁步進入林蔭間。
是刻意丟棄，還是別的緣故呢，庫勒尼西。
嘴角上揚，那弧度、全無溫度，全無感情。
就只是，單純勾起唇角而己。
但是。
垂落頰側的灰藍髮絲。在這形成的陰影之中，連那所謂的笑容亦顯得狡黠無比。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