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第幾次從矇矓意識中凍醒，躺在地板上渾身無力，眼皮彷彿被黏起般難以睜開。

大腦神經不斷命令全身肌肉動起來，卻是徒勞，只能等待凝滯似的血液緩慢流動，四肢末梢才略恢復知覺。

指尖如瀕死蜘蛛抖動抽搐，直到眼瞼半開才停止。

冬天的空氣吸進鼻腔內過於刺激，肺部感到悶痛忍不住重咳，平緩呼息後，瞳仁轉動著觀看四周。

碎裂陶瓷撒在自身周遭，這才想起、自己是被那女人用花瓶砸頭然後昏過去。

已不見女人身影，運氣好的話女人會失蹤一段時間才回這棟屋裡。
運氣差一點，可能兩三天後便喝得爛醉回來繼續毆打自己。

眨了眨眼發覺有些黏膩，猜想是頭部受傷滲血流進眼裡，索性再次閉上眸，類似孩童賴床般想法但又不是那樣美好。

寧靜空間裡惟有窗外雪融聲和自身吐息，卻也更顯死寂。

冬季薄陽亮恍不扎眼，閉著眼能看見光透過眼皮一片柔暈的紅，光點像星子般閃爍不定，就像從垃圾堆裡撿來的繪本所畫、夜空裡的絢爛花火。

……為什麼

太陽逐漸西斜，最終難耐飢餓決定出去晃晃，掙扎起身後拍了拍褲子，拉緊根本毫無保暖效果的補丁薄外套，打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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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中緊抱著還有些餘溫的長型麵包鑽進巷子裡，躲在垃圾堆旁蜷縮起身體，狂亂心跳聲噗通噗通彷彿雷雨般急促。
用手掩住嘴讓喘息不至於過大，紅瞳圓瞪顯得十分惶恐。

叫罵伴隨腳步聲、獵犬追捕幼獸似地越發接近，剛才逃跑途中轉頭時所見的怒容令自己不禁打了個顫，緊縮肩頭就怕對方找到自己。

左腳鞋子因跑得過快而掉落，掌底被堅硬路面劃出許多細小傷口，又刺又麻。

『臭小鬼跑去哪了！？』
『混帳！被老子抓到一定要打死那隻偷東西的髒老鼠！！！』

兩名男人手持棍棒追了上來，憤怒在他們臉上刻劃一道道紋路，血液因激昂情緒而充斥面部，不斷左右張望尋找自己。

粗野穢語用力拍打耳膜生疼，眼角分泌出幾滴晶瑩就怕被發現，只能緊閉雙眸，向人們口中所謂神祇祈禱、這次別被抓到。

祂卻從來不曾傾聽、自己過於卑微的請求。

『找到了！快抓住他！！！』
『打死他！垃圾就該安分待在垃圾堆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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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雪地裡散佈點點豔紅，憑著僅有的堅強意志撐過近乎昏厥的痛苦，原本停止出血的傷口再度裂開，流下汨汨鮮血。

那些大人並不會因為對象是小孩就手下留情，這點從生母毆打自己開始就十分明瞭。

到底、為什麼

「唔、咳咳……」只要稍微移動就會感到胸膛傳來劇痛，或許被打斷肋骨了。

伏趴在雪堆裡指梢末端被凍得發紫，大口喘著氣費力縮起身軀，雙掌舉到嘴前呼出白霧試圖讓它恢復點血色，但手指已經幾乎失去知覺。

「咳…這次、會死嗎……？」

白色氣團隨著嘴唇開闔而竄出，模糊了不知是絕望或期望的諷刺。

咳著，忍不住笑出聲音，聽來卻彷彿哽咽。

為什麼……

我還活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