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你也是？」仍用枕頭蒙著臉部，導致軟嫩童音有些模糊不清。
看著那孩子拒絕的背影，空間頓時塌陷，只剩彼此的呼吸聲百般交折，記憶彷彿回轉到了初次見面，那帶有恍恐茫然的火鶴眼眸。
「的確，是收到了個很大的，愚人節禮物呢。」這孩子，究竟經歷的多少次，這般無眠？是否，跟眼前一樣，將自己壓縮在棉襖裡，度過如魅的許多子夜。
並非以往的滄桑，而是跟自己差不多稚氣的嗓音，但那話語中的感慨，卻沉重如平時手中所握的槍——不能放開。
「老頭、不，現在該喊你小鬼來著？」莫名討厭這種氛圍，明明已不是當初那個對未來感到迷惘的男孩，但每次在長者面前卻總是感到被當成了孩子。
有些東西，早已被自己捨棄。
「這還是第一次，我以同質與你對話。」還是那一貫的張狂，淡笑，頰邊牽動的是莫名的淡笑，富有另一種深意。
「不過你在我眼裡…」— —始終都是個孩子。
將末語發於心中，讓生命中重要際遇的火苗就這樣悄悄散發微光。
至少，至少，你現在還願意如此喚我。對我這隨歲月而逐漸老邁的軀殼，已足夠。
仍不願移開遮住臉龐的枕頭，緩慢卻有力的字句敲打耳膜，像在提醒自己沉默僅是徒然。
「話不要說一半，聽了就令人煩躁。」
為什麼不知難而退？明明如此傷害過，那眼神卻始終不曾改變。
並非沒有認真思考過自己和養父之間的關係，但總會憶起母親掐住自己脖子的那些夜，難以言喻的平靜讓自己懷疑是否已沒了所謂情感——
或許，自得知真相的那天起，內心一隅的掙扎便已消逝。
被榻邊緣露出的衣服下擺和放置在床腳的黑色皮鞋，居然，還留著呢。
當初只是抱持著，留念的心情。
攜手閒走庭院，黑色皮鞋輕踏，只有那個時候，那孩子流露出堅毅的眼神，連笑，都彷彿赤子般皎潔，就算僅僅只是一瞬。
視線移到了那始終堅持隱藏在枕頭後的臉，緩緩向前，把那有些零亂的被子鋪整好，以極輕的力道。
轉身，門扉輕啟。
「沒什麼。」對你說出口的那一天，一定會到來的吧。
讓身後的世界在門的隙縫中漸漸消隱，之後…
「碰！」白煙襲來，那屬於歲月的痕跡又回到了臉上，跨步走回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