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這種話！好好休息，不要咒自己的身體，妳會好起來的。」

他不安的臉色唰一下變得更加蒼白，興許在此看顧美羽好一段時間，此刻疲倦顯露無疑。

是椅子短促的拖拉聲。

少年的指尖準備摁下床頭的呼叫鈴。

病床上的少女拽住了清夕的腕，力道分明很弱，他也絲毫沒有要掙開的意思，而面對她審視的目光，清夕感覺胸口的心跳加快，不安溢出了心臟，形成流滿了一地的驚愕與複雜。

「你在難過嗎？」

你會後悔嗎？如梗在喉嗎？後悔數年來，我以雙手捧著思念、悲傷、期許的寶石，而你一顆都沒有直視，讓它們斷線般全部落在了地面嗎？

靛髮少女纖細的雙掌捧起藍髮少年的臉頰，兩者額頭相觸，她感覺到他的呼吸、他感覺到她的脈搏。

她乾啞地輕笑起來。

異能者們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們明明只是想活下去、活的像個人、活得像個普通人類，於是向遠方最明亮的星伸手，讓自己戴上森森之骨雕琢而成的王冠，可這一切在死亡的排斥視線前，全都平等的事實？所謂的孤獨與寂寞，真的、真的……都在須臾之間，就啵地破滅了。

「不要難過了。我也會難過的。」

「不要哭泣了，那很讓人心疼喔。」

將愛反轉過來的那面是冷漠，猜一猜，那將詛咒反轉過來是什麼、將快樂反轉過來又是什麼？

「佐久間清夕，我願你之後再也不為我的死亡……或是任何的痛苦而深陷悲傷。」

她感覺到掌心觸及一片濕潤，這肯定就是最後一次了。

做一個普通人吧、做一個缺少了必要感覺的普通人吧。我所深愛的、我所怨懟的、我所詛咒的人。

「答應我，好嗎？為了我成為這樣的人，清夕。為了我。」

半強迫地，她語氣強硬、與死前的瘋狂無異。讓人舒適的柔軟掌心掐緊他的面頰，呼吸沉重。

「忘記我的死是讓你難過的事情。告訴我你願意。」

在純白色的、搖曳著的視野中，她尋求的承諾究竟是多年來被遺忘的詛咒、還是對手足的愛呢？原來相較起一直以來都是獨自一人，曾經兩個人互相理解才是最寂寞的事情嗎。

「——我知道了，美羽，別這樣。我會按照妳希望的去做。」

在宛如永遠的沉默中，少年帶著泣音的回答拉開序幕，掌聲響起。

因為他聽見妳的願望，他知道妳真正想說的是什麼。在他漾出心之水窪的愧疚中，妳說的是「希望我能一直在你心中佔有一席之位」。

太好了。真是令人安心的答覆。那麼、這也是最後一次的我相信你。

…

……

然後我做了這樣的一個夢，一個不幸至極的夢，你在水中，將死未死時的祈願又或是恰巧又或是命運，使你成為了我的同類。

明明你也在此死去就好——不要將異能視為奇蹟。

真是太遺憾了，但劣等的我就要在此消失了，再也不會做夢或是看見愚蠢可笑的將來了，唯一的安慰是，你之所以答應我可怖的願望，是因為深愛著我這個姐姐吧。

那在最後，讓我告訴看到這裡的你答案：將詛咒反轉過來，是仍一體兩面的愛、將快樂反轉過來，是義無反顧的遺忘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