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令人生氣了!

[Don't leave me tonight, my friend.]

都怪霓虹過於刺眼。
明知美夢僅存一夜。
卻仍貪圖耽溺幻覺。

===

是夜。
引擎轟鳴響徹雲霄。
哈雷大燈劃破濃黑天色，一如轉瞬即逝的流星。
咬著殘菸，黑髮黑西裝白襯衫的男子，在後座斜倚的十字架守護下，無情疾馳。
墨鏡後的漆黑眼眸直視前方大燈的直線軌跡，眨也不眨。
但……

眼角餘光悄聲無息地落向左側。

——平常惹是生非的刺刺頭，折起了過長的雙腿，乖乖抱著腳，側身窩在邊車裡面。
即使貴為人形颱風(？)，在這幾天的長途旅程中，也不免閉起雙眼，點起頭來。
簡稱打盹。

雙唇放鬆微張。
眉宇間的舒緩，肉眼可見。
鼻子還冒出了幸福的泡泡。

（……居然羨慕起這傢伙了。）
（算了，反正也快到了……在最理想的情況下。）

轉頭回去，繼續行進。
哈雷引擎仍在咆哮作響。
遠方天空漸漸亮起。
盞盞路燈指引方向。
可外圍天色仍是墨濃的黑。

目的地近在咫尺——
Wolfwood的眉頭卻鎖了起來。

不只是為了愈發靠近、愈能感受到的EDM house music的緣故。

引擎聲音逐漸變小。
扭轉油門也無法停止的動力缺乏。
最終，哈雷停止發動。

「……沒油了。」

抬頭望向眼前閃爍金光的不夜城，呼出一口長長的煙霧，男人嘖了一聲，將燃燒見底的星紅菸頭彈向沙地。
踩滅。

「刺刺頭，醒醒。」
該推車了。

「……何？」

在摘下墨鏡、揉著眼睛、滿臉愛睏的金髮男人腦袋努力運轉之際，他們抵達了目的地的外圍。

——深夜荒漠中，兀自矗立，閃閃發光，奪人心魄的人造樂園，對所有落魄的亡命之徒，展露妖豔的微笑與懷抱。

===

徹夜的重低音電子樂、人群川流、高聲談笑、再加上俗艷浮濫的七彩霓虹……無論何者，皆震懾了兩人的五感。
戴著墨鏡都有被閃瞎的風險。

「Wolf、Wolfwood……這裡是？」

Vash舉手，擋在眼前，試圖緩和刺眼的光。

「Neon.」

燃起新的菸，言簡意賅的黑髮男人言盡於此。

「——等等？Neon？那個Neon？！」

論「如何一句話就讓睡眼矇矓的Vash直接嚇醒」。

畢竟，罪惡與金錢打造的不夜之城，不只一座。
但，從July事件後，存活至今的……只剩這座。

也是他較少落足的區域。
但，淡淡的思念，仍舊存在。
即使是對這樣罪惡與慾念橫生的所在。

「一晚而已，別怕。」
「我、我才沒在怕辣！」
現在這這這是興奮到顫抖！

面對抖成篩子的Vash，Wolfwood沉默了。
最終他只是推了推墨鏡，別過頭去：
「邊車推好。」
其他我來處理。

===

握手，五萬元鈔票，跟一個心照不宣的堅定微笑，他們通過了滿臉堆笑的守門人，踏入了Neon。
五秒後，一堆叫賣的小販、與一堆展露雪白酥胸的短裙長腿美女瞬間纏上。

……剛剛那五萬塊還是太高調了。

「配合我，刺刺頭。」
只有兩人能聽見的低語。

不明究理的Vash茫然點頭——就被牧師瞬間攬住了腰。
連左臉頰都被男人的鬍渣親暱地貼了上去。

「抱歉抱歉，我跟我的angel正在忙——」

一臉的假笑，再加上從Vash右側「無意」露出的那把左輪手槍——所有長眼睛跟長了腳的人都跑了。

「An、angel？？？」
「這樣最快。」

收槍放手，Wolfwood回覆得淡然。
除了淡淡發紅的耳根出賣了他。
然而Vash完全沒看見——還在掩臉瘋狂心動的他才是臉紅過耳的那個。

（停下來啊我的心臟！才一個晚上而已……只有一晚，就這一晚……！）

可夜還很長。
而他們對此一無所知。

===

最終落腳在「樓下就有加油站」的簡易小旅館。
將一切過量的霓虹與聲色喧囂關在門外。
但五萬塊的代價還是有點高——只能讓兩個大男人擠同一間房。

哪裡怪怪的，又好像心口癢癢的。
不過，連續趕路四五天的兩人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

踏進房間，Vash長吁一口氣，滑坐地上直接虛脫。

「去洗澡。」

將十字架放到牆邊，Wolfwood的指示毫不留情。

「別這樣啊Wolfwood！累都累死了、讓我休息一下——」
「在邊車裡睡一整晚的人累個屁。」
「呃……你、你更累啊，你先——！」

心虛抗議的Vash總算起身——卻在面對脫下外套、襯衫扣子解了兩顆的暴力牧師，突然忘了怎麼說話。

「怎樣？」
「……我我要保養槍還還還是你先洗好了！」

這傢伙又幹嘛？
給他先用是在客氣個屁？

狐疑地盯著瞬間背過身去的Vash，盯到那個裹在紅大衣的背影瑟瑟發抖——也沒看出個所以然。

「……那我先洗。」
待會輪你。

又盯著看五秒鐘，掐滅菸頭，踏入浴室，看見浴缸的Wolfwood決定放過自己。

卻不知道外面的人只會更doki doki而已。

原來，毫不馬虎，跟心猿意馬，是可以同時存在的。

以浴室隱隱傳來的嘩嘩水聲作BGM，外頭的霓虹映射作光源，Vash機械性地拆解零件、檢查子彈、上油保養，嚴謹得一如往常——除了微微黯淡的霓虹燈光，在臉頰上，在眼底蕩漾。

——腦袋裏想的都是Wolfwood。

襯衫裡透出的肌肉量。
剛剛攬住腰的手。
鬍渣貼在臉上的刺癢。
還有尼古丁與火藥跟皮革的味道。

在廉價香氣氾濫的鶯鶯燕燕、還有不懷好意騷氣沖天的路邊小販中，Wolfwood的臂膀，給了Vash安心依靠的屏障。
有那一瞬間，那聲過於親暱的Angel，幾乎讓Vash跳了起來，寒毛直豎。

——「深藏已久的秘密被發現」的那種驚慌。

可方才的互動……說不出是期望更多還是失望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