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滂沱大雨籠罩的深夜。
路燈透過雨幕，將昏黃的光斑撒在濕滑泥濘的街上。下水道裡水聲湍急，幾隻濕透的老鼠驚慌竄出，拖著滴水的尾巴，匆匆消失在陰影中。

跑得慢的一隻被狠狠踢飛，發出玩具似的吱聲後躺在積水中抽搐，便再無動靜。

頭被外套蒙住的卡西安並不知道身邊有條小生命剛剛逝去，他被人推進一台停在酒吧半條街外的黑色轎車，腹部的劇痛讓他連呼救都無法做到。

說來好笑，當他蜷縮在後座時，那幾個人居然因為分不清外套底下哪裡是臉便胡亂揮拳，讓耳鳴淹沒了他們自以為兇狠的咒罵與叫囂聲。

他能從底下震動的座椅知道汽車開始行駛。
而惡魔果然不會出現。

車輛正以飛快的時速行駛著，即使隔著外套能感知到車外仍有街燈散落，光線也彷彿觸碰不到地面，僅能徒勞地垂落，融進黑暗。

不過該說是被這些傢伙們給矇中了嗎？
當耳鳴聲嗡嗡作響和陣痛整路難以消散，也許還比鼻間同時傳來血腥味和堵塞感更令人難受。

這下視覺和聽覺都等同被剝奪了半分。

被奪去感官似乎會令人也失去對時間流速的掌控程度，也許是半小時又也許是一小時，街燈間的距離在這段期間內逐漸拉長。

直到數不清次數的消隱漸次疏落，車體的抖動和變速開始將車廂內的人都緊壓在椅背上。當重力向後拉扯得越發明顯，底盤下更是傳來碎石被車輪輾過的崩裂聲，甚至連雨水敲打車頂的聲響也變得不再那麼急促——那就像被空曠的環境給拉扯得更加稀疏。

每一次顛簸似乎都讓這輛轎車從城市的邊界滑向某個更為荒涼的地方。

而後又過了不知多久，轎車突然停下得令人猝不及防。

「…醉的……找死…埋……」
……那到底是哪位在說話？
煞車聲和消散不去的震耳欲聾蓋過了帶著怒氣的話音。
車窗被他們之中的某個人給搖下，寒冷的晚風隨即攜著濕潤的氣息一瞬湧進後座，參雜一股混合了泥土和枯葉的潮濕氣味。

一記拳頭突兀地落下，重重砸在卡西安的腹部上。
「他媽的！」
這一次應該聽得清晰多了。

隨即又是第二拳、第三拳。很遺憾，他們顯然不在乎一個惹禍上身的傢伙是否還來得及讓身體放鬆。

不經預知的疼痛會讓人反射的蜷縮起身軀，不管卡西安是否已為痛覺做好準備，更多苦難理應是該接踵而來的。
但後座的騷動卻在這時戛然而止。

所有聲音——重擊、喘息、衣料摩擦的細響——一瞬間都忽然像被誰給抽去一般，不見的乾乾淨淨。

通常遇到這種情況，人們會說，有鬼。
那麼惡魔又是怎麼想這件事的呢？

前座也傳來了車窗搖下的聲響。

在那件事發生後，卡西安剩下的優點寥寥無幾。
正好，耐痛是其中之一。
他變得善於承受不該承受的，比如疼痛，比如異常。

於是在車廂歸於平靜後，他還是縮在位置上沒有動作。
隔著外套的屏障，卡西安可以清楚聽見自己的呼吸聲，甚至能像從前那樣，理性客觀地從缺乏規律且沈重的氣息分析自己應該正在承受痛苦。

他感覺自己猜到發生什麼了，卻拒絕提交解答。
消極是那之後他產生的眾多缺點之一。

沈默持續了片刻，直到冷風幾乎讓車內車外的溫度無異，前座才傳來一聲輕嘆，隨後是衣料摩擦的細響——密西根伸手向後，將蓋在卡西安身上的外套扯開，甩到一旁。

「還得要人提醒你可以睜開眼睛了嗎，公主殿下？」密西根目光冷淡的瞥你一眼，一邊從夾克口袋掏出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髮圈扔向你，就像之前他給過的那一個。這幾秒內他也順便檢視完了你的傷口，確認該瘀血的毫不意外的瘀了。

不過他沒有再繼續看著你，而是將注意力拉回方向盤，發動轎車往更上坡的方向前進。

沒想到還能從惡魔那再次獲得小禮物。
可惜髮絲被冷汗浸透，卡西安只能先將其套在手腕上，接著才按著自己的腹部，有些吃力的坐起身。

「我只是在想⋯⋯死前到底有沒有必要確認凶手的長相，但看來你是有表現慾望的那一類。」他發出短暫的抽氣聲，隔著一層薄薄的皮肉按壓自己的肋骨，想確認剛剛那些手法差勁的暴徒是否有誤傷了哪處，「密西根，你是來接手的？讓他們消失太可惜了，要挖出可以埋進一個人的坑洞可是很累的。」

密西根對你的回覆毫無反應，視線始終落在前方的道路上。
雨點斜斜地敲打著擋風玻璃，隨著車輛的顛簸不斷劃出歪曲的水痕，車窗外的景色在昏暗中幾乎難以辨認，只有模糊的樹影隨著車燈掃過掠在眼角。儘管如此，空氣中的濕冷和越發粗糙的路面確實足以證明你們正來到更為荒涼的山間。

……
車輛終於在一片昏暗的空地上停下，水滴從樹枝滑落，砸在地面上的聲響與泥濘交織成一片模糊的背景音。密西根關掉了汽車引擎，推開前座車門繞來你這一側，在他打開車門的那一刻冷風和細密的雨絲又一瞬間湧入。

暴徒擄人的車上當然是沒有傘的，惡魔不會感冒，但他認為夜半的咳嗽聲絕對會很煩人。因此他撈過座椅邊的外套隨意披上你肩膀，又簡單地朝你抬了抬下巴，意思是要你現在下車並且跟上他。

眼前是一間幾乎隱匿於夜色中的木屋，剛才車燈微弱的光線應該還是有勉強勾勒出它的輪廓。近看的話會發現木質門板上的刮痕像是被什麼利器留下，窗框的玻璃卻又被擦得乾乾淨淨 。四周散落的陰影中看不出太多破敗的痕跡…但實在也不像有人居住，因此窗內那一串正通著電的燈串在此大概顯得很詭異。

「四個人類都可以憑空消失了，你怎麼會認為處理你就得用埋的？你來開門。」他先一步踏上木門前的矮階，這才回應了你好久之前的話題，一邊他又向旁邊退了一些，讓出能讓你開門的空間。

卡西安認為人類是不可能理解惡魔的，所以他平時與這些特別的朋友相處時都盡量不搬出從前工作的那套理論，甚至是刻意忽視惡魔外顯的情緒。
但即便如此，也還是察覺到了『他最好的朋友』今日心情欠佳。

「我難道不值得一個土坑嗎？」他真想提醒一下這位惡魔外套應該要蓋在頭上而不是肩上，卻仍是選擇閉嘴，並以這般的姿態踏出後座接受大雨的洗禮。
「這裡看上去比我那間旅店還差，你就住在這種地方嗎，密西根？或者這只是你的遊樂場之一？」卡西安推開門，站在門口掃視了一圈後便自在的踏入其中，隨便拖了張木椅坐下，任由雨水在地上留下一串足跡。

很難想像在這麼偏僻的山區會有間被打掃得如此乾淨的木屋，雖然有可能是需要用紫外光燈才能照的出髒污，但卡西安相信當一名惡魔決定打掃時，是不會留下這種痕跡的。

他隱約猜測密西根可能是想要玩點甚麼刺激好玩的來改善自己的情緒，或者……他不知道。
「你得說一下你的目的，否則我怎麼知道如何配合你？」

雨勢仍舊密集敲打在外，密西根緊隨在你之後，一進入屋內他便乾脆俐落地將皮製大衣甩在門邊的木架上。褪去大衣的襯衫除了有些褶皺外，雙手衣袖處赫然映出一大片不知來處的深褐血漬，甚至早已被雨水沖刷得朦朧不清。

「下雨天，適合毀屍滅跡。」密西根看起來不以為意的拉開袖口紐扣，讓被雨水和血跡濡濕的衣袖得以捲至手肘。同時他的語調比平時少了一些嘻皮笑臉。

「那些被你搞砸興致的傢伙們要是活著，應該也打算隨便挖個坑弄掉你。那你猜你能怎麼配合我？」說完，密西根轉身也拖了一張木椅在你對面坐下，椅腳在地板上摩擦出一陣刺耳的聲響，對於染著濕氣的袖口他則隻字未提。

「一座深山，一間木屋，一個被你看不起的惡魔……卡西安，我乖巧有禮的朋友，既然你對惡魔如此充滿想像，不如分享看看，這三個條件能讓你聯想到什麼最悲慘的故事？」密西根又把椅子向你拖近了些，幾乎要與你的膝蓋相碰。他的肘部支在膝上，雙手交疊，身體略微前傾。不過是聽聽故事，大不必如此令人感到壓迫，但出於一些不求意義的報復，他又刻意歪過頭斜睨著你，探入的視線就像要直抵瞳孔深處。

「這可是我的專長，密西根，但那僅止於兇手是人類的情況下，」他對上你的視線，眼底卻不見畏懼。或許是因為曾經有某位惡魔向他說過什麼，又或者是他雖不求死卻也不求生，「人類試圖猜測惡魔的想法太愚蠢了。」

「不過我還是可以回答對我而言最悲慘的事是什麼，就是你變成那隻橘色胖狗對我的腿標記地盤，然後跳上來舔我的臉⋯⋯天啊，這真是太恐怖了，你有看見我在發抖嗎？不知道這跟在山上的幻影比哪個更悲慘一點。」說到後面，卡西安差點就把自己逗樂了，便學著你的動作支起手臂，托著臉頰看你。

「密西根，這幾百⋯⋯或者幾千年以來，你所有的仇都報了嗎？」

沒能透過你的回應消解不悅，密西根再度斂起了笑容。

「卡西安，你確實很擅長造成他人的不愉快耶？我又被你傷透心了。說實在的，我幫了你那麼多，你卻如此待我，朋友，你有從中得到樂趣嗎？你不覺得自己都快比我像個惡魔了嗎？」說完他矯情的輕嘆一口氣，站起身後卻伸手覆上你被雨水澆成一絲一絲的的髮旋。

在他看著你披著外套和細雨走向自己時他便早有所思，他想，難怪有些同類迷戀豢養人類，也許確實有點樂趣可言。惡魔沒給的人類好像就不敢討，或者這又只限定你在身上。
沒嚴實蓋上外套於是就讓自己淋雨了？那要你蓋上這一件外套做什麼？

但很快又有別的什麼打消了這些思考。

「⋯如果你想像中的報復是給予死亡，那你應該慶幸自己作為人類壽命是如此有限，即便我不動手，你的報復也能在眨眼之間到來。所以向你們復仇有什麼意義？」他邊說邊把你的髮旋揉得凌亂，甚至想在過程捏出兩個惡魔的小角，但你的頭髮實在太長了。

「⋯⋯還有，卡西安，不用變成狗都能聞見你身上都是泥巴的味道。在你洗澡的時候我會好好思考今天該玩什麼遊戲好，別讓我等太久了。」說完這些，密西根走到床沿邊，像個嫖客一樣躺上床後擺出等候的姿態。

「雖然我不知道這件事是真是假⋯⋯但我建議你，去跟委託你的惡魔要求加薪應該比跟我抱怨有用的多。」這問題卡西安也很想反問密西根：有從中得到樂趣嗎？

他在你的手覆上髮旋時露出了抗拒的表情，卻也沒有進行更多反抗，任由你將他原先已經十分凌亂的頭髮揉得更像一叢剛從水裡撈出的海草。
「這就是你的答案嗎？密西根。一座深山、一間木屋，一個被我看不起的惡魔⋯⋯死亡就是最悲慘的故事？」他扯扯嘴角，在你下達指令後起身，好在木屋不大，大概開兩扇門就能找到居然存在的浴室，「我以為你轉移場地是為了準備玩點什麼大的，沒想到居然什麼都沒想。」說完後便用不小的力道關上浴室門，拒絕給你回嘴的機會。

卡西安對這間陌生浴室的感想是，竟然比那破旅店舒適。

既然惡魔已經說了不要讓他等太久，自然不可能像平日那樣放滿滿一缸的熱水泡澡，而除去泡澡的時間，他洗澡是極快的，花上最多時間的環節是在這浴室翻出一條不像抹布的毛巾。
淋濕的髒衣服被他堆到門後，看上去就像是團垃圾，而垃圾的主人一邊擦拭頭髮，光裸著傷痕與瘀青遍佈的軀體走出浴室。

「沒什麼能穿的嗎？」卡西安在床邊站定，髮梢滴下的水珠在床沿留下星星點點的深色水漬。

在你走出浴室後密西根依然還翹著腳躺在床上，看起來絲毫不像在這段時間內有確實準備了什麼遊戲，倒是身上那條原本還沾滿污血的襯衫已經乾淨得煥然一新。
「這條被子應該夠你遮羞和禦寒了。」他維持不變的姿勢朝你掀起堆積在他隔壁空位的薄被摺角。

「卡西安，每次都是我想遊戲，你不覺得很沒意思嗎？」他在等待你的下一步動作時一邊拋出這句話，也許在剛才那段時間裡他是真的什麼也沒準備。

「你應該要表現得對我也有點誠意，我們朝夕相伴之情難道不足以讓你主動為我設計一場新鮮的遊戲嗎？卡西安，我說了很多次，我很希望能感受到你也在乎我。提醒你，別再提起另一位惡魔傷我的心。」說完，密西根又稍微支起身子，鬆開了緊繫在他脖頸上的領帶。

「我又不是躺下去就不起來了？」他一邊不耐地嘟囔，一邊掀開棉被靠著床架坐下。濕氣滲進薄薄的棉被，讓它微微發潮，貼在身上有些不適，但總比光著身子晾在帶著寒意的空氣裡來得好。

「……距離我進去洗澡才過了五分鐘吧？密西根，你到底是跟那些刻板印象中的惡魔一樣善變還是單純記性很差？又或者要在五分鐘內想出一個想玩的遊戲對你而言太困難了？」他抬起眼皮瞥了你一眼，隨即像是放棄掙扎般重新躺平，並把棉被好好地蓋到下巴，「但我確實有個不錯而且難度很高的遊戲，我們來比賽誰先睡著。」
說完，卡西安閉上雙眼，即便現在還遠遠不到他的睡覺時間。

見你真的閉上雙眼，密西根正式支起身，抬手撐在你頭側的枕頭上，微微傾身來讓肩膀封住你的一側視野和空間。
「別再調皮了，卡西安，你再這樣我可會掉眼淚的。難道你認為惡魔就沒有心？」他低下頭，近的你們簡直可以交換呼吸，那模樣看上去也許有半分殷切，但也絕不是要掉淚的樣子。

「⋯⋯」似乎突然有什麼給了他靈感，他用另隻手扯下了蓋住你下巴的薄被，免得你真的像個躺在停屍間的屍體陷入長眠。
「⋯不如這樣吧？卡西安，和上一次相反，這次我們玩一場不能說謊的遊戲。」說著，他又拉起你藏在薄被底下的手，覆上自己的心口處。

「像這樣，把手放在對方胸口上，不論提的問題是什麼，只要心跳加速的那一個就輸了。贏家可以向輸家指使任何一件事，什麼事都可以，甚至是進行一場淒厲的報復⋯⋯但你不能要求我離開，這是唯一的原則。」密西根在最後補上最重要的一點，畢竟這可不能是他的最後一場遊戲。

「如何？我親愛的朋友，我親愛的玩伴。我相信你會做的很好，也許甚至還不需要我讓你一點。讓我們以誠相待，好嗎？」透過掌心傳來的規律跳動，你能夠確認他確實是一個擁有心臟的惡魔。

作為一個前唯物主義者，當透過手掌感受到胸膛底下那帶著生命力的律動時，卡西安真的很難想像面前這個人是個貨真價實的惡魔。
但他現在知道眼見不為實，萬萬不可被感官騙了，所見都只是惡魔想展現給他看的。

「你掉眼淚有什麼不好嗎？說實話，還挺令人心動⋯⋯」不動聲色把手給抽了回來，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重新靠回床架上以便進行遊戲。
「不過好吧⋯⋯我有個條件，」他伸出一隻手指，「作為惡魔想要看破人類有沒有說謊應該是易如反掌，但是我看不出來，這很不公平。你得找個有用的方法發誓。」指尖一轉戳上了你的心口。
「不知道有什麼可以制約你們，你自己做得到吧？比如說謊了就去酒吧跳脫衣舞之類的。」

「哈⋯你是說讓我發個毒誓嗎？」他低頭看向你的指尖，隨後抬眼和你對視：「很遺憾，卡西安，確實沒有方式可以輕易制約惡魔，這是我也難以平衡的不平等。」

「但我以我的心臟向你發誓我不會說謊，只要我說謊，我願意刨出整顆心給你。到時候…我當然無權干涉你會怎麼對待我的心臟…」

「好了好了，快開始遊戲吧，你難道不希望自己能盡快贏得這場勝利嗎？也許到時候你也有機會向我許願讓你做個好夢啊。」在無所不及的陰影之中他參與了你的每一段談話。

「卡西安，坐過來這裡。」密西根也像你一樣把背靠回床板，把話說的理說當然。

「心臟對惡魔來說也有用處嗎？我還以為你只是一種意識體，那個答案其實是謊言？」如果是這樣，被另一名惡魔委託的答案就是實話了，真是令人難以相信，「但是獲得你的心臟對我來說真是沒有任何好處…你還不如發誓會在酒吧站到吧檯上跳脫衣舞，看了還比較開心。」
但總而言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卡西安也不打算繼續討論無意義的話題。

「不用了，如果我獲勝，絕對會讓你做出讓你拋棄這副形象的丟臉舉動……」他挪動身體讓自己面朝你，又把薄被披到身上，腳踝隔著布料貼在你的臀側，「上次是我先開始的，這次輪你示範。」

「你真的會獲勝嗎？」密西根伸手把掌心直接貼上了你的左胸膛。
「我看⋯⋯我們先聊聊天吧，這不是個嚴肅的遊戲。」
「這樣，先來聊聊車上那幾個沒有你好命的傢伙？卡西安，你這次遇上的人比之前的都要來的認真多了！你知道他們的後車廂裡甚至放著鋸骨刀嗎？」說完，他像是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點太過歡快，於是又凹下嘴角。
「噢不⋯⋯⋯⋯我應該等他們先把你的手腳卸掉的，這樣我還能向你證明我能把你縫回得多完美。」

「這不是得看你的能耐嗎？身為惡魔如果比人類還要容易大驚小怪，那是不是真的太沒用了？」本來駝著背的卡西安坐直了身體，讓你的手掌能更好的貼合他的心口。

「真是驚人，看來這些人也不想活了。雖然我在這裡沒有什麼親朋好友，也會有酒吧跟餐廳的人發現異常，坐牢可沒有比較好過。」你能感覺到他的心跳頻率不變，像是對這個驚喜一點都不感到意外，「但如果你想證明身為惡魔的能力，不如等他們把我分屍了再讓我像耶穌一樣七天後復活，那不止我會佩服你，還會有幾千萬的教徒被你的權能所震撼。」

「輪到我了。」他再次把手掌貼上你的胸膛，「假設你的真名跟另一名惡魔的委託都是真的，那你身為惡魔最開始的生活是如何的？」

「朋友，你就這麼對我不滿？只因為我不是第一個救了你的人嗎？」連耶穌都能搬出來，聽了好刺耳。
「嗯⋯但你真不應該好奇一個惡魔的底細，我不是跟你說了知道越多威脅也就越多嗎？還好我很愛你，卡西安。」

「⋯⋯女人，最開始我不過是誕生在一個女人身上。真糟糕，這有點諷刺了，這樣一想我跟人類一直挺有緣的？」
「總之，多虧那女人的身分，她身邊聚集了污穢和仇恨，養育一個惡魔最棒的養分。但你最初理解的其實也沒有錯，我是一種能為自己塑形的意識，只不過這顆心臟仍然很重要，它得來不易。」說完，密西根彎起笑眼，在你胸膛的手突然下放到你的腰際，他把你又往自己的位置攬近了一些。

「卡西安，和我分享你遇見我之前的生活，在你和酒精相伴、和惡魔相識以前。」手又回到了你胸口上的位置。

「我只不過是提供給你一個最有效率的建議。」他望著你的眼專心聽你說起自己無法想像的古老故事，不得不說，他真的很難想像作為一個生命體度過幾百上千年究竟是什麼感覺，而他也認為這應是人類與惡魔最大的隔閡。

「密西根，伸手對你而言就這麼累嗎？非得離這麼近，要不要乾脆用聽的算了？」對於兩人之間半條手臂不剩的距離有些無奈，卡西安非常失禮地嘆了口氣，「居然可以讓惡魔誕生，這我真是前所未聞，你們除了招喚以外是可以被製造出來的嗎？我考慮等等問你製作方式，這可能會是人類在21最偉大的發現。」

「你難道不能入侵我的夢自己看看嗎？」卡西安並不記得夢裡有些什麼，但他相信肯定都是密西根有興趣的，比如痛苦、比如折磨。
「也沒什麼好說的，我工作大部分時間都很忙，一直在研究一些心理變態殺人犯⋯⋯休假日會普通的去旅遊、跟朋友聚會、享用美食，當然還有約會。這是你想知道的嗎？」

聽聞你嘆氣，他反而又笑了一聲，他想自己似乎是越來越喜歡看你無奈又沒轍的樣子。

「卡西安，你用製作兩字來形容這一切真是非常沒有品味⋯⋯你聽過東方人說的‘天時地利人和’嗎？那不過是一個充滿戲劇性的巧合，也只能透過有那樣悲慘命運的人。或者該說是⋯她身上有種使命。」

「還有，我這不就是出於對友誼的尊重，才選擇詢問你的嗎？」但夢裡的東西確實已經在之前偷偷地看過了。

「⋯你透露出的和我想像中的差異不大，但更多細節呢？你難道不想念你的情人？也許我能讓你擁有破鏡重圓的機會，怎麼只願意告訴我這些。」

「但總之，你現在已經過不上這樣的日子⋯卡西安，我想要說你好可憐，可是你看起來又對現在的生活無法自拔耶。」他從床板上挺起背，把臉湊到你還未乾的瀏海之前。而最後這句話的用意多半是想嘲笑你終究無法靠自己從這些苦難中抽離。

「密西根，我不會向你許任何願望，所以也不用你為我現在的生活考慮什麼。」他將手掌覆上你的臉頰，為為使力推離到一般社交距離，接著手掌向下游移，又重新貼回胸口。

「但我倒是對你跟那女人的故事也挺有興趣的，既然你是被她製造出來的，會必須為她所用嗎？嗯⋯⋯這不是我主要想問的，我好奇的是你跟她的結局。」
「最後跟她怎麼樣了？我看過惡魔在我面前取走契約的報酬，你也把那個女人吃了嗎？」

「都說了用製造兩個字實在是⋯⋯算了⋯還有首先，你應該先讚美我對你的坦誠，一般來說你實在沒有機會如此過問一個惡魔的過去。而且為什麼不讓我靠你近一點？我這也算是你說的遊戲技巧之一。」他再次把你們之間的距離拉回來。

「我不知道你見過的惡魔們到底都是出於什麼而想吞噬人類，但我向來沒有那樣的慾望，再說人類這種生物⋯⋯」他看起來是打算把話接下去的，但中間卻隔了一段沈默，這期間密西根彎起的嘴角又變得平整，放在你胸口上的手指輕輕敲了兩下。
「⋯她是個不錯的玩伴，但是遊戲結束了。簡單來說結局就是這樣。」

「不過至於你的結局⋯⋯卡西安，你不好奇那個委託我的惡魔嗎？」他想起你確實什麼也沒有問，但也許也是因為在這之前你根本不相信這一切。

「難道我要用『生產』你才滿意嗎？啊⋯⋯惡魔也會對當小寶貝感到嚮往嗎？」說到後面忍不住摀住嘴，噗的笑了出來，「然後，我跟你保證，就算我們之間的距離是負的，也不會增加你的勝率，所以這不是遊戲技巧只是對私人領域的侵犯。」他用本來摀著嘴的手再次將你推開。

「我還以為惡魔應該是慾望的集合體，原來你沒有食慾這回事？」看來惡魔也是有分很多種類，卡西安又學到了。他很快略過這個無關緊要的話題，接著問：「遊戲結束，卻沒辦法開啟下一場？你們最後的遊戲賭上了生命嗎？」

「我說了，不會跟你許願的，再說我問那個惡魔有關的事對獲勝有任何幫助嗎？」

密西根不喜歡你的挑釁，也不滿你又再一次的推開和他的距離，挑動了下眉心，他按住你貼在他胸膛上的手，另一隻手則直直一把將你往後方的床鋪推倒。

「卡西安，你簡直要比我還要瞭解惡魔了，這是你在那間餐廳裡得到的成果嗎？但目前為止你卻沒有在那裡學到和惡魔對談的禮儀？你不能因為我慣著你就這麼隨便啊。」現在的他一手支著床，一手按在你的胸口。

「你說獲勝⋯⋯遊戲的本質是帶來快樂，你怎麼就把勝敗當作主軸呢，這會讓氣氛變得很不自然的。就當作是朋友之間的閒話家常難道不好嗎？你還有幾個能夠談話的對象？朋友，你明明可以向我傾訴所有秘密的。」

「⋯⋯嘿，難道是因為你真的認為我很邪惡嗎？你甚至還沒完全的瞭解我。」他向你擺出沮喪的表情。

卡西安癱倒在床上後沈默了一陣子，似乎是在猶豫到底有沒有要讓這一切真正發展成小學生摔角。

「其實這些比較是聖經跟恐怖片教給我的，來餐廳後我發現惡魔們一團亂，根本沒有統一的設定。或許那很符合某些人主張的，惡魔是『渾沌』的本體。」這姿勢他想把你按在胸口的手移開也不對，畢竟那是遊戲需要，把撐在床上的手移開當然也更不對。
最後他選擇用腿勾住你的腰側，翻身騎到你身上。

「你最好別再亂動，我不想31歲了還在玩小朋友摔角。」他接著說，「密西根，就算我有幾百個能夠談話的朋友，也不需要傾訴。你認真玩遊戲難道不是為了勝負嗎？會不會太不尊重對手了？」

「如果你的提問已經結束，那該換我了。」他食指曲起，敲了敲你的胸口。

密西根將雙手隨意地攤開，這次他倒是對眼下的局勢頗爲滿意，並且忍住了差點漏出的笑聲。
「好，你問吧。但我還是得糾正你，對我來說遊戲過程中得到的快樂無疑是更重要的⋯⋯就像現在，我都要被你逗樂了，你就是無論如何也不想看見我稱心如意，是嗎？」說到這，密西根突然用力的向上一頂，似乎想再次翻身，但只是稍稍晃動，他便又懶散地躺回去：「開玩笑的。」

「……」卡西安俯身，上半身幾乎就要趴在你身上，他雙手抵著胸口，垂落的瀏海幾乎貼上你的額面，「密西根，我真的不介意把你的肋骨全壓斷，好讓我能更好的感受心跳。惡魔能感受到疼痛嗎？我不是開玩笑的。」

「聽起來你略過了跟那個女人大部分的事，這對我來說是件好事。」他重新直起身體，「跟那個女人的遊戲結束你覺得很遺憾嗎？在那個女人之後，你有找到其他不錯的玩伴了嗎？」

「拜託，小寶貝，你才更應該放輕鬆。」密西根刻意使用了你先前提及的詞彙稱呼你，隨後維持著臉上的笑容沈默了幾秒，像是在衡量該如何作答。最後他選擇伸手以指尖觸碰你下背的那抹凹陷，試探性的讓指腹微微滑動，似乎試圖以此安撫你的緊繃和防備。

「⋯⋯卡西安，你曾經以相同結局失去同一個人兩次嗎？人類面對一場空的時候也是用遺憾來形容這種情緒的？如果是的話，那我想我多少是有些遺憾的。但如我所說，有些人身上就是有著不可避免的命運，當棋局早已佈下，不論怎麼走都只會圍成一盤死局。」即使惡魔出手也一樣。

「⋯而在那之後我最喜歡的玩伴就是你了，可惜我已經看見你的結局。等到我們離別之時我也可以那樣說了吧？我很遺憾。」你可以感覺到他的心律依然平整，面容卻可見的充滿惋惜，不論那是真是假。

「回答完囉，你應該沒有其他想知道的了吧？那接下來是我的回合。」

「⋯就延續玩伴的話題好了，因為我實在越來越難以控制我的嫉妒，畢竟比起我，你似乎更青睞那個救了你一命的惡魔。你知道嗎？我從來都不會小看人類複雜的七情六慾，這些慾望總是促成你們做出超乎自己能力的決定，不得不說，那種瘋狂偶爾甚至令我著迷。」

「所以我更好奇了，卡西安，要是你和那個惡魔再見上一面，你會對這個惡魔產生特別的情感嗎？⋯等等，別太快回答，先試著想像看看。」他停下在你腰上騷動的手，給予你可以專心思考的空間。

「密西根，我的心臟跟腎換位置了是嗎？你們惡魔可能不太了解，我們人類的器官位置大部分時間是固定的。」卡西安沒有制止你的舉動，但你也清楚他從來只會用嘴輸出。

他當然能感覺到手底下的律動沒有絲毫變化，平穩的連說謊的跡象都沒有，這表示對於獲勝而言又是一次失敗的提問，你卻可以看見他彎起嘴角。
「是這樣啊…密西根，這是你這麼渴望證明自己的原因嗎？因為你自己很清楚，你是個連玩伴都無法留下的，可憐、可悲的惡魔……」他像難以自制般摀住嘴，彷彿剛才哪些都只是不小心讓你聽見的。

「你既然說了已經看見我的結局了，這問題你難道不是該為我解答？人類對於未來的掌控度是很低的，沒有發生的事我怎麼會清楚？」

「我真不想看起來在逃避問題，老天…你就不能問點更好的嗎？密西根，你剛剛沒有回答，所以我還是不清楚惡魔能不能感受痛苦。如果可以，這點問題你應該能自己得出解答，如果不行，那我說了你也無法想像的。」他為回答下了結論。

判斷你說完了所有的話，密西根撇過頭，肩膀微微顫動。起初那還像是在壓抑著什麼，但很快的，笑聲便如同爆發一般從他的喉間傾瀉而出。你看見惡魔在你面前笑得近乎癲狂，甚至抬手按住額頭，就像在避免笑到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這段突兀的笑聲持續得有些過長，直到意識到應避免你忍受不了這些笑聲而起身離去，他才終於成功強迫自己停下。「哈哈哈，我真的會喜歡你到⋯想把你拖進地獄裡的⋯⋯」密西根喘著氣，試圖平靜地將視線從天花板轉回你的臉龐，眼角還殘留著難以收束的笑意。

沈默片刻，這次他真的坐起身來，把雙手手掌都輕輕按在你的腰際。

「卡西安⋯我真不曉得為何你自知渺小，卻又總是表現得如此自大？」覆上的力道應是輕柔的，卻在下一瞬無預警地加重——這讓你的身體順著他的手勢向後倒去，重心被迫剝離，在這瞬間你的身體不得不失去支撐。
就在你幾乎要摔下的時候，他的一隻手臂快速而穩定地攔住了你，讓你懸空停在半途，背部緊貼他的前臂。

不打算讓你有機會發言，緊攬著你的密西根微微俯身，空出的手則再次貼上了你的心口。
但這次和先前的都不一樣，畢竟這實在貼近得太多太多了⋯⋯那是沒有辦法以任何科學原理解釋的現象，密西根的手如同無視所有障礙般的伸進你的胸膛。
幸虧除了荒謬到恐怕要令人心神潰亂以外，那並不帶來任何一點疼痛，但也絕不是會被形容成舒適的體驗。

然後你又聽見他靠在你耳邊說：「抓住你的心臟了。」

「我已經沒有要提問的了，畢竟你也不願意和我分享更多。但我仍然想慷慨地向你分享一個，你也許會感到高興的秘密⋯⋯卡西安，委託我的那個惡魔，就是將你從痛苦之中拯救的那個惡魔喔。」

「讓我猜猜，就算是躺在餐盤上，你也一樣會心甘情願的把心偏向他那一邊吧？」

心臟被抓住是甚麼體驗？卡西安只感覺胸前一陣無機質的冰冷，像是局部注射了麻醉，令人分不清伸進來的究竟是器械還是其他超出人類認知的存在，那觸感輕柔，卻又冷得徹骨，指尖只是輕輕地攀附在跳動的肌肉上，就帶著無法忽視的強烈存在感。
那不是痛苦，而是一種令人啞口、極其詭異的束縛。

他下意識屏住呼吸，如果可以，其實他更想控制的應該是心臟的脈動，但很顯然，卡西安失敗了，他能感覺到來自自己胸腔急遽加快的心跳。

「密西根，果然，你一點也不了解人類，甚至是『你最好的朋友』，你真的覺得自己看見了我的結局？如果你想結束這場遊戲，最後一題應該由我發問。」他這麼說，手掌卻捧住了你的臉頰，那分明是絕對感受不到心跳的地方，「我想問的是：如果我說，我願意被你拖進地獄呢 ？」

「既然你是個連玩伴都無法留下的可憐惡魔，那麼玩伴自願留下不就行了，你說呢？」

你的心臟正怦怦作響。
那劇烈的跳動不會說謊，不能再透過繁瑣的言詞掩蓋修飾。即使以這樣的方式迫人袒露真心是有些卑鄙可言，但誰叫他是身處陰影之中的惡魔呢？
密西根正想彎起嘴角向你宣告勝利，你指尖傳來的溫度卻徹底融化了他的嗓音。在那一刻分秒都逆時倒轉，退回他不情願再提起的過往。

其實那些片段早已像被木屋外未曾停歇的大雨沖刷過一般模糊不清，但為何此刻雨點敲下的聲響又有如雷鳴般令人震耳欲聾呢？

‘你曾經失去過同一個人兩次嗎？’
‘如果說，我願意被你拖進地獄呢？’

密西根快速地深吸兩口氣，把穿透你胸口的手收回，轉而覆在自己的心口上。
他看著你的眼神絲毫沒有先前的餘裕，而是略帶遲疑的不可置信。他的瞳孔晃動，神色忽明忽暗。

「就只是為了贏⋯⋯？」
他的心臟正怦怦作響。

「密西根，你在漠視遊戲規則這點上真是完全體現出了惡魔的無秩序，以時間點來說，你先贏了不是嗎？雖然手段有那麼一些不光彩⋯⋯」他抽回貼在你臉頰上的手，用食指跟拇指比出一小小小段距離，後又將兩指貼在你的嘴角，為你重新挑起笑容，「更何況，我忘記摸你的心跳了。」

卡西安同樣勾著嘴角，雖然沒有回答問題，但他相信身為惡魔的你應當是能辨識出謊言或真實的。
又或者，你就像他說的一樣，一點也不了解自己最好的朋友？

他很快斂起笑意。
「遊戲結束，你可以頒佈懲罰了，最會玩遊戲的天才大贏家。」

極為罕見的，惡魔沒能立刻回過神來。

卡西安的聲音像浸沒在水裡，每一字都被濕潤的模糊包裹著，流動得緩慢又失真。唇形開合如同無法解讀的密語，密西根只能盯著那雙嘴唇，卻無法拼湊出任何訊息。於是那些音節彷彿被拉長、折曲，再一次次深深壓進他腦海的某個角落，變得不可磨滅。

真糟糕，他想他可能永遠都沒辦法忘記這些了。

「⋯⋯」零星的笑聲終於從他嘴角溢出，至少在最後他清楚聽見你口中的贏家兩字，即便他很清楚輸了這場遊戲的人是誰。

「那向我許願，卡西安。」原先還覆在他心臟位置的手轉而輕輕貼上了你的頰側。

這下沈默的一方換成卡西安了。
他聽見你的指示後直直的盯著你的雙眼，像是在確認你提出這個指令的用意，或是在等待你反悔收回指令。當然，他並沒有等到。

「密西根，」卡西安又嘆了口氣，「這恐怕是你今日提出最困難的問題，你明明知道我別無所求。」
「但好吧，如果這是你的指令，我會向你許願的。」他又停頓了兩秒。

「密西根⋯⋯我想要你立刻中止和那個惡魔的委託，做得到嗎？」 卡西安將手覆在你的手背上，一字一字吐出自己的願望。

就差一點，他險些要開口直接回絕。
原因是你的願望觸及了他訂下的唯一規則，又或者是他實在捨不得這個能讓你再答應下一場遊戲的藉口。
無論如何，那都令他無法果斷的在第一時間回應你。

但與此同時，密西根更不願讓自己在你眼裡真正成為一個連簡單願望都無法替你實現的惡魔。

於是最終你還是看見他輕輕地向你點了頭，甚至似乎還想開口說點什麼。可他想說的都被你手指間微弱的溫度攫在喉間⋯便只能換來片刻沈默。

又過了不知多久，密西根輕輕的用拇指指腹按了按你的臉頰，收回後轉以雙手攬緊了還懸在他前臂上的你，並把耳側貼上你的左胸。

「你不陪我玩了嗎？」密西根低下眼，手又微微收緊。而他當然也很清楚那個遊戲早在剛才就正式結束了。

「⋯⋯」卡西安垂眼看著貼在他胸前的你，抽動的手指昭示他在剛剛似乎努力忍住了把你推開的衝動，「不知道你在想什麼。那個惡魔的委託一直都是你的理由，而不是我的。」

「但是如果你提出太無聊的遊戲，我自然會拒絕。⋯密西根，惡魔在人類面前露出這副模樣是正確的嗎？你大可以掐住我的心臟，或者直接將它取出，然後威脅我贏了遊戲才能要回來。」

他靠在你胸前沈默了一會，就像那段時間裡他確實專注在心跳聲上。隨後你聽見他又笑出了一些聲音來。

「如果是那樣的做法，應該選誰都可以吧？人類似乎很習慣做類似這樣的決定，你們就這麼不滿足於擁有唯一嗎？」他總算挺起身子，隨後卻又攬著你向背後的枕頭倒下，並再次將雙手隨意攤在床上。

「很高興我贏了，你應該也不算輸。睡覺吧，卡西安，你的願望會實現的。」密西根說完就閉上眼睛，你很清楚他不需要睡眠。因此又不過數秒的時間，他再次睜開眼睛看向你，「⋯只抓著心臟是沒辦法讓人心甘情願下地獄的，我試過了。」

卡西安順著你的動作躺倒在床上，他感覺這張床墊似乎比自己的那間旅店好點，外頭的雨聲也應該很催眠，但還是做好了就這樣閉眼浪費時間直到日出的準備。

「我倒是很驚訝你會在乎這個，畢竟對人類來說，就算是『唯一』也只是八十年的事情，而對你們來說卻不是這樣⋯⋯更令我驚訝的是惡魔居然會在乎人類的意願。」
「密西根，你最後放開心臟了嗎？或許你該找找對那人而言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他從頭到尾沒有睜眼，後續你無論說什麼、做什麼，卡西安都不再給予回應，彷彿睡著了一般。
但你知道沒有，因為那些痛苦的夢囈沒有出現，只有他淺淺的呼吸被掩蓋在雨聲底下。

——

．．．．．．．

兩個根本沒有睡覺的人躺同一張床：（⋯

⋯⋯⋯⋯我還能說什麼！！！！！！！我還能說什麼！！！！！！！！！真的最會玩逼欸樓的不是逼欸樓⋯⋯實在太多太多好看的地方了掰手指數都不可能掰得完⋯⋯乾脆我跪下來好了、！！！

好想去世…這太好看了…逼欸樓………好萌…

叨擾了...必須在喜歡的連載下面留下一點自己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