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沒有收留他人的愛好。
最初,五條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讓夏油不禁心軟,他原本是打算留一宿後就趕少年離開。翌日,少年又以肚子餓為由,使夏油提供食宿、衣服。
等夏油回神時,才驚覺五條已經名正言順地進駐他家有一個月的時間。
每天,夏油都能發現五條身上讓他習慣不了的新問題。
就如生活上,睡姿沒想到是其中一環。在他小時候尚待在皇室學習時,一室五人共處一室窄狹空間,不管是打呼、磨牙、半夜的無病呻吟他都能一一忍耐。
反觀現在由於空間不大,自然也沒有多餘的床鋪可用,只能二人擠在一個單人大床,一張薄棉被隔著彼此的空間。五條剛入睡時看起來還算正常,但每到翌日清晨,夏油醒來時,臉頰上總會莫名多出一個少年的腳印。
某天他再也忍不住,一聲怒吼喚醒了少年,可五條悠悠醒來,面對夏油怒火中燒的表情,他竟然吐了吐舌頭,無辜地解釋:「睡的空間不一樣⋯⋯才會這樣啊。」這樣的理由讓夏油完全摸不著頭腦。
夏油為了杜絕自己是純養五條,所以他安排了一些簡單的前置作業給五條,並規定五條只能稱自己為主人,先訂立階級之分。
在工作上少年嘴上曾信誓旦旦地說要自己做事敏捷,但結果不僅工作毫無進展,反而讓夏油忙著收拾各種爛攤子——草藥分類錯亂、藥水調配一團糟,甚至連工具都被搞得不知所蹤。
有那麼幾次,夏油真的想把五條踢出自己的房子,但每當他下定決心時,五條總能找出各種離譜的理由回來:「主人,我迷路了啊」、「主人,還是覺得這裡最舒服⋯⋯」
最終,夏油一次次地心軟,少年一次次地「勝利」。
每次意外,五條總能成功挑戰夏油的底線。就像這次的任務,明明只需要一瓶具溶解性的藥水裝進瓶子內封口施加緊密咒語就結束,他卻硬是把事情弄得一團糟。
藥水不僅被他不小心打翻,甚至還沾到了自己身上。夏油嘆了一口氣,低下頭檢查被倒翻的藥劑範圍。舊衣服的下擺已經開始出現溶解的痕跡,幸好只是邊緣部分,藥劑可以重調損失還算輕微。
抬頭一看,五條正低著頭噘著嘴,一副像是剛被罵過的模樣。夏油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原本要說出來的話,對少年說,「去洗澡吧。」
五條連忙點頭答應,像是得了原諒般轉身準備離開。
但他腳下一滑,那雙沾了藥水的手在不經意間拍上了夏油的腰側,藥水迅速侵蝕布料,腰側兩旁的衣服立刻被溶解出破洞,露出了皮膚。
雖然藥水不會對皮膚造成實質傷害,但觸碰到的地方使變得紅腫發癢的情況。
夏油愣在原地,少年正想為自己的行為來解釋時,前者沉聲說,「五條 悟,你最好馬上進浴室!」
少年腳步飛快地消失在浴室方向,留下夏油站在原地收拾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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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空間狹小,只有一個勉強能容納兩人的浴缸。夏油讓五條先在一旁清洗之後再使用浴缸。自己則稍作準備,在水中加入中和搔癢的藥粉,水中漸漸散發出一絲淡淡的草本藥香,使肌膚恢復原狀。
等輪到他清洗完畢,夏油隨意地撇了一眼五條。
少年低著頭,專注地在水面劃著圈圈,指尖帶動著細小的漩渦在水中盤旋,直到漩渦慢慢消散,他的嘴角始終帶著一抹微笑,彷彿早已忘記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忘了這一切的始末。
夏油默不作聲慢慢踏入浴缸,隨著他沉下身,浴缸中的水因多了重量而溢出,沿著邊緣滑落到地面。
他屈膝而坐,將對面的少年挾在兩腿之間。五條並未表現出任何不適,反而安靜地抱著膝蓋,抬頭以專注的目光望著夏油,彷彿沉浸在這樣的氛圍中,帶著不加掩飾的露出幸福感。
夏油靠著浴缸的邊緣,單手撐著臉頰,靜靜地回望少年,兩人四目交接,夏油想從少年的眼神中找尋合理理由來解釋『為什麼我還要把他留在身邊?』
從最初被迫收留五條到現在,夏油依然對他知之甚少。除了名字和那異於常人的體質,其他的一切都是靠旁敲側擊拼湊出的片段。但他無法否認,五條帶給他的感覺總有種莫名的熟悉感。那熟悉,甚至讓他不禁懷疑或許是他自己有一段遺失記憶。
「你在看什麼?」夏油抬起浸在水中的手,輕輕撥動水面,水花飛濺,模糊了對方那雙清澈如鏡的眼睛。「快被你看透了。」他的聲音帶著些許調侃,試圖掩蓋心中的異樣感,維持著自己的形象。
然而五條的目光早已不再停留在夏油的眼中,而是落在他那塗著黑色指甲油的手指上,彷彿被那深邃的墨色吸引住。
他低聲開口,「主人您的指甲顏色很適合您。」
這句話觸動了夏油的內心,一個畫面忽然浮現他的腦海。
「你很適合黑色指甲油。」那是一道沉穩溫柔的聲音,一雙大手曾經摩挲著他的雙手,讚美他的指甲。那時的手並不像現在這般布滿傷痕,而是乾淨、光滑,沒有經歷過任何風霜的痕跡。
『這是什麼時候的記憶……?』夏油愣住,眉頭微蹙。思緒不由自主地陷入困境,嘗試努力拼湊這段斷裂的過去。
就在他走神之際,五條的目光悄然變得炙熱,那種目光並不符合一個少年的年齡眼神,是只有五條才知道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