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腹隱隱作痛，全身都失去力氣甚至感覺，只剩腦袋無力地處理著那陣陣悶悶的腹痛。我又把頭埋進枕頭和巨大的絨毛玩偶之間，期盼它們保留我的體溫，一點不剩地還給我，甚至讓我在睡與醒之間感覺你好像還在這裡。
以前我總會主動傳訊息告知你，關於我的腹痛。並不是為了乞求你的安慰，只是想告訴你不用找我了，你得不到你想要的。尤其你租了四樓公寓卻沒有電梯的那陣子，腹痛的日子我連爬都爬不上去，遑論在你面前裸體。
你說好。傳了張貼圖。問會痛嗎。
會。這次我說。還蠻痛的。你叫我早點休息。

我那時也是習慣地將腦袋埋在布偶中假裝自己很放鬆，幾小時後聽著Billie Ellish的Happier than Ever睡著，心裡知道你恨死這首歌和這種流行歌手了，卻還是安心地在她輕輕的歌聲裡睡著。
我爬得上那棟公寓的時候，你倒了一些伏特加給我。這次沒有chaser。你搖搖頭，晃了晃45ml的玻璃杯。喝吧。我聽著你倒數的三二一，那一秒如同看見鐵門打開的獸，將玻璃杯中的液體一飲而盡。抬起頭看見你的杯子也空了，滿意地傻笑起來。

「你怎麼租在四樓？」
「不可以嗎？」
「你都在台灣幾年了？不知道四樓很不吉利嗎？」我一副收拾東西的姿態，拍了拍手疊起杯子，卻不知道東西該放哪裡。
「Well，抱歉，我沒那麼容易被同化。」他沒看出我些微的窘迫，背對我走向格局微妙的臥房，「過來吧，趁妳還沒開始批評所有房間前我得把妳灌得更醉。」
我放下那幾個杯子不管，跟隨他的背影。房裡沒有開燈，一如往常地播著他用來放鬆睡覺的幾百小時蟲鳴鳥叫。我總是被吵得睡不著。

「過來。」他躺在床上，將自己的長褲和boxer扯下，看著我有點不適地在房裡繞來繞去，「嘿，妳怎麼了？」
「抱歉，」我一面說，一面坐到他面前，床鋪隨之凹陷，「新房間讓我不知道該坐哪。」
「我說過了吧？妳永遠都睡離門遠的位置。」他將我拉向他，「有人闖進來時我才可以保護妳。」
這是屁話，一開始約會的時候我就聽他說過睡靠門近的位置是他從小的習慣。那時我們坐在床上用筷子吃水餃，他不會夾，全用戳的。
他懲罰似地開始啃咬我的唇。隔天醒來時我發現下唇有傷口。我宿醉。

是不是喝多一點就不會失眠了？
每個晚上的細節都被我忘掉。但我記得你的體溫總是微涼、你有時候會打呼、你稍沒運動就先預告自己走鐘，也記得你習慣用左手掐住我的腰側、不允許我把衣服穿上，或是總在我面前哭。
那些你說快樂的我全不記得了。
我記得的總是痛苦的。你說過人一生最能清晰記得的事情就是創傷。
你看著我說，不管妳去了哪裡，我都會用這個方式愛你。永遠。你強調道。
我以為我早就離開你的人生，但下腹仍隱隱作痛。

某個聖誕節你說好要跟我一起過的、某次跨年你提早把朋友轟出家裡才問我能不能來。
最後一個聖誕節，你打了很長的電話，用破碎的聲音說「我知道我以後也會一直想起妳的事」。

這股引力已經把我撞成碎石。
The collision of your kiss that made it so hard.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