¹²²¹ 桧山貴臣誕生祭

　　兩支輕碰的玻璃杯發出清脆聲響，黑暗中的燭光微微晃盪，在兩人含著笑意的臉龐暈開朦朧的橙色暖光。

　　芽愛的嘴唇抵著杯緣小啜了一口，使酒香在舌面盤旋，滑順地經過喉嚨飲下。

　　酒精的濃度不高，隨著氣氛的渲染卻能增添幾分輕柔的醉意，又或許是因為近在眼前的戀人，讓她露出發自內心而喜悅的笑。

　　「お嬢さん，恭喜妳完成這次的新案，聽說獲得了不錯的評價啊。」

　　「謝謝桧山さん，都要感謝對方願意信任，讓我得到這次的機會。還有……也要多虧桧山さん的鼓勵。」

　　「芽愛很謙虛啊。這都是妳努力得來的成果，我也替妳感到高興。」

　　藉芽愛完成了重要的設計案，桧山終於尋得空檔，抽出時間替她祝賀。在特別安排的私人包廂內，許久未能碰面的兩人共進著晚餐。

　　用餐途中，桧山不忘對上次未能準時歸宅一事表露歉意。芽愛僅是笑著回應，能被這般惦記著已經很高興了，要他別放在心上。

　　不久後，閒談和笑語充斥於談話間。

॰ॱꕤ *｡ﾟ

　　結束了晚餐，桧山駕車載芽愛返回她的住處。提及明年飯店開幕前的慶祝派對，希望芽愛也能陪同參加，並想在那個場合，向受邀來賓正式地介紹她。

　　特意選擇的用詞強調了目的，看似平常的提問被劃分出區別。芽愛思索片刻，大略猜想到此舉的深意，這麼做無疑會成為一種宣告，聲明她就是桧山社長所認定的對象。

　　真的嗎？芽愛不確定是否已經做好了準備，也不知道是否具有這樣的資格。當那層特別的意義加注在她身上，面臨的將是更多審視她的目光，眼下的一切或許都會變得截然不同。

　　前方的燈號恰巧轉為紅色，桧山踩下煞車，餘光飄向身旁的芽愛。她的長睫低垂，輕抿著雙唇，即使昏暗的夜色讓他看不清表情，依然能明確地讀懂她的猶豫。

　　這才留意到視線的芽愛倏地回過頭，像是要掩飾般，揚起一如往常的微笑答應了桧山。但方才那轉瞬間面露的難色，早已被他敏銳地捕捉。

　　桧山輕輕吸了一口氣，鄭重地提出詢問。

　　「或許妳會感到有些突兀，但我希望能夠確認，芽愛是怎麼想的。」

　　燈號轉換後，他重新直視道路。就算沒能看著他的神情變化，比平時更為低沉的嗓音讓芽愛隱約察覺，他意指的並不完全是派對這件事。

　　「派對的事也好。往後更是集團的重要時期，像上回那樣的突發狀況，也會反覆地發生吧。」

　　接續的話語讓芽愛確立了猜想，不由得回憶起那些獨自空等時的落寞。雖然心裡仍舊帶著幾分苦澀，但只是此刻有桧山相伴身旁，單純的她便已為此感到滿足。

　　「我明白桧山さん有許多難處，所以不要緊的。而且最後，桧山さん都會像這樣抽出時間陪著我，不是嗎？」

　　「那些，是お嬢さん的真心話嗎？並非是為了我，而勉強著自己？」

　　對於提問，芽愛下意識地想要反駁，欲言又止的唇瓣微微開闔，到嘴邊的話卻不如她所想的容易開口。

　　多年來的習慣讓她變得不擅長依賴及示弱，無論是不想造成他的麻煩、希望填補兩人之間的差距，又或是缺少他的陪伴會感到寂寞，芽愛都甚少與他傾訴。

　　正如桧山所說，她總選擇獨自去面對。但這些事，對她而言會是勉強嗎？

　　芽愛無法對桧山說謊，卻也道不出自己藏起的軟弱。更何況她所在意的，多半都是跨不過的心坎和任性的想法，若是讓他知道了，僅會徒增他的負擔吧。

　　「……這段時間我仔細地思考過。即便不清楚一般戀人之間的交往，但或許，我無法帶給妳普通的幸福。」

　　經過了她一段停滯的沉默後，桧山再度開口。他的聲音在靜謐的車內顯得格外清晰，一字一句，沒有落差地傳入芽愛耳中。

　　她多麼希望是自己聽錯了。

　　言語的份量似乎意外地沉重，從未想過會聽見他說出這樣的話，芽愛難掩內心的慌張，不自覺加快脈搏，混沌的腦袋彷彿中斷了她的思考，連指甲刮過掌肉都感覺不到疼痛。

　　「我……」

　　一直以來都不願直視的問題，如今正赤裸裸地佇立在眼前。芽愛確實渴望與他相伴左右，共有簡單幸福的未來。同時卻清楚明瞭，這是難以輕易實現的願望。

　　桧山有他肩負的責任，芽愛也是仰慕著這樣的他。但相對的，她又能做到什麼呢？

　　當芽愛手足無措時，正好已經抵達她住所的大樓旁。桧山將車輛停靠好，過程中並未多說什麼，也未要求她做回覆。他體貼地陪著芽愛上樓，送她進入屋內。

　　離別前，熟悉且眷戀的體溫輕輕地包覆住芽愛，讓她險些紅了眼眶。

　　隨之而來的吻和平時一樣輕柔，在觸及到溫熱的感觸後卻變得有些微焦躁。芽愛忍不住拉緊桧山的外套衣角，全身心投入於他久違的溫度中。

　　感覺呼吸就要被盡數奪去，桧山才終於停下動作，依戀不捨的空氣讓兩人的舉止變得繾綣而緩慢。芽愛依然迷離的眼眸對上他的視線，眼底的炙熱低語傾訴，她卻沒能確實地領會。

　　也許，她是該說些什麼的。悄悄攥起的手心卻揹在身後，仍然握著不願鬆開。此時的芽愛就彷彿是錯做事的孩子，僅是一昧地迴避桧山直盯著她的雙眼，自覺羞愧而不願抬起頭。

　　「……時間很晚了，早些休息吧。晚安，芽愛。」

　　「好的、謝謝桧山さん送我回來，回去的路上請小心。」

　　送別桧山後的芽愛移動到窗戶邊，安靜地凝望著。即使桧山停放於路旁的車輛已緩緩開離視野，她的視線依然滯留在他離去的方向。

　　以為自己早就下定決心，無論面對什麼困難都要設法跨越，那又為何會因為桧山的提問而產生猶豫？注視著她的雙眸像是要看透她的一切，她真實的心意，包含她所隱藏的恐懼。

　　好害怕。

　　芽愛曾經設想過，各種各樣可能與他分開的情境。但不能想像的是，實際上竟然比她預想的更加難受。逐漸乏力的身子倚靠向牆面，她緩慢地坐在地上，抱緊雙腿將臉埋進雙膝之間。

　　過多的思緒全部攪和成一團，只有最後看見戀人的表情，深刻地印在她心底。

ᴺᵉˣᵗ ᶜʰᵃᵖᵗᵉʳ


𝒞𝒽𝒶𝓅𝓉𝑒𝓇 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