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帶著夢幻般的童話色彩,彷彿融合了《白雪公主》和《睡美人》的情節,只是主角變成了一位小王子:在小王子生日宴會上,嫉妒的魔女詛咒他會在森林裡迷路,並且再也回不了家。而善良的仙女雖然不能移除魔女的詛咒,但可以給小王子一個祝福:最終他會找到一個深愛他的人,建立屬於自己的家。
雲雀對電影其實不感興趣,沒有看得太專心,而骸也頻頻打著呵欠,似乎有些疲倦。
夜幕漸漸降臨,房子裡只剩電影播放的聲音。然而於此同時,隱約從底下的樓層傳來單簧管悠揚的旋律,剛好是這部電影的主題曲,流動的音符迴盪在整個屋子裡。
骸告訴雲雀,單簧管是M.M母親留下的遺物,M.M一度放棄它。當時她跟著骸一行人到了日本,在黑曜打工。但有一天不知道想通了什麼,又重新拿起單簧管,而且還考上了佛羅倫斯的音樂學校進修。
電影仍在播放,對白和旋律交織在一起,骸不知不覺在沙發上打起了瞌睡。雲雀再次環顧這間老房子,彷彿在透過每一個細節窺探骸的童年,無聲地參與其中。
雲雀在電影結束後叫醒骸,又過了一會兒,便收到M.M的晚餐邀請。也許是法國人的儀式感,M.M的準備格外周全,前菜、主菜、飲品和甜點一應俱全。餐後甜點是M.M拿手的法式軟糖,骸先前的預測是對的,雲雀的確喜歡法式軟糖。
不過對雲雀來說,義大利的晚餐時間實在太晚了,和小睡片刻後顯得神采奕奕的骸不一樣,雲雀睏了,在後半段的時間裡只是機械地咀嚼著晚餐,完全無視一旁的兩人。不過骸跟M.M似乎也不在意,在M.M分享了自己的校園生活以後,便談論起有關這棟房子的租客和修繕問題。
雲雀從頭到尾沒有加入話題,自顧自的吃飽後便決定回去休息。柔和的月光透過樓梯旁的窗戶照亮走廊,雲雀回到骸小時候的房間。在真的睡著以前,隱約聽到骸回來了的聲音。
他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被子很溫暖,但感覺很陌生。房間裡沒有開燈,微弱的月光自窗簾的縫隙透了進來,光線昏暗,他睜大眼睛,總覺得右眼前像覆蓋著什麼,顯得視野模糊,他摸了摸,是紗布和繃帶。
雲雀的手頓住了。這是他,這也不是他,這是骸,小小的骸。當他意識到自己是誰的時候,疼痛就鋪天蓋地的湧了上來,但是他沒有哭。
畢竟倒楣孩子才不會因為了這點小傷小痛哭。
小小的骸翻來覆去,在陌生的床上輾轉難眠。不知道過了多久,仍然一點睡意也沒有。當腳步聲輕輕的從門外傳來時,骸趕緊閉上眼睛,把自己蜷縮在被子裡,只露出了一小片額頭。
瑪隆夫人手上拿著一盞小燈,用另一隻手遮掩著燈光,像怕驚動熟睡中的孩子,但她很快便察覺到小骸其實並未睡著,於是她把燈放在不遠的床頭,並在床邊坐下。
她猜這個可憐的孩子又痛又害怕,她想說:「我會保護你」,但是單純的話語顯得蒼白無力,她還沒有真正付出行動。不過在這個無能為力的當下,至少她知道:只要睡著了,即便只有片刻,痛苦也會少一點點。
瑪隆夫人伸手撫摸骸的額頭,並給他唱搖籃曲。額頭上安撫的力道很輕,那是貴族婦人的手,溫暖又柔軟。雲雀恭彌一方面開始感到昏昏欲睡,一方面又覺得這場夢快醒來了。
雲雀醒來時骸不在身邊,而是在客廳發呆。祭壇上的蠟燭已經換新了,柔和的光芒照亮沒開燈的房間。
「骸。」
雲雀喊了一聲,六道骸慢慢抬起頭,這才回過神來,若無其事地露出微笑,「恭彌,你怎麼醒來了?」
雲雀不想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反問道:「你怎麼不睡覺?」
骸眨眨眼,原本想回答:下午睡過了,或者是床太小了,可是看著雲雀,他還是沒說出那些理由,而是誠實的說:「我睡不著。」
雲雀這次沒有再問他為什麼,而是說:「和我說說這個房子。」
六道骸已經很久沒有踏入這間房子了。
即使他每年都得回義大利處理房產和稅金的問題,但是他從來不回來這間房子。
瑪隆夫人的身體本來就有些病弱,後來隨著年歲的增長,除了視力,精神狀況也開始變差。她的記憶力減退、頻繁的忘記事情,到了後來,雖然仍能認的出犬和千種,卻總是叫錯骸的名字。她會摸著骸的臉微笑,說:戴蒙你終於回家了。
骸覺得很難受,但是無論瑪隆夫人叫他什麼名字,他都會回應對方。
只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呼喚中,骸開始故意晚歸,或乾脆不回家——在忍無可忍之下,骸選擇了逃避,那是他保護自己的方式。
有一天晚上,骸事先告訴千種:他不回家,記得把門鎖好。於是犬和千種早早哄睡了瑪隆夫人,卻在深夜被巨大的聲響驚醒。因為瑪隆夫人不知為何在深夜醒來,發現骸沒有回來,於是獨自下樓,卻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這場意外雖然沒有危及生命,但是自此以後,瑪隆夫人也不再能下床行走。活動能力減少了以後,瑪隆夫人很快就變得更虛弱,她偶爾顯得神智不清,甚至只是發出含糊的聲音,但是每個人都聽過瑪隆夫人喃喃叨唸著:門是不是鎖上了?我的兒子會不會回不了家?
「我不是她兒子,我騙了她。」
「她如果沒有下樓……」
「她不該擔心我有沒有回家……」
骸自言自語,並不在意雲雀有沒有回應,聲音很輕,內容反反覆覆,甚至有點顛三倒四。
骸從來沒有和千種及犬談論這件事,他也不和其他人談論這件事,他不知道能和誰談論這件事。
她知道。她很清楚。她沒有被騙。
雲雀心裡想,卻沒有打斷骸。
他下午探索這間屋子的時候就發現了,客廳那張家庭照後面有著女人的字跡,寫的是Secondo figlio、Terzo figlio、Quarto figlio,對應著骸、千種和犬在相片裡的位置。雲雀不懂義大利文,但是他可以查,那是第二個孩子、第三個孩子跟第四個孩子。
雲雀不在乎千種和犬有沒有發現,他之後會告訴骸,只是不是現在。
骸的聲音很低,漸漸的有點聽不清楚,這究竟算是坦白,還是告解,雲雀不確定。不過他知道,如果骸想說出來,他可以聽。
雲雀不確定搖籃曲的發音,但旋律他很熟悉,是那首骸專屬的來電鈴聲,雲雀試著哼了哼,也許還是有幾個音準不太對。
骸閉著眼睛,看起來好像睡著了,剩睫毛還在顫抖。雲雀試著撫摸骸的額頭,六道骸的體溫總是很低,因此他的手也許還算是溫暖,然而畢竟是男人的手,有繭,又粗糙。
但是沒關係。
雲雀停下撫摸的動作,改為掩住骸的眼睛,俯身給了他一個吻。
※義大利的晚餐時間通常較晚,一般在晚上7點半到9點之間開始。在佛羅倫薩晚餐可能在晚上8點到9點,甚至更晚。 by chatGPT
※M.M準備的晚餐:前菜是沙拉,主菜是香草雞胸肉搭配馬鈴薯泥,飲品是薄荷冰茶,餐後甜點是法式軟糖。
※想讓骸在這個故事得到很多很多的愛,雖然他可能沒有意識到,或者不敢面對(膽小鬼連幸福都會害怕)。至於雲雀為什麼會做夢,可能是瑪隆夫人希望他可以做點什麼。
※在04裡,骸給雲雀唱的搖籃曲是瑪隆夫人教他的。“Vai a dormire, piccola mia, sei la mia piccola.”(快睡吧,我的寶貝,你是我的寶貝。)
※其實瑪隆夫人甚至有自己的人物小傳(小聲)原本想要寫更多黑曜組小時候的設定,但是放在「蜜月」感覺不太合適,先當作一個番外預定X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