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留下男孩毫無疑問是他的錯誤。
身而為妖，竟然也有了人類的情感，就算那是前世情緣，也實屬不該。
男孩失蹤滿一個月，五条家就雇來搜索專家把整座山翻了一遍，第二個月，電視上出現男孩的臉龐，家屬協尋的字樣掛了好幾個月，虎杖每次帶著男孩下山出去玩都感覺良心被刺痛，即使五条看起來一點也不在乎，他也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壞的事。
讓他真正開始後悔是男孩開心地跟他說這是他來到他身邊的第二個生日，他意識到對方轉世後的年齡已經七歲了，然而對方的身形看起來和兩年前並無二致，這都是他的錯。

明白自己因為感情用事而做了什麼的虎杖感到十分後悔，那天對方笑著問他可以給他什麼生日禮物，虎杖心裡苦澀地說不出一句話，只是問男孩你想要什麼，老師想要什麼，他多麼希望投胎來到沒有詛咒世界的老師可以長命百歲活的幸福快活，即使在老師身邊的不是他也沒關係，他是妖、不是人，沒有宿儺寄生的他，也不配和現在的老師在一起。
「我什麼也不想要啊，不過勉強要說的話，我想要悠仁！」男孩帶著童音話語可愛地說著，似乎想逗他開心，也想看他害羞，可是虎杖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接受了上輩子的回憶，接受老師的感情，他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從哪一步開始錯了，或許他就不應該想起？應該狠下心來讓對方回歸人類的社會，這樣說不定這輩子老師就可以長命百歲，不用再讓他擔憂掛心了。

「悠仁？」
虎杖搖搖頭，強迫自己露出微笑，「再說點實際一點的禮物嘛。」
他沒辦法答應對方。
「可是我就只想要悠仁啊，我可是五条悟，其他東西我想要就可以得到，沒有什麼所求了。」
「......」
「還是你不願意？」
「沒有那回事......」他看著男孩無邪的表情，如果對方回到人間界，再過幾年，老師就會長得高大，或許會有更好的人生，而不是陪他在這樣的幻境中過著近乎原始的生活，他嚥了口口水，或許，或許他還有機會讓他回歸人界。
「沒有那回事那你就答應我嘛。」
「......好，明天我們一起出去約會吧，就當作是給老師你的生日獎勵。」

「真的？！太好了！那我今晚要和悠仁一起睡覺！」
男孩撲進他的懷裡，虎杖若有所思地抱住他，開始為了他們的別離而感傷。

17.
說好的約會，虎杖決定大膽一點帶對方回北上的老家，那裡很清幽，也是他前世想帶老師去的地方。
外頭是晴天，他戴了頂漁夫帽遮掩自己的耳朵，只用了點幻術掩飾自己的大尾巴，牽著男孩坐上少人的電車，往他的故鄉前進。
男孩有些興奮，一路上好奇地貼在窗邊看，問他不等下雨天沒關係嗎？
虎杖搖搖頭，他不想拖延，怕自己會猶豫後悔，男孩沒發現他的異樣，只是微笑著握住他的手，親親他的手背道：「悠仁對我真好，但要是不妙了，要跟我說，我會努力掩護你，就算這輩子我沒有很強的能力，我也會永遠保護你。」
「......嗯，謝謝你，老師。」
聞言，男孩很開心地笑了，繼續看窗外，他收起笑容，眼淚在眼眶打轉，但虎杖沒有哭，他只是感到很寂寞。

抵達北上，他牽著男孩下車，想起好多事，包括前世的爺爺可能就是這一世要他守護村莊的人類，他感到有些唏噓，自己居然沒有發現。北上人口不多，虎杖帶著男孩先去了較遠的牧場，男孩一看到草地還有牛羊豬隻就瞪大了眼，孩子性地拉著他一起餵食，全然沒有前世的大人樣，虎杖倒是不太意外，畢竟他也受自己的狐狸本能所限制，老師就算靈魂是大人，還是會被幼童的孩子身體影響吧。
「要吃點冰嗎？」
「嗯！」
「等我一下哦。」

虎杖轉身去買了兩支牛奶冰，這段日子花的錢都是對方的零用錢，不知道是否該說老師聰明，在五条本家發出尋人通報以前，他就已經要他幫忙把錢給提領出來，虎杖還配合著去辦了人類的戶頭，將錢存進新的帳戶裡，這樣子以後就算不被五条家找到，吃喝玩樂用的錢都不需要擔心，只是因為如此，男孩的失蹤也被報導為針對錢財下手的失蹤案件，警方在山上搜索無果，就放棄了五条家人宣稱的「神隱」行動。
這都是老師想好的嗎？
虎杖不清楚，但五条家從那之後就沒有再來山上搜索，似乎也開始認為這不是一起靈異的「神隱」事件，而是純粹為錢而誕生的「綁架」。
「......悠仁的家鄉真悠閒。」
男孩靠在欄杆邊吸著冰淇淋，一邊盯著草地上吃草的馬兒，一邊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是啊，我還記得上輩子的我總是吵著爺爺要他帶我去更刺激的地方玩，現在想來爺爺已經很努力在陪我玩耍了，畢竟我沒有童年朋友。」
「......悠仁不是一個人喔。」
男孩轉頭看他，虎杖愣了下，低頭望去，那雙藍眸映照著他的身影，不知怎地虎杖就感到臉熱起來，他抿了抿冰淇淋，含糊地說：「嗯，謝謝老師......我很怕寂寞，但是謝謝你到最後給我一個容身之處。」
男孩眨眨眼，露出一個微笑，「不客氣～」
「但是老師不在，我的後半生還是有點寂寞。」他小聲地說著，「缺少了老師的缺口，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唔......」
男孩愣了下，耳根發紅地別開眼，「抱歉。」

「別說抱歉，是我沒有能力幫上你，最後還讓你承擔了一切。」虎杖並不是想聽對方道歉的，身為老師、身為他最敬愛的對象，他知道五条老師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他沒有資格怪罪對方，他只是感到很遺憾，也對自己的無能為力而難過，如果他能夠早一點掌握自己的力量，如果他能早一點察覺宿儺的意圖......再多的如果對他來說都成了往日雲煙，虎杖無法挽回，也只能感嘆，「老師你大概也沒有特別想要長命百歲吧。」

畢竟記憶中是那樣瀟灑奔赴戰場的人，但虎杖還是忍不住將自己的私心投射在對方身上，希望老師長命百歲，希望老師活得比他要久、要健康，希望老師和自己一樣變成老爺爺，或許畢業後還可以見面，無數的希冀、絕望、哀傷，都在這兩年間不斷地隨著記憶而甦醒，身為「虎杖悠仁」做不到的傷痛如此清晰又遙遠，可是無論過去多久，篩去複雜的情緒過後，他發現他對老師的感情始終如一。
男孩訝異地看他，像是驚訝他為何如此說，又像是驚懾於他的洞察，畢竟他不知道他臨終時所見，這些都只是虎杖的妄加猜測，他看著對方的雙眼，緩緩地說：「就算老師不期望平安與長命百歲，我也私心希望你能擁有一切平淡的幸福。」
這是他對五条悟、對他最深愛的人的私情。
不是我愛你，也不是我喜歡你。
而是請你好好活下去，即使不在我身邊。

18.
五条悟應該要開心的。
七歲的生日，他永遠記得隔天的那個下午，悠仁帶他去了故鄉北上參觀，他高興自己了解了他，比上輩子的自己更貼近了他一些，可是他卻同時感到惶惶不安。
特別是對方在牧場對他所說的話，那一些話都讓他想起他最期前和悠仁說過的告別台詞。
不會吧？都已經過了兩年，五条家的人也依照他的計畫放棄尋找他，開始察覺到他有意地離家出走，悠仁不會挑在這時候放棄吧？他看著對方露出的微笑，感到胸口隱隱作痛，是因為記恨他上輩子太早離開所以故意捉弄他嗎？

還是他太過敏感？悠仁只是因為冬天到了，會想起過去的事情而心情不太好罷了，再過幾週就是聖誕節，也許他該想個辦法讓他忘記聖誕節，他盡量保持著孩子的活力，那個下午都在努力逗悠仁開心，好不容易搭上回程電車的時候，悠仁的眉頭舒展開來，他說「回去之前去買個蛋糕吧」，五条開心地點頭，慶生嘛，他很期待悠仁要送他的蛋糕，雖然他更想吃他手做的，但不好為難這輩子身為狐狸的悠仁，他被牽著走來到車站附近的蛋糕店，悠仁給他買了一個很大的蛋糕，粉粉嫩嫩的，帶著春天的氣息，上面還有聖誕樹的裝飾和一個大大的「生日快樂悟君」，悠仁還難得地請他幫忙拿，五条欣然接過，聽到對方說謝謝你，他循著聲音抬頭正要應和，卻發現對方的身影消失無蹤。

他愣了下，看著車站附近往來的人群，一下子茫然起來，只有手中的蛋糕重量真實無比。
「悠仁？」
他小小聲地呼喚道，但是沒有任何人回應他，五条悟慌了，回頭問店員，對方卻說不記得有看到另一個人，他慌張地往回山上的方向跑，一路上下起了白雪，卻沒有他熟悉的背影。
不可能，怎麼會？
悠仁丟下他？
腦中全是那個不安的想法，他甚至差點跌倒，小心護著蛋糕，才沒有糟蹋了悠仁的心意一下栽在地上，白雪飄揚，他停下了腳步，突然想起在牧場悠仁說過的話。
『就算老師不期望平安與長命百歲，我也私心希望你能擁有一切平淡的幸福。』
原來他說出那一句「期待著你」時，悠仁也是這樣的心情。
七歲的冬天，五条悟嘗到了報應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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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QQQQ不 看到自卑說自己不配的悠仁那邊看到哭出來...
被留下來的人的痛苦真的...不管是小小悟還是悠仁都好心疼...

nonbiriiii0204: 我也是邊寫邊哭，說好的甜甜治癒呢（沒有說好
可能會有一點追妻火葬場，不過真的只是一點（對五条不敢太壞

出國前想把這篇完結，所以預計這週都是更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