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結弦
4 days ago @Edit 2 days ago


支線八:發酒瘋
野火燃於何方
→with liang_chen
latest #27
時間線:仲夏
地點:紅葉之森
【幻世】結弦
4 days ago @Edit 4 days ago
他在偌大的紅葉林裡,尋找一名與天地同色的紅狐狸。

結弦手裡提著一壺酒,並非購置而得,而是在桃木村時受樹精們所託,為了阻止鬧事,從醉得失了神智的司祭那裡順來的;搞定這件事也花了他一番工夫,既然是有求於人,這壺酒如今自然是歸他了,合情合理。雖然如此,他一個人拿著也挺沒意思的——付喪神嚐不明白酒水的滋味,對此也並無興趣,若是放在住處,恐怕隔了三五十年才會想起它的存在。

他拎著酒壺,想了想,於是走上通往紅葉之森的道路。

熟悉的友人當中,狐妖是最樂於飲酒的一個。他不曉得那傢伙身在何方,畢竟彼此都很隨性,除了花奈一時興起的邀約,幾次碰面不過是偶然相逢。他只依稀知道青年住在林間,篝火一旁,雙月之下,付喪神徒步穿越這片妖異而古怪的林地,偶爾便能看見兩條晃動的狐狸尾巴,或悠然,或躁動。
【幻世】結弦
4 days ago @Edit 4 days ago
有這樣的資訊就夠了吧。結弦在熟悉的溪邊慢下腳步,尋了塊地方閒坐,仍舊隔著不會沾濕鞋襪的距離。他微笑著想:紅葉之森再怎麼大,在這裡待上十天半個月,追蹤一名狐狸的行跡,也不是多麼困難的事。

正這麼想著,熟識的對象便映入眼簾。他窺見赤紅的身影,隔著一條不深的溪流,倒是替他省下了搜尋的時間。

「涼城。」

他揚聲呼喚。結弦尚未習慣這個名字的音調——又或者說,在漫談與吵嚷之間,他尚未習慣有這麼一個詞彙,足以指代眼前張揚肆意的友人。但他得到了名字,在漫天飛舞的螢火裡,鑼鼓喧騰之中,兩個簡短而篤定的音節。

無論如何,他挺中意這個稱呼的。

撐著臉頰,付喪神坐在溪畔未濕的岩石上頭,淺淺笑了起來。涼城聽見了他的聲音,在那雙金色豎瞳朝自己瞟來時,結弦抬起手,朝對方晃了晃色澤黝黑的酒壺,「找你很久了。有酒,你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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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聲潺潺。赤狐妖臥在彎曲而繁茂的巨樹之下,自影中抬起宛若發光般的金眸,如樹蔭底流過的光。入目是深沉如火的垂葉,遮掩去那張清淺面容的部分,不過付喪神的氣息他早已感知得到,因此眼神裡毫無意外之色,只是勾起嘴角的一抹笑。

「你找小爺?」

他身上流著屬於野獸的血液,即使沉睡中也能敏銳察覺氣息,在片刻裡判斷是殺,是逃,有無敵意,甚且來者何人,遠在目光繞轉逡巡之前。狐狸動了動身軀,慵懶地翻身起來,而結弦早已尋好位置坐定,相隔溪流,坐在水花濺不上的距離之外。
「⋯⋯酒啊,當然好了。」

他踏開步伐,姿態隨意卻仍然美麗的跨步,踩著無比熟稔森林每處地面的的腳掌,重心順暢流轉雙足之間,似乎落葉地與溪石同樣能信步跨越,水花濺灑,在衣襬如潑墨般層疊出新一幅花色,就在這十數步裡來到呼喚者面前,接過黑壺,拔開壺口嗅聞。

好酒,他笑靨顯得十足滿意,順著在結弦附近的草皮席地而坐,手一轉,彈指在面前變出兩只杯盞。

紅狐狸踏水而過,倒與初遇時的光景有幾分相像。結弦坐得離溪流稍近,隨著青年邁步,水花接連濺在跟前,青石與泥苔被層層打濕,色澤愈發厚重,卻沒有一滴沾上他的鞋襪。涼城的衣襬倒是濕得徹底,他微微一笑,看對方滿不在乎地朝自己走來。

「酒很不錯吧。」

他自己毫無鑑別能力,評價全是從旁人口中聽來的,但這不妨礙付喪神笑瞇瞇地開口。酒壺到了涼城手裡,見對方露出滿意的笑容,結弦指了指那壺酒,向來平靜的神情也透出幾分愉悅——甚至興味盎然。「從桃木村司祭手裡想辦法弄來的,費了我不少工夫呢。」
說是想辦法,根本就是把人家的酒壺給直接調包了,明顯不是正規的取得管道,他隨口談起,倒也泰然自若。結弦和人類相處日久,學了不少現世的新奇技巧,卻終究不與他們同類,那些條條框框自然約束不了妖怪之身;至於他的朋友,顯然不是什麼在乎世俗道德的性子,那就更不用顧慮了。總活得像個老好人的付喪神側著臉,看向席地而坐的狐妖,悠然笑了起來。

杯盞於面前排開,成為一種無聲的邀約,他既然不急著走,也就沒有拒絕友人的理由。

「要找人的時候,才覺得這座森林大得有些麻煩。」抬起頭,結弦望著被樹冠遮蔽的夜空,很是閒適地開口。幻世沒有日光,即使是藍月時,夏季的樹林也稱不上炎熱,只有蛙聲偶爾鼓噪,提醒著季節的降臨。

「不過今天運氣挺好的。」

溪流潺潺,他耳畔傳來酒水注入杯中的聲音。


青年意外地挑眉:「司祭的酒?怎麼來的?你可不是會為這種事費力的傢伙啊。」

結弦味覺之差勁,他已經差不多對此放棄了。想起初識時還歡喜地誇過他,這人顯然吃什麼都能淡淡讚上一句。如此的存在會耗費功夫就為得到一壺酒嗎?他不是十分相信,於是多問了句。

酒水沖入小杯,光是嗅聞就能感受到此酒的酒勁不小,因此他沒拿上太大的器皿,一時只聽著友人的話,沒有太快回答。烈酒入口辛辣,香氣卻醇厚悠長,擁有歲月才能發酵沉澱出的飽滿風味,恐怕是愛酒之人上乘珍藏的等級。
「確實幸運,真好的酒。」

他自顧自又斟一杯,沾過美酒的杯沿抵在唇畔停頓,答覆起更前面的句子,嗓音如陳述風吹草動的瑣事。他問:你說,森林大火會不會是因為森林大得麻煩?

赤烈如火的森林當真焚燒起來,在虹弧當空的幾日以後,那被忌憚的天象下口耳相傳的憂慮成真,森林陷入一片火海。涼城望著這方倖存之地的淺溪,神色看不出多少此刻思緒,似乎這件事情與長居於此的狐狸無關,只緩慢地傾倒杯身,酒液滑入喉頭。剩餘半杯時,杯身復歸直立,而後朝向溪水揚去。

輕透的液體灑散空中,藍月下泛起微光,最後落入水流。

【幻世】結弦
3 days ago @Edit 3 days ago
「那個人喝酒喝過頭,在村子裡大開殺戒。」

烈酒沾唇,他嘗不出其中韻味,卻聽人類描述過那樣的滾燙,漫過咽喉,宛如吞下一口焰火。如果真是如此,倒與眼前野火般的狐狸相襯,結弦端詳著掌中空杯,漫不經心地答,「雖然也行吧,但都鬧到我住的那一帶了,不想讓他繼續喝下去啊。」

那不過是平淡日常中的插曲,他並不在意,信口解釋過幾句,便放任話題逐漸沉寂。他放下酒盞,也不言語,只是靜靜聽涼城問起話來,語調隨意,彷彿他們談起的不是延續半個紅月時之久,就在這片林地裡發生的災變。結弦側著頭,視線停留於青年的臉龐,沒有立刻別開,似乎真對那道金紋產生了幾分興趣。
「誰又知道呢。大了嫌麻煩,林子小了,說不定又狹窄得令人生厭。」

付喪神的話音如常,清揚而悠遠,連感嘆的意味也只是淡淡的,取過酒壺,替自己斟了一杯。「如果火因此而起,也許得連幻世海的水都燒乾了,才算得上清淨吧。」

一場倏忽燃起、悄然熄滅的無名妖火,吞吃了無數妖怪所棲的林地,又真能燒乾淨什麼嗎。他看著青年舉杯,不知為何而敬,烈焰般的液體隨酒盞揚起,飛舞於半空;酒液四散,起先還是清晰的光點,轉瞬就墜入清溪之中,隨波逐流,再也不見形跡。

結弦似乎仍微笑著,小杯停在唇畔,遮擋了總是彎起的弧度,面容浸透了月光,只餘平靜。

「涼城。」他問,「火也到你那裡去了嗎?」


不出所料,這一壺酒不是結弦特意討要而來的,不過不論背後的過程正確與否,皆不妨礙此刻他接著續杯的舉動,森林更是無法地帶,不存在任何道理與正確路徑可言,萬物在此生,在此殺戮或逃亡,取所求,擇所欲。

他聽著結弦的話,大笑起來,所在之處仍然紅葉繁茂,落不盡一般,幾乎能讓人忘記仍有大半森林此刻仍是焦黑或死白,如一隻死亡之手無情碾過般,生靈竄逃、火光沖天時幾乎形同地獄,那些原只在歌謠與傳說裡的光景。
這場火是懲罰嗎,是天意嗎,是無妄之災或其來有自嗎,焰火生得突然,也蔓得太快,不曾留給困惑時間。付喪神嗓音清淡,似說了什麼,也似什麼也沒有說,像這場大火般,至今無人尋得第一絲火星乍亮之處。

像火焰能燒死一切,也燒不死一切;輕易熄滅,也再三復燃。還有千百株新生的嫩芽吧,還有千百場火:還有無盡堆壘的浪花,與噬咬所謂恆常的橫災。

結弦仍注視他。

耳邊響起在祭典裡敲在心處的問題,關於意義,關於重複,關於無趣或有趣,而結弦答覆的是,我都記下來了。這場注視能與一切無關,如淡色光芒流淌過悲歡死生愛恨離別。所以也能與一切有關。但今日,注視者跨過來往的一切光及影,只問起他。涼城偏過頭來,友人隔著酒杯擋住部分面容,因此沒有笑容,顯得更過分平淡甚且透明。

其中閃動過他的名字。涼城,他喚。
幾乎不曾如此,比如匿跡的笑,比如來自這恆久旁觀無言之人的問題,唇角酒精辣得有些刺燙。涼城想,其中你想問的是什麼呢?我的住屋?或者有否留下傷處?親火的妖怪在火災裡會怎麼樣?或這些字詞只因來自太遙遠的眼眸,火光明滅不清而問,火也到你那裡去了嗎?

他在其中見過不理解的笑意,見過寒冷與鋒芒,見過罕有的興致,但掩沒習慣微彎的唇角,驀地一時難以解讀。其實這問題何其直白的。
「人不還在這嗎。」他嚥下酒,答。

我該說多少?火光那樣湧向他吞噬天地,在眼底的餘光依然未滅。他總覺得森林仍飄來焦臭的氣味,有沒有看不見的哪處,持續焚燒?這些在你淡色眼裡與濺不上水痕的衣襬之上,又佔多少時長?抓住手,還放開嗎?

他沒有想下去,知道大抵又會發起怒來。也不全是怒意。

「屋子燒掉一小角屋頂罷了,人嘛⋯⋯還能喝酒?」狐狸撇開了視線,終於又補一句,「小爺不怕火,結弦。」

【幻世】結弦
3 days ago @Edit 3 days ago
「可是我怕啊。」他輕聲說。

害怕。詞彙簡短卻有力,光是臥在心底,就足以緊緊絞住一個人的咽喉;可是吐出這句話時,他的面容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比起陳述,更像一句令人捉摸不透的玩笑。結弦未曾別過目光,涼城卻轉開了,於是淡漠得透明的金顏色,便徹底吹落於風中,連同葉隙灑落的光線,成為地上斑駁陳舊的圓點。

他閉起眼,飲盡杯中酒,缺了敏銳的味覺,甚至無從感受方才嚥下的炙熱。再次睜開之時,除了紅狐狸,舉目盡是皎潔得悲哀的月光。
涼城,他想,我與人同群太久,竟也沾染上了無謂的恐懼。

結弦沒去解釋用字遣詞,音節單薄,後頭可以綴上任何詞彙,比如青年談及的焰火,或是更遙遠的一切,那些足以被視為威脅之物。此般畏懼合情合理,可他終究不是鮮活的生命,心臟不如小獸蜷縮,不如掠食者奮進,說是通透,或許剖開一看,終究也只是空無一物。他有那樣的一顆心,每次跳動,都宛如弓弦空響,發不出箭矢,只震得人手腕隱隱作痛。

正因如此,這種刺不穿肌膚、濺不起鮮血的疼痛,便成為他獨自坐擁的恐懼了。
他能想像涼城踏著野火的模樣,一如踩過溪水,對那條燦爛的性命而言,不過是稀鬆平常的一筆。紅狐狸也許會大笑起來,任由火舌翻捲,又或者蠻不在乎地揚起唇角;也有可能,那傢伙最終選擇沉默,就像不久前的遊行隊列之外,青年抱著紙燈籠,安安靜靜地,最終也只是吐出自己的名字。狐妖可以有無數選擇,但付喪神只能凝望,必須凝望,除了記憶,無從挽留任何事物。

是啊,涼城無懼烈焰。他半是嘆息地想:那麼,熊熊大火燃起之時,你難道想看我將這竹木所化的手臂,探進你身處的火場之中嗎?
【幻世】結弦
3 days ago @Edit 3 days ago
「不過,你說得對。」

在劫難遺留的蟲鳴鳥叫裡,結弦慢慢地笑了起來,嘴唇微彎,而後笑意攀上眼角,溶於不起波瀾的眼眸。他在得到答案之前先微笑了,彷彿化型之初,向人類學習種種表情的模樣,「人還在這呢,說到底,也沒什麼好問的。」

他探出左手,將酒杯置於兩人之間,平坦的溪岩上頭。袖口沿臂膀稍稍滑落,衣料之下,依稀可見灼傷後新生的肌膚——不再漆黑如炭,與常人無異,只是比起未曾負傷的手背,膚色黯淡了幾分,彷彿焦痕還盤踞於肌理當中。

「既然還能喝酒,也就不枉費我今天走這一趟了。」


那樣的字音傳來,清晰完整地敲在耳膜,因為太輕而發癢,他在句末抬眸,此時那雙通透的淺金閉合,酒液咽落,回返的一對目光是那樣的——他在思及的詞彙裡難以發聲——那樣悲哀。

是你的眸裡滲出的悲哀嗎,你會嗎,還是森林、還是月光、還是。

心臟在泛涼的字裡跳動。屬於活物的,存活意念之下的情緒,心臟會怦然跳動,為恐懼之物顫縮,鮮明到光是文字裡就讀見脈搏。

他知道結弦怕火,他才曾用帶火的指爪扣上竹木般涼的手臂,在森林裡圈出鬥獸的火場,但結弦在答覆裡,用起那樣赤裸柔軟的害怕二字,放在他身上。可是我怕啊,是以問起你。
隨時光走遠的聲音復響起來,在城市喧囂的一處,向他道可以的話,別太早死了。付喪神同他猜想過的是言行如一的類型,那一句甚至並非諾言,只似純粹的告知與單向箭號,可他不會忘卻,不會違背,在舉止裡坦然地如此表露,透徹一如目光,甚至是向他展示要害一般。

如此看來他曾生出的憤怒有些倒是卑劣片面的扭曲心思。他的話當然也能讀成,我不怕火的,不必憂心。可涼城為這副反應牽動面容,沒有辯駁,而是飽饜的笑。

——在這樣大得麻煩的森林裡頭。他想。

他愈笑愈是燦爛,漸漸爽朗地笑出聲來,不帶惡意或嘲諷,只就似這件事是多麼有趣或令人愉悅的,彎起燦爛的金眸舉杯,敲擊付喪神手裡的杯壁,毫無猶豫一飲而盡。
「森林會吞噬下一切,還更往上長的。」青年恢復閒散慵懶的模樣,單手拄地,酒精微微染紅眼角,在紅髮鮮豔的色澤下並不明顯。

往溪對岸望,是奇形怪狀的歪曲樹木,葉冠高聳,根節轉折處隱約可見並不似尋常樹皮的紋理,卻被攀藤和新皮包攏,漸成樹紋本身。森林也還要長回來的,在根系與種子尚未完全挖去毀損之前,將無止盡地朝天際攀爬,青年伸手,於半空描摹起彎拐的幹木。
【幻世】結弦
2 days ago @Edit 2 days ago
那樣的片刻裡,就連蟲鳥也停止歌唱,森林之中,只迴盪起紅狐狸暢快的笑聲。涼城與他碰杯,彎起一雙曾逼視他的狐狸眼,枝葉沙沙作響,彷彿與青年一同作樂;沒去探究笑意底下的心思,結弦迎視著他,面對燦然如常的金顏色,悠然而笑,仍是一副寧靜而淺淡的神情。

他什麼也沒說,彷彿涼城的笑聲不關於己。付喪神為其側目,為其沉默,不帶任何目的,就只是坐在林間,聽自己的朋友肆意一笑。

「是嗎?」

狐妖隨意地比劃起來,順著動作,他也移開眼眸,目光落在溪流對面,凝望蒼勁而走勢古怪的樹木。新與舊、藤與枝,在掙扎而生的植物上糾纏為一體,他不置可否地應聲,停頓了一瞬,又自問自答似的開口,宛如嘆息,卻也同樣帶著笑意,「……不,就是這樣吧。」
【幻世】結弦
2 days ago @Edit 2 days ago
涼城的眼尾微紅,那讓他看起來更像是祭典上售賣的,繪有紅紋的狐狸面。酒意於他並不醉人,結弦望著酒盅,只在其中看見一抹鮮豔的紅色浮游,是耳畔流蘇的倒影。他將酒水一飲而盡,味覺遲了半拍,嚐不出辛辣與滾燙,僅僅嚥下這口經年不改的沉默。

「既然如此,我會常來走走的。」他說,「就當是看著這座森林。」

火光燎原,燒進付喪神月色一般清冷的眼眸。而他會看到最後的,看青年所說的野火燃盡,新綠蔓生,不為了什麼,只為了他的朋友,焰色一般鮮明的紅狐狸。


「不盡然吧,但在小爺眼裡,是。」

這回結弦卻同意了他的話。在他意料中,付喪神總不答是抑或非,最多有句飄搖的「是嗎」。他悠悠瞥了眼重新接上話語的友人,如此不負責任地回應。

在他眼裡是。他並非遵從世俗是非的性格,在不理解的他人眼裡恐怕名為瘋狂,自有一套邏輯在解讀萬物,他曾經給花奈身邊的小貓頭鷹編造過森林的眼淚,將整座大陸塞填入虛構裡頭,笑語,為什麼這不能是真的。

無所謂真正的真假,而你竟然同意我了。
「那麼來吧。」

狐狸仰起面容,輕闔眼眸,任由月色並不溫暖地淌落,悠然睜開一眼撇向話語來處,又收下金色的視線。

那麼來吧。

他沒有在回答裡勾掛上條件,留著輕短的詞語和其中淺白無謂的意義。森林放肆自由,何曾要途經誰的同意呢,這裡不存在門扉或牆。但他知道的,這一句話,當接上他的答。森林也不拒絕誰,他像林木的主人般慵懶地應,讓話語仍懸繞在楓紅的樹冠上方,照得著整片月色,在赭紅的腔室篩落淺淡光芒。

一點酒,一點臨時興起,一點或大或小的事,一聲呼喚。如果朝向他的話。

他仍會為此踩涉過溪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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