嗶——嗶——

在塔爾塔洛斯監獄的深處囚房，回響著一成不變且無情的電子音。
其中被鋼鐵和醫療儀器牢牢地束縛在續命治療艙之中的荼毘，緩緩地醒來張開眼睛，依稀的意識如未清醒時一樣迷失在這麻木的聲音之中。
其實他早已經失去計算流逝日子的能力，也幾乎不再能感知到自己敗壞的身體，現在的他僅剩下一雙眼和一張嘴能動，連一絲自由的空氣也呼吸不到，只能在黑暗虛無中慢慢等死。
今日大概也是平平無奇地，等待那個傷殘老頭到來的一天吧。
荼毘如是心想，然後靜靜地閉上眼睛，呼出將近壞死的胸膛裡的一口濁氣。
不過事與願違，囚房的大門不合時宜地打開了，傳來一陣與此死寂空間突兀至極的生機勃勃的嗓音。

「——打擾了喔。」

荼毘隨即稍稍怨恨自己應聲而睜開了眼睛，徹底錯失了裝睡的機會。
他聽聲音就知道來人是誰，很快對方就踏著輕盈的腳步出現在他的可視範圍裡，頂著那張他短時間內熟識得過分，說實話不想相見但微妙地有點懷念的臉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你醒著啊！」
身穿一身微微起皺的黑西裝的霍克斯朝他揮揮手，嬉皮笑臉地說：「之前每次來看你都在昏迷，今次我來得剛剛好呢。」
說起來，這還是荼毘自大戰後第一次與霍克斯相見。

多虧自己那位操碎了心的老爸，荼毘多少還是知道大戰時伴在老頭身旁的霍克斯在戰時及戰後的模樣。他想像過霍克斯現在貴為新公安委員長的的模樣，但實際看到這隻鳥失去了標誌性的紅色翅膀和鵝黃英雄服，裹在黑西裝的身形跟柔軟的頭髮一樣削短了不少，連臉蛋也多了兩道明顯的傷疤，還是會感到一點陌生。
但很快霍克斯自來熟的舉動就消除了那點違和，他的舉手投足、刻意的親近和不自覺的親暱，這令荼毘回想起當他們還在群訝山莊時相處的日子。
陷入短暫且恍如隔世的回憶，荼毘抱著疑問朝面前的人眯起了眼睛。
霍克斯立即接收到來自對方一臉很明顯「你來幹什麼」的質問，就像以前他為了躲避他人時理直氣壯地闖入他房間一樣，聳了聳肩說：「文書做到悶了想溜，所以房間借我躲一下。」

——依然是撒謊不眨眼，還真令人安心。
荼毘立即意識到他錯漏百出的謊言，便諷刺地心想。霍克斯一個該待在公安大樓的公安委員長想要偷懶，還特地溜到來幾十公里遠的監獄來是怎樣都說不過去，畢竟瞧瞧他空無一物的後背，已經再也不是一隻隨心說走就飛的獵鷹了，肯定是特地讓人載過來的吧，說不定他的下屬和護衛就在門外守候。
不過出乎荼毘意料，下一秒霍克斯就沒堅持他主張的理由，一改輕佻的態度，真誠地說：「好吧，我是特地來看你的，不行嗎？」
「⋯⋯回去。」要不是現在翻白眼很累，荼毘就幹了。
「不要，別這麼快想趕我走嘛。」

霍克斯朝厚實的治療艙玻璃後的死魚眼俏皮地吐舌，然後對著治療艙左顧右盼好一陣子，才踱步往治療艙的底部旁邊走去並且背對著荼毘席地而坐，直到他舒服地找到個位置背靠才輕鬆地說：「最多我就坐在這個你看不清的角落，這樣你就沒有怨言了吧。」他大致算過，被束縛躺著的荼毘大概看不清他自己腳邊的位置。
事實上荼毘的確怎樣也趕不走他，但勉強自己亦要在口頭上表示抗議，不滿地說：「⋯⋯你⋯⋯會很吵⋯⋯」
「我這叫給你現在苦悶的生活添一點樂趣！」
這位新上任的公安委員長就像個躺在地上撒賴撒嬌的小孩子，背靠著治療艙過度活潑地搖頭晃腦，一時好奇地張望這間空無一物的囚房的任何細節，一時偷偷偏著頭觀察身後的治療艙，不作一聲便在強烈地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從治療艙內往外看，荼毘看到眼角有一抹晃來晃去的鵝黃，就像響徹房間的嗶嗶聲一樣有丁點煩人，不過他並不討厭。
這個局面再次給荼毘一種即視感，令他想起他們以前依偎在群訝山莊的房間裡時，這隻鳥只要不是乖乖睡著便這般坐不定。即使現在他完全被牢牢束縛在玻璃艙內，感受不到以往肩並肩貼身時的體溫以及令人安心的呼吸，但荼毘依然能強烈地意識到霍克斯就在手邊般的近在咫尺。
不過可惜，依照這個習慣的話，很快清醒著的霍克斯就會耐不住鼓噪的性子，硬是主動提出一些有趣的閒聊話匣子，從巡邏期間聽聞的小事到親身遭遇的事件都生動地重新演繹一遍，打破這一片難得的安寧。

「啊，說起來呢——」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霍克斯抬起頭往後一看，對著反光的玻璃閒話家常。
霍克斯先是提起一些來到監獄前遇到的瑣事，例如午飯時食的雞肉串燒多美味、這程橫跨整個城市的車路有多顛簸，到年長的屬下們為他每日大大小小的任性囉嗦了他多久，全部不厭其煩地分享給身邊這個與世隔絕的人聽。
荼毘對這些他講的日常故事基本上沒什麼興趣，便閉目養神的將霍克斯當作英雄電台來聆聽，直到他稀疏平常地提到一件應該是機密的要事。
「伊口秀一——紡織者好像說要寫一本關於敵聯合的書的樣子。」
霍克斯終於說了一件令荼毘感興趣的事情，令他緩緩張眼望向一臉寫著「我終於得到你的注意了嗎」而得意的霍克斯。

「昨日安排了他跟DEKU會面，監視錄影到他這樣說的，說是要將死柄木弔這個恐怖的象徵記錄下來，紡織下去。」霍克斯說這番話是沒有任何憂慮或恐懼，甚至有一點作為公安委員長失職的期待：「不過距離書要寫好大概還有一段好長的時間，寫好後還有來自不同單位的內容審核、出版商發行等等繁複的商業操作⋯⋯大概你也等不到書正式出版能讀的時候了吧。」
荼毘早習慣週遭的人直白地再三宣告他不遠的死期，而且他也深知麻木的身體撐不久，因此對霍克斯後半部分的結論毫不在意，只著重在自己在乎的重點。
「哈⋯⋯我沒有興趣⋯⋯看別人扭曲自己的⋯⋯故事⋯⋯」
霍克斯為他的回應哼笑了兩聲，像是高興他有所回應，也似是在同意他的話。

這段對話最後不了了之。霍克斯不應該透露更多機密，而荼毘沒有足夠的精神和體力延續這番對話，於是他們任由安靜再次充斥在彼此之間，讓週遭醫療器材繼續不停息地嗶嗶聲作響。
不知道待了多久，最終還是由霍克斯再次打破這個僵局。

「吶、荼毘——不，轟燈矢——我能叫你燈矢嗎？」

「⋯⋯不能。」荼毘幾乎是立即斷然拒絕。
「為什麼不行？」霍克斯此刻卻意外地堅持，他回頭直視那雙治療艙內正在睥睨自己的眼睛，片刻後又別過了臉，但語氣依舊毫不退縮地繼續說道：「反正我們沒剩下多少時間了，我們之後就坦誠相見好嗎。」
——這是什麼天大的笑話。
「哈哈⋯⋯你要聽聽⋯⋯你在說什麼嗎？『霍克斯』⋯⋯」荼毘故意將他的英雄名講得格外清晰。
「鷹見啟悟。」霍克斯伸手敲了兩下玻璃，打斷他們之間正在蔓延的詭異氣氛，再說話時他終於表現出一絲真實的脆弱，就像懇求般說道：「至少在現在的你面前，我想做自己。」

—— 暫時到這裡。

moonblood: 關關啊寫字好難啊嗚嗚嗚

話說這是一個
有點膩了為討好他人和為大局而活的鳥
下輩子想為自己而活和追求愛
還有
這輩子任性過也後悔過了
所以想彌補遺憾好好再活一次的小混蛋
的OOC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