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前的餐盤，納薩里歐難得沒帶著微笑，以他現在的樣子的確很難笑得出來。他仍是失去四肢且裸身的模樣爬在地上，很顯然接手他的懲戒警也沒打算幫他找件衣服穿。
話說回來，應該要跟在他旁邊的機械人不知又跑去哪了。

米勒捧著一盤盛滿食物的餐盤，正在餐廳裡四處張望，他的朋友還忙著處理公務，所以他今天只能孤單一人度過愉快的晚餐時光，若是有人可以陪他一起享用那就更愉快了，米勒樂意分享那一疊快溢出來的薯條和炸魚。這麼想著的米勒便想在這片汪洋人海中尋覓一個熟悉的面孔。

餐廳一處引起他的注意，有一堵稀疏的人牆圍成一圈，不時發出一陣零碎的嘻笑聲，像是在觀賞著馬戲團表演似的，總之這勾起米勒的好奇心，走上前去湊個熱鬧。

天使毫不費吹灰之力便越過人群，輕拍著羽翼在上空眺望著舞台中心，他在那裡見到一張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是在一場事故中遇見的男性囚犯，編號…不記得，名字…忘記問了。

嗯？他怎麼看起來有點不太一樣，之前碰到他的時候沒有這麼小隻吧？至少他那時還可以抱著米勒跑路。定神一看才發現囚犯沒有四肢，宛如一條蟲子般趴伏在地面上。

「你是…呃，好心的先生！」真尷尬，不知道編號和姓名，但是總之先打個招呼，畢竟是曾經救他一命的恩人，禮貌可不能缺席。

注意到有懲戒警靠近，幾個囚犯摸摸鼻子端著餐盤離開了，但有些仍留在原地想看米勒要對地上的人彘做些甚麼。
「啊，是米勒先生…請不要再踢我的盤子了！」
招呼打到一半，他又回頭想讓旁邊看熱鬧的囚犯停止移動自己餐盤的行為。
「抱歉啊米勒先生，讓您看到我這麼狼狽的樣子。」
露出帶些歉意的笑容，納薩里歐抬頭看向那名天使。

「這是你今天的刑罰嗎？」米勒輕輕地降落到地面，蹲下去和納薩里歐對視，「不過按照規定，應該會有一名獄警陪同才對，他跑去哪裡了？」環顧四周，只有來湊熱鬧的觀眾三三兩兩，不見紅衣制服的身影。

「呃……他剛才好像跟在一個長得像袋熊的囚犯後面去廁所了。」
雖然還聽到了什麼“不知道會不會是立方體呢？”之類的話，但他覺得大概不是很重要。
「請問米勒先生如果有空的話，可以稍微陪我一下，等那位懲戒警回來嗎？」

「當然沒問題囉。」米勒爽快的答應。「我還沒有為之前的事情向你道謝呢，我們走吧～」說著一把撈起地板上的納薩里歐和餐盤，帶著他回到座位上。

「對了，雖然發生很多事情，但是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米勒小心翼翼的將納薩里歐放在椅子上，看上去就像是在擺放一尊洋娃娃。「該怎麼稱呼你呢？」

道謝？我有做什麼嗎？
雖然有些疑惑，但納薩里歐當然不會拒絕對方的好意。
「我叫做納薩里歐，之前是從屠爾特先生那裡聽說米勒先生您的名字的。」
他稍微駝背，微微往前傾用殘餘的手臂撐著桌子，讓自己得以平衡。

「不用敬稱，叫我米勒就好。」米勒把餐盤擺好，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對面。「呀～上次真是幫了大忙，我在半路上就失去意識，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醫護室的病床上了。」

「我有聽屠爾說喔，你有好好地我帶去找他。」米勒用叉子捲起一球義大利麵。「我還以為半路會被丟包呢，畢竟囚犯對獄警…尤其是懲戒警的印象不太好。」

「你這樣不方便吃飯吧，我餵你。」他將叉子遞到納薩里歐面前，試探性地晃了晃。

「啊、嗯，謝謝你，米勒。」
乖乖張口吃下那球麵，納薩里歐心想現在並不是提起那頭棕熊來歷的時機，但青年這樣毫無防備餵食自己的樣子讓他有點羞愧。
「米勒要不要自己先吃完再餵我呢？反正就算等阿特拉斯回來應該也還來得及餵完。」

「我習慣慢慢吃，倒是你大老遠爬過來這裡，應該花了不少時間和力氣吧？不用跟我客氣喔。」米勒另一手捻著薯條送入口中，「原來負責你的懲戒警叫阿特拉斯，我和他沒有什麼交集耶，他人怎麼樣？」怎麼去洗手間這麼久沒有回來？讓納薩里歐一人待在餐廳挺可憐的，雖然這也是刑罰的用意，不過米勒不太喜歡這種遊街示眾的懲處，煽動群眾恥笑一個人的糗態讓他覺得反胃。

「這倒也還好，有一段路是負責切除我四肢的懲戒警拖我過來的，不知道為什麼不是阿特拉斯負責弄。」
結果我還是沒弄清楚那根巨型火柴叫什麼名字，幹。
「阿特拉斯喜歡對人形生物做實驗，常會有一些滿特別的點子，但工作很容易出包……像是上次那隻亂跑的棕熊。」
雖然注意到四周還是有些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但有懲戒警在，大多數的囚犯並不敢貿然靠近，納薩里歐也就沒太在意。
「對了，屠爾特先生怎麼沒有跟你一起來吃晚餐呢？」

「噢，他還在處理工作。」米勒擺擺手，似乎這是稀鬆平常的事情。「能力越強責任越大工作也越多，屠爾就是這樣的人。」他略顯同情的點點頭，沒有想到自己就是造成負擔的主要成員。

「本來我還想說要一個人吃飯很無聊，沒有想到碰巧就遇到納薩里歐了，真幸運。」

「原來如此啊。」
自己本身是喜歡工作的人，不覺得花時間在工作上是什麼壞事，只要不是需要弄傷人的工作就好。
「可惜我並不是什麼有趣的人，跟我一起吃飯應該也蠻無聊的。」

「有什麼關係，我敢打賭屠爾他絕對比你無聊一百倍，你要有點自信。」米勒拍拍他的肩膀，很小力，好像怕會把納薩里歐推下椅子。「他說什麼我常常聽不懂，至少我還知道里歐你在說人話。」標準放超低，這樣算是在安慰人嗎？

「反正就只是吃頓飯而已，要尷尬也就這半小時，放輕鬆吧！」米勒又捲了一球麵送給納薩里歐，「有什麼問題煩惱還是抱怨都可以和我說喔，米勒在此洗耳恭聽！」

接下那口麵，納薩里歐嚼了嚼吞下去。
「是嗎？屠爾特先生感覺很有智慧呢。」
他想一想，找了個簡單的話題。
「話說回來，CF很多獄警是天使呢，米勒是為什麼會想來這裡工作呢？」

「真的，天使意外的很多呢，反而惡魔還比較少見，這裡不是煉獄嗎？」這一點果然無論是誰都會在意，難道天使都在天堂待膩了想換個口味嗎？

「我入職的原因嗎？這個嘛，其實我已經找工作找很久了…」天使有點不好意思地搔著頭。「我做事笨手笨腳的，總是待沒有多久就被炒魷魚…好不容易找到適合我的工作，就是這裡了。」他拿起薯條沾了沾番茄醬，咬下。

「適合你嗎……？」
看著懲戒警身上的紅色制服，他有些不解。
天使是善良的存在，但他想起了在聖經中與惡魔奮戰的天使，或許米勒是屬於那一種的？為了正義和公正，為了守護弱小而存在？
「但是之前聽屠爾特先生說，你們的天堂是個沒什麼負擔，甚至被他形容有些無聊的地方？」

「他才無聊，你不要聽屠爾亂講，那是惡魔的讒言！」米勒一臉認真的否定。

「天堂是很好的地方喔！太陽永遠不會落下，有著一望無際的花海和田園，在那裡不會有紛爭、不會有疾病、不會有飢餓，也不會有戰爭，所有人都是上帝的羊隻，一切都是那麼純粹、那麼脆弱。」米勒提及天堂如數家珍，說起故鄉的事物似乎讓他感覺很懷念。

「…所以我不會再回去了，為了不要玷汙那份美好。」他的臉色一沉，語氣變得些許凝重。「比起那裡，地獄更適合我，所以我才會坐在這裡。」

「——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啦，總覺得我好像講得太長太囉嗦了，別介意，換下一題吧！阿、可以換我發問嗎？」似乎講到自己的痛處，他趕忙將話題岔開。

「咦、呃，嗯……」
還沉浸在對方所形容的天堂景色之中就被瞬間打回現實，納薩里歐愣愣地回答。
但你沒有像屠爾特先生一樣變成惡魔啊……
忍著那句話沒說出口，他可不想惹毛在這個狀況下唯一能幫助自己的對象。
「你有什麼想問的呢？」

「你剛剛問我入職的理由，那我反問你入獄的原因吧！」米勒手裡重新拾起薯條和義大利麵。「就單純有點好奇，里歐應該是一般人類吧？怎麼會跑來這種到處都是妖魔鬼怪的地方。」

「大概是因為……殺了太多人吧？將近兩百個。」
雖然有一部分是背了別人的黑鍋，但他不否認自己取走過那麼多性命，畢竟還有得是還沒被發現的屍體。
「還有毒品交易，那是我主要維生的方式，殺人只是附加的工作內容。」
他低著頭不敢直視眼前的天使。
納薩里歐知道自己是罪人，即使有多少理由，他的確都還是做了那些傷害他人的事。
「明明我其他的家人都是被毒販害死的，但我卻也成了他們的一員，還讓剩下唯一的家人跟我走上同一條路。」
他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沒有資格坐在米勒的對面？他是不是真的該認命接受如犬隻般爬行在地的懲罰？

「噢…」本來只是想轉移話題而已，結果這次換米勒拿刀子去捅納薩里歐的痛處，他又搞砸了。

「我想這就是所謂的身不由己吧！無力的人類在大環境下只能隨波逐流，即使是再潔白的雙手也會染上血腥…之類的！」米勒絞盡腦汁，試圖回想屠爾特偶爾會提及的大道理，雖然他不太同意，但是老友在人間混的比不諳世事的米勒好上太多了。「我覺得里歐你並沒有想像中的這麼壞喔！你不僅救了我，也願意和我一起吃飯聊天不是嗎？以囚犯和懲戒警的關係來說這可不是天天有的！」有點口不擇言了。

「…呃，我腦袋其實不太好，說不出什麼很有智慧的話來安慰你，那些真善美的心靈雞湯我想你也喝到吐了。」

「——不過至少現在，別讓過去來折磨自己，好嗎？」他誠懇地看向納薩里歐。

「米勒……」
抬頭的那個瞬間，納薩里歐突然被從背後撞了一下，整個人翻倒到椅子底下。

「啊，真是抱歉啊，沒看到這裡有條蟲子。」
有著鯰魚頭部的囚犯笑著，背後幾個穿著紅色囚服的人看著熱鬧。

「阿、里歐！」米勒見狀連忙趕過去，扶起倒地的納薩里歐。「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真是的，下次小心一點。」米勒轉頭看向那頭鯰魚。「要是視力不好的話就用行善點數去買副眼鏡吧？這樣對大家都好。」雖然只是單純的建議，此刻聽起來卻像是在嘲諷。

「哼，是啊，要是眼力不好可能會跟獄警大人一樣，找了個人類老頭當飛機杯吧？」
鯰魚和幾個囚犯笑得開心，四周看熱鬧的人群也逐漸增加。

「米勒，你還是把我放回去原本那邊等阿特拉斯吧？」
納薩里歐並不是很想讓面前的天使因為幫助自己而被捲入嘲弄之中，但平常沒少做些見不得人的事，他無法反駁那些囚犯的話，只希望米勒別深究其因。

「 …飛機杯？飛機的杯子？」米勒知道飛機和杯子，但是兩者組合起來他就搞不懂了，他是在說某種監獄笑話嗎？否則怎麼周圍笑得這麼開心，他是不是也該跟著一起笑？

「沒關係啦，既然阿特拉斯不在，那就是由我來擔任監視你的臨時獄警，你的懲戒方式自然也是由我決定，繼續坐在這裡就好。」米勒抱起納薩里歐，將他放回椅子上。

里歐的淚腺

「但我、」
話都還沒說完，逞強撐了半年的人類終於哭了出來。
讓眼前的天使一起淪為笑柄的歉疚、身為“自己”的罪惡感、思念伴侶的悲傷，所有的難過都從他的眼眶流出，而現在的他卻連用手擦拭眼淚都做不到。

「天啊，惡名昭彰的大毒梟現在是哭了嗎？」
旁邊的囚犯繼續笑著，似乎沒打算停下來。

「呃…里歐你沒事吧？」米勒很驚訝納薩里歐會掉淚，畢竟對方是個相當老成而穩重的，懂得人情世故的人類男性，「…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先送你去醫護室吧。」他隨意找了個藉口想要離開這裡。

「…不好意思，請讓一讓。」再怎麼遲鈍的米勒也感受到周遭的不懷好意，他不想再讓納薩里歐繼續待在這裡被人嘲弄，於是再度抱起他準備離開。不知何時這裡已經聚集不少的囚犯擋在路上，眾人戲謔的眼神另米勒感到不愉快。

「米勒，請問你可以帶我去找阿特拉斯嗎？我不想再造成你的麻煩了。」
離開人群後，納薩里歐終於冷靜了些。
雖然被當成實驗體並不是什麼太好的體驗，但比起在這裡造成好心的天使困擾，他寧願回去面對有著責任與交易關係的機械人。

「——可以是可以，不過他還會在洗手間裡嗎？會不會忘記跑去其他地方去了…」他拍著翅膀四處張望了一下，想尋找和他同樣身穿紅色制服的身影。

「里歐你現在有好一點了嗎？剛剛突然哭出來嚇了我一跳，你是不是忍他們忍很久了？」

「我……只是覺得很抱歉而已，抱歉把你也捲進來。」還有也很想家，但這顯然不是該讓米勒煩惱的問題。

洗手間前面有個右臂被砸爛，還閃著一點電光，卻用著機械觸手和左臂將一名袋熊人囚犯壓制在牆上的機械人懲戒警。
「嗯？納薩里歐？」
機械人的鏡頭轉向兩人的方向。

「請問你就是阿特拉斯先生嗎？」米勒湊上前去，在維持一段安全距離的地方停下，「你負責監視的囚犯納薩里歐，他的狀況不是很好，所以我把他從餐廳那裡帶過來了。」

「…不過現在來的時機真不是時候，請問需要支援嗎？」米勒背後的羽翼微微伸長敞開，擺出備戰的態勢。

「我就是，感謝你替我照顧他，我現在立刻將他領回。」
「不要把我當成物品，臭鐵罐。」
看著接近自己的機械觸手，納薩里歐一臉不滿但沒有抵抗，就這麼被捲了起來。

「我剛才因為從視野外接近這名罪犯，被他本能性地攻擊，但現在沒事了，我正要放他離開。」
「沒事個鬼，他媽去死這個變態獄警看我上廁所啊！！」
「我是在進行實地考察。」
袋熊人努力掙扎了幾下，被舉在半空中納薩里歐用譴責的眼光看著阿特拉斯。

「這、這樣啊…」米勒看向納薩里歐，內心有一種就這樣把他交給阿特拉斯真的好嗎的不安油然而生。

「——那就掰掰囉里歐，希望下次再見的時候你是好手好腳的。」米勒揮揮手，向他們倆人告別。

「好的，感謝你的協助。」
「謝謝了，米勒，下次見。」
終於放開了袋熊囚犯，阿特拉斯抓著納薩里歐就食堂的反方向離開。而袋熊看了米勒一眼，嘖了聲後就往食堂走去。



「所以納薩里歐，你跟那名叫作米勒的懲戒警說了什麼？」
「……說你的金屬腦袋不會懂的事啦。」

米勒猛然想起還有一盤已經冷掉的薯條炸魚在等著他，而用餐時間已經邁入尾聲，他匆匆忙忙跑回餐廳，發現他的朋友已經坐在裡頭，正在啃著一個三明治。

「阿、屠爾，你好慢喔，總算把工作都處理完了嗎？」撈起那盤炸魚薯條，米勒拉來一把椅子坐在屠爾特對面。

「你跑去哪了？我以為你會吃到餐廳關門。」屠爾特吃完最後一口，看著米勒疊的跟小山一樣的餐盤，默默地拿起叉子幫忙分擔。

「你聽我說喔，我剛剛在餐廳碰到納薩里歐——」

兩人聊到工作人員出來趕人才離開。

「對了屠爾，什麼是飛機杯？」
「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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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sario_1023:
感謝交流！米勒一直帶著納薩里歐趴趴造好像在遛狗一樣

感謝屠米中交流
里歐被阿特拉斯撿回去之後大概會很想念米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