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語氣相較於他的哭喊十分冷靜，僕人將它抱走的速度卻好比燈火亮起時無所遁逃的黑影。

米色的牆面，從左到右分別是撒下清晨光線的落地窗，白色的輕薄布簾、胡桃木的女式單人大床與衣櫃，包裹著頭髮的僕人抱著"普羅提斯"，另一位同樣包裹著頭髮的僕人推著搖籃推車；滿手是血的接生婦，在聽見了婦人的話以後，搖著頭離開。

"普羅提斯"知道僕人手裡的孩子就是自己，然而為何這段記憶，以這個舞台式的構圖存在他的腦中? 為何他看見的不是天花板，為何他聽見的不是嬰孩不懂的殘忍，為何不是徹夜燃燒的蠟燭與忍冬的香氣? 他在哪裡? 這是誰的視角、誰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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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告請上證人席。」
「您是否願意發誓，您即將提供的證詞將完全基於真實，無所隱瞞，無所虛假？」
「我發誓。」

「普羅提斯先生，我們先來確認一些基本事實。您是否擁有自由改變外觀的能力？」
「是的。」
「這意味著，您可以在短時間內變成任何一個完全不同的個體，是嗎？」
「是的。」
「您可以變化為非生物的個體嗎？」
「...可以。」

「您是否擁有變成多個個體的可能性？」
「沒有。」
「您確定嗎？」
「就在下所知，在下無法變成一個以上的個體。」

「您說，您無法變成一個以上的個體。」控訴方律師轉向陪審團。
「我的手邊有一份您的能力檢驗報告。這邊提到您缺乏能力覺醒前的記憶。」
「反對！」辯護方律師大喊，但是控訴方律師並沒有停下的打算。
「這是否代表您會因為改變外觀而出現記憶缺失？或者說，您能否保證您所記得的一切都是準確無誤的？」

普羅提斯陷入沉默。

「反對！這是一個誘導性問題，被告能力覺醒前的記憶與本案無關，控訴方無權假設被告現今存在記憶缺陷。」
「反對成立。」法官敲槌。

「各位陪審團成員，變形的能力，曾經讓這個社會付出許多慘痛的代價。羅比‧安特斯，假釋出獄後破壞電子腳鐐，變形潛逃數十年後落網，在這之中犯下多起身分詐欺與財產詐欺罪行；安妮‧安德烈夫，利用她的變形能力獲取本國國防機密資訊，販售給敵國。」
「反對！」
法庭中一陣騷動，法官敲槌維持法庭秩序，但是控訴方律師依然咄咄逼人。
「凱文‧李、德魯西卡三姊妹、麥克‧金斯頓、以及其他還沒有落網的變形犯罪嫌... 各位陪審團成員！現在的科技技術，沒有辦法偵測能夠改變基因型的個體的身分同一性！他們能夠變成您的親屬，能夠變成各行各業的專業人士，能夠變成權威統治階層，在被告的例子中，甚至能夠變成無生命的個體，我們要如何阻止這樣的犯人？」

「反對！這些案例與本案毫無關聯。控訴方無法僅憑他人的行為推斷被告的犯罪意圖。」
「反對成立。控訴方律師請集中在本案事實，而非類比。」

這場訴訟儘管在此已進入尾聲，仍讓人感覺像是一場無止境的拉鋸戰。陪審團的目光有些遊移、有些不耐，有些人低頭看著自己的筆記，有些玩弄著手邊的水杯，彷彿需要一點短暫的分神來躲避這場對自由與秩序的哲學審問。

法庭內的空氣依然如此濃稠，牆上的時鐘無聲地轉動，普羅提斯直直地站在證人席上，但理智已經隨著一次又一次的指控與羞辱分崩離析。他從來沒有想要傷害他欺騙的人，直到被逮捕的前一天，他都與那個黑色電子布幕後的人──布里吉家族的成員們，在同一張長桌上享用晚餐。高度防備的法庭中，那個黑色的方塊，就像是隨時能夠擊碎他的巨石，或是反射著他內心黑暗處的明鏡。

對不起，對不起。 普羅提斯已經不只一次在心裡向布里吉家族的人道歉。

瑪莎。

他愛過她。或至少，他曾經錯誤且純粹地，努力成為過那個愛她的人。

「本庭將對被告作出最公正的判決。我們評估的，不是潛在威脅，而是確鑿的事實與法律規範。」

「本庭考量控訴方的指控、辯護方的抗辯，及被告的特殊能力及其可能帶來的潛在風險，判決如下：被告需在高警戒監獄中服刑五年。希望在這段期間，他能夠痛改前非，重新認識自己在社會中的責任與位置。」

本次判決非常地輕，但是普羅提斯卻感到非常迷茫。自己在社會中的責任與位置？如果他所知的一切就是成為他人，他有辦法貫徹以確立自我為前提的良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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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看好精彩……好喜歡這樣的法庭論戰
普羅提斯看起來真的好愛瑪莎……&最後一段太有趣了，本質上沒有自我的感覺……

DD2Wu: 謝謝...雖然本來就想挑戰一些不擅長的題目，但是這次我給自己下的難題真的太難了...希望我伏的一大堆筆最後能夠寫出來...(炸) 由於普羅提斯因為知道如何變換外觀，他只有存在，而沒有本質或是對本質的意識性沒錯...在這間監獄裡面生活久了以後，我想他也會慢慢套入囚犯的身分，而漸漸淡忘如何當一個紳士，也會慢慢忘記對瑪莎的愛。

太傷心了吧但我好期待看到他的轉變，我喜歡……&快樂期待一大堆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