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警互指
1 weeks ago @Edit 1 weeks ago
一早的報數鈴聲將每個安寢或不安眠的囚犯喚醒,分區進行了將近半個小時的點名後,眾人進入短短三十分鐘的早餐時間。既一度意外發生潛入失敗後,下一個深入執行探查的最佳時機尚未定案。
撇除盡可能避開那位懲戒警的每一個放風時段,這兩天似乎都沒有一大早就看見那人的身影。
歐索魯暗自僥倖,於心中記錄著對方或許也有周休二日或是排班規律,一邊祈禱著今日足夠運氣度過平靜平凡的監獄生活。
囚警互指
1 weeks ago @Edit 1 weeks ago
無法掌握的事情不能更多了。歐索魯平靜的深吸一口氣,從餐吧那領了今天的蛋白營養棒、吐司、青菜與沒什麼味道的熱茶,找了一個最能隱沒於人群、又不至於落單過於顯眼的角落做了下來,一雙天生不同調的眼眸不時以不顯眼的視線注意與觀察著來往的囚犯、一對保有自信的雙耳傾聽著萬物的聲響,確保自己距離相對危險的傢伙都保持一段距離。
他做了所有他所能做的,然而萬全的精神與意識卻仍給了他一股陌生且難以界定好壞的直覺。
無法掌握的事情不能更多了。他深吸氣,咬下了撥開包裝的營養棒,將柔軟的質地送入口中。
── 喀啦、喀啦。
囚犯們嘈雜的交談聲中,凝神細聽的歐索魯敏銳捕捉到一絲異音。點滴架與輸液管在移動過程中輕晃,蒼白纖瘦的身影如鬼魅般穿過人群 ── 或者說,是眾人心有靈犀、主動選擇避開了他,畢竟沒有人希望在用餐時段見血。不鏽鋼製的餐盤被放在面前的空位,上頭盡是被搗成泥糊狀、顏色淺淡的流質食物,看了就令人食欲不振。
右眼覆著醫療眼罩、全身色素過於淡薄的青年,沒有詢問歐索魯的意願,便擅自坐進了那個位置。移動式點滴架被放在桌邊,淺色營養液透過軟管流入靜脈,多姆雙手交疊撐著下巴,面帶微笑看向對方,「好久不見,獄警 ── 嗯,貌似應該改叫你『前』獄警先生?」
多姆還記得兩人的「
十天之約」,為此他甚至主動剝下額頭那塊皮膚,在潘德莫尼克的全程監視下,借用蠟筆重新繪製圖案、央求對方將其加工成能永久保存的「友誼證明」;等待防腐處理那段時間,多姆過得提心吊膽,深怕札希改變主意提前拜訪,卻只看到額頭纏滿繃帶的他,兩人會不會就此決裂,他又該如何挽回這段關係的破裂。
然而縱使他滿心期待,十天後札希卻沒有如約出現。制約設施這麼大、獄警負責的區域也時常輪換,多姆不曉得對方發生了什麼,直到今天偶然在食堂瞥見那道熟悉的身影;距離上次分別之後,札希的神色明顯憔悴許多,精緻的耳墜不翼而飛,脖頸上多了道傷疤、略顯凌亂的頭髮隨便盤到腦後,看起來非常落魄。
OP|Doom
1 weeks ago @Edit 1 weeks ago
多姆直覺認為札希的人生發生重大變故,從獄警被降級為囚犯,或許這陣子都在忙著處理其他事務、適應嶄新的牢獄生活,才不小心忘了他們之間的約定。但沒關係,他可以主動來找札希,必要時給對方一個「友誼的擁抱」;雖然札希上次說過不喜歡被他人擅自觸碰,可多姆認為對方如今脆弱的模樣,或許正需要某人給他一點支持,共同分攤歷經打擊的無助 ── 這不就是「朋友」該做的事情嗎?
他眼中的札希是個溫柔的人,當時做出的警告也是點到為止、並未真正傷害到他,甚至還給了他珍貴的友誼證明;即使不清楚這幾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但變成囚犯後,代表札希的行動遵照與他相同的規律,想找對方聊天時就更輕鬆啦!
太棒了,無法掌控的事情這不就來了嗎?
淺色之人入座的速度快得他還來不及反應,懸在嘴邊正要被咬下一口的營養棒被神情微微呆愣的「憔悴版獄警」擱置了兩三秒。若突然起身離開又過於突兀,如果遇到的囚犯是玻璃心誤以為他在嫌棄他人,那反而會增加被盯上或針對的可能性。
他正想頷首點頭含蓄的挪開視線繼續靜靜的吃飯,那聲過於友好且透露了線索的字句竄進耳裡。
「獄警」——對方顯然是把我跟「他」認錯了。
視線平靜的停落於水煮青菜表面濕潤的水亮輪廓,安靜思忖著。暫且忽略腦中正在高速運轉的靈活吐槽與抗議,他需要馬上將這刻的狀態撇清。這位獄警在誰眼中或許不僅是變得憔悴,還變得閉俗又安靜。
「您恐怕認錯人了。」
輕淺的話語自頸邊的發聲裝置傳來,那個與獄警聲線幾乎一致,卻少了些氣場、多了些禮儀與謹慎的嗓音幾乎能驗證誰心中的猜想。
當他說出這句話時,那雙如林葉般翠綠、又如紅棕木般的雙眼誠懇的凝視著琥珀色調。興許在不同燈光影響下,原本光鮮亮麗的紅也憔悴得少了些豔度。
此刻他臉上帶著獄警認為愚蠢的微笑,伸手端起了盛著茶的鐵杯。
口中道出的是相同的嗓音,卻少了分傲氣、多了分禮儀。這讓多姆更加肯定面前的人是札希,不曉得這幾天對方經歷過多慘痛的教訓,才將獄警時期那尖銳的稜角磨平,甚至不認得曾經「朋友」的身影。
多姆掏出隨身攜帶的「友誼證明」 ── 那張經過防腐處理,表面用蠟筆畫著札希一臉開心,正在放風箏的人皮 ── 展示給對方,「這是我們『友誼的證明』,看到之後你有想起我是誰嗎?紋身經過一天就會自然脫落,所以我決定把額頭那塊皮膚剝下來,再重新畫上相同的圖案,這樣它就不會消失了!」他笑得很開心,並未意識到這不是該在用餐時間提起的事情。
灌入口腔的茶淡如水,本因於滋潤唇舌後滾入食道系統經上食道括約肌的放行通過賁門進入胃部。
然而此刻視覺與聽覺一瞬間帶入了太多衝擊性的資訊,茶水還沒來得及滾落便毫無保留的衝出了口鼻。
噴茶聲響的突兀與劇烈引來了一些注目的視線,幾秒後再次失去關注,沒入飯廳的四起寒暄。
一早就驚見有人展示額頭的皮、詭異的塗鴉、以及那堅忍不催的笑容──無法掌控的事情恰如其分的展現著其之所以無法掌控。
囚警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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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
歐索魯掩著嘴鼻,比起錯愕地看著「友誼的證明」,他反倒先替自己的失禮頻頻低頭邊尋找著口袋裡的衛生紙。他慶幸茶只是噴回了他還對著嘴的鐵杯,慶幸自己已經習慣將腦中的暴風以無聲的形式席捲掃蕩。
哇靠,到底為什麼這個人皮放風箏圖會被作為「友誼的證明」?是有什麼毛病啊札希!──且這人竟還自行決定要剝頭皮。一般人能承受那樣的痛楚嗎?札希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使他如此痴狂……
十萬個為什麼充斥著大腦,常識翻譯機基於相對理解誰而將所有罪過都推托給絕對比眼前這位囚犯更有問題的獄警。短短十二天時間,歐索魯見識到了瘋子間最狂巔的友好證明。
他好不容易從口袋裡翻出了衛生紙擦拭鼻口,冷靜了半晌後轉頭看著與人皮上的札希或人型風箏都一樣燦爛的微笑。
囚警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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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好嗎……我沒波及到你吧?」
異色視線從對方的雙眸挪至對方的額前,頓了幾秒:
囚警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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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撕下來不會痛嗎?」
應該是有麻醉吧。歐索魯忍不住在心中先建構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沒事,謝謝關心!雖然自己把皮膚剝下來時,感覺額頭的傷口有點辣,旁邊的醫療機器人也一直閃紅光警告,趕著把我送去醫護室,但醫生後來有幫我好好包紮喔。」話語間處處透露當時並未身處合適的手術環境、也沒經過麻醉處理的事實,多姆卻一臉自然地分享這段經歷,彷彿剝掉一塊皮膚對他毫無影響。
札希不小心嗆到,喝下的茶水全吐回鐵杯裡了,多姆見狀便將自己那杯牛奶推向對方,反正點滴也會幫他補充需要的營養,「你可以喝我的。」
囚警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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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謝謝……」
歐索魯的眉頭抽了兩下,大腦在發麻發白,尚未釐清思緒,他仍略帶遲疑的收下了對方的好意。這下他只要把兩杯混在一起喝,就能得到歐索魯口水鮮奶茶了,即便茶的味道淡到根本只是在喝口水鮮奶。
……不對,必須得好好解釋才行。
「您擁有異於常人的……毅力與耐痛力。」他小力挑了個他太在意且太驚悚的點稱讚著對方,雙手捧起對方給予的牛奶小抿一口。
囚警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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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我需要再重新強調一次,先生您認錯人了……您將這獄裡與我樣貌極度相似的獄警搞混了,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因為我的前額葉動過手術,連帶影響了感官,但只要能留下我們的友誼證明,這點痛無所謂的。」多姆輕晃著雙腿,看札希小口抿著剛才給予的牛奶。聽見對方重申的說明,結合之前的種種異樣,他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認錯人的可能性,「咦,難道你是獄警先生的兄弟?不好意思,你們兩個長得太像,我不小心認錯了,這就是人類所謂的『同卵雙胞胎』嗎?」
他沒有往「札希因為自己變得太落魄,不願被獄警時期的朋友認出來」這點去想,而是選擇相信歐索魯的解釋,「哇,現在我知道囚犯先生和獄警先生是兄弟了,這樣我們也是『朋友』啦!」僅僅只是知曉關於對方的一件小事,對他而言就足以被稱作「朋友」了。
前額葉切除對應囚犯的罪行,對方應該也是因恐怖攻擊或精神控制等理由入獄。
「……啊、是的,我們是兄弟。」
歐索魯伸手摸了摸頸部,苦笑向著對方。先拋開跟思維詭異的人交朋友這點是否安全不談,在歐索魯的視角中,這名男性除了為了朋友扒下額頭皮以外還沒有做出其他更危險的行徑。
只要別走得太近,也別挑起仇恨就好。
「歐索魯。」與那位總是拐彎抹角死不給本名的獄警不同,歐索魯率先提出了自己的名字。
「請別介意,誤認是難免的。其實我們也是近期才在獄中相認……我們自小就分開了,從來沒有一同生活的記憶。」歐索魯臉不紅氣不喘的說著提早擬定的謊言,放下杯子,在咬下最後一口營養棒之前拋出了問句。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我是多姆,很高興認識你,歐索魯。」多姆在內心記住對方名字的發音,「自小分離的兄弟,重逢時卻站在獄警與囚犯的對立面,聽起來就像故事中才會發生的劇情!不過既然你們有血緣關係,或許將來的受刑時間,獄警先生也會稍微放點水吧。」被切除前額葉後,多姆已經不用再受刑了,原定時段會在機器人的監視及陪護下,被安置於牢房安靜度日,並不清楚札希平常在囚犯間的風評。
「我們是在前陣子的『免費擁抱』活動上成為朋友的喔,互相交換了彼此喜歡與討厭的東西,知道獄警先生喜歡放風箏、但覺得剝下囚犯的皮製成風箏並不優雅,討厭被別人擅自觸碰;還知道了獄警先生雖然習慣保持距離,骨子裡其實是很溫柔的人。」他所描述的札希,大概只有「討厭被觸碰」這點,符合大眾眼中對此人的看法。
短短音節進入耳中,歐索魯同樣記住對方的名字,一邊接收起大量與認知上十分有衝突的描述──
放水?不不不。他絕對肯定八成很樂意竭盡所能替我想出奇怪的挑戰,每次遇到都像是一隻斯芬克斯(Sphinx),將所有樂趣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傢伙絕對絕對不懂什麼是放水不懂什麼是goof around也絕對不知道他自己所說的「我很貼心」究竟是把誰的心挖出來還把耳朵貼上去要他跳。
風箏跟皮製風箏的事情倒是完全不在他所知的情報之中。或許只有擅自觸碰這點令他本人感到厭惡這點是可以肯定的。
歐索魯反覆咀嚼著溫柔的評價,面不改色的將嘴裡的食物吞嚥。
「他對你很溫柔嗎?」
他很意外對方會說出這樣的評價,或許是做了什麼對多姆來說溫柔的事情,才能讓他對表裡差異做出評斷吧。歐索魯眼裡泛著一思不經意的好奇發問著。
「之前獄警先生突然靠近我,原本以為他改變主意、想要一個免費擁抱,我就順勢抱上去了,但貌似並不是這樣。」多姆側頭回想札希當時的模樣,雖然冰冷、卻保留了一定的距離;柔軟而尖銳的長髮抵著喉嚨,只要他想,隨時都能刺穿這副玻璃製的脆弱身軀,最終卻選擇了默默伸手推開對方。
「他的頭髮擬態成好多尖刺,並沒有真的要攻擊我的意思,那些更像是反射性的威嚇,真正做出的舉動,只有輕輕將我推開……好像還想過要捏我的臉,最後又狠不下心這樣做,所以我認為獄警先生雖然表面不近人情,內心其實非常溫柔。」多姆臉上的笑容如孩童般純真,發自內心認為札希是個好人,殊不知那其實是僅在面對特定目標時,才會展露的面貌。
歐索魯悉心聆聽著對方的說詞,微微睜大眼,暗自替面前這位囚犯給予了原先沒料到的評價。
難不成是多姆身上有什麼特質讓札希心軟了?
認知落差朝著不可控的方向進展,這下不可掌控的事情已經多到直接把船錨給弄斷了——歐索魯可不知道多姆有什麼樣的體質,自然不知道這份謹慎只是出自非自願性的溫柔與貼心。開始想著似乎須將多姆列入觀察清單。
「我很高興能從你口中得知他的不同面向。」歐索魯露出欣慰的笑容,擱置了一會的餐具重新被歐索魯拾起。咀嚼的同時,視線落在連接對方手部的管線,循著管線這才注意到他靠近時發出輪聲的點滴架。
或許是身體比較虛弱的囚犯,又或許是在接受藥物實驗的囚犯。初次見面之人詢問這些不免有些冒犯。歐索魯收斂本能的好奇,彰顯經社會洗鍊的矜持,看著對方盤中的流質食物。
OP|Doom
1 weeks ago @Edit 1 weeks ago
歐索魯的視線停留在餐盤中的流質食物,味道寡淡的白粥、毫無配料的清雞湯、用於補水的無糖果凍,以及手邊喝到一半的牛奶 ── 這就是流質餐最常見的飲食搭配,偶爾還會提供果泥或蔬菜泥,增加纖維及微量元素的同時,作為盤中最鮮艷的點綴。
那碗白粥下一秒就被推到歐索魯面前,他的視線被多姆解讀成想吃的意思。進食、睡眠等行為會直接轉化成能量,而多姆目前又是極度低耗能狀態,進食更多只是走個形式、配合獄方時間安排,少吃一餐無非就是睡久一點,反正熄燈後大部分時間也是閉眼裝睡。
「聽見剛才說的那些,你似乎很驚訝,並且提到了『不同面向』。」多姆對這位「新朋友」同樣感到好奇,「人類在家庭成員和朋友面前,常常分別展露不同的行為舉止,難道獄警先生面對兄弟的態度,同樣有差別嗎?」
對方並未解釋將食物推過來的原因。於是歐索魯判斷這是對方覺得流質食物吃膩了的表現,習慣收拾爛攤子的人默不作聲地接下了他人不吃的食物,很乾脆地擔任著廚餘桶,打算等自己盤中的食物都解決了再替人解決。
「他對我要求比較高一點──更正,他對我有些太嚴苛了。」歐索魯避開所有多餘的資訊,簡短道出事實,即便沒有嘆氣,卻自有一股隨時都在唉聲嘆息的氣場在。
「但您也千萬別告訴他。」
他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隨後,那隻手伸向那塊「有誼證明」的皮,將其推回多姆那。
「還有這個,你要記得收好。這可是你跟獄警先生的友誼之物,好好收著。」
他感受到收拾餐具路過的囚犯或巡邏的獄警露出奇怪的眼光──他可不能更招搖了。
「咦,我還想著下次見到獄警先生時,要和他分享遇到歐索魯的事情呢。」多姆敏銳察覺這對兄弟的關係,似乎沒有故事中普遍描述得那麼融洽,「或許獄警先生只是不想讓你以囚犯身分與他見面,才會對你更嚴格,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擺脫這身囚服、站上與他相同的高度。」他出於善意推測札希恨鐵不成鋼的心態,或許「自己有個囚犯兄弟」這點,讓對方在同僚之間感到沒面子。
「這已經不只是我和獄警先生的友誼證明,同時也是我和歐索魯的友誼證明喔!」多姆開心笑著將人皮收回去,「要是你們能因此重歸於好……啊,不然歐索魯也把眼睛挖出來,送給獄警先生吧!」他想起前陣子開放受害者家屬來訪時,舉行的「以眼還眼」活動,只要歐索魯把眼睛送給札希、展現自己的誠意,對方的態度肯定也會稍微軟化的!
這孩子(撇除種族差異至少在他眼中是個孩子沒錯)雖然認知上有不少待矯正的細節,不過出發點似乎都不帶有惡意。
多姆這個人就像是童話,天真且殘忍。
老實說當歐索魯聽到挖眼球提案時,他嚇到了。但這件事情放在獄警的處境之後,更能明白他並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歐索魯姑且不論札希為什麼要一直刁難自己,比起刁難,他覺得對方出現的頻率已經是監視與愚弄……甚至客觀一點就是霸凌的等級了。
「多姆,這就是你缺少一顆眼球的原因嗎?」
比起批評對方的認知,他更想進一步了解背後的原因。
「你的家鄉有這樣的習慣?挖眼球道歉嗎?」漢摩拉比法典一詞隨著問句脫口而出一併從腦中浮現,成點的線索對他來說都是關鍵,卻不一定連成了線。
「『以眼還眼』這件事,我是在書中學到的。監獄不是也會開放受害者家屬來訪嗎?雖然從來沒有人找過我,但我知道家屬們離開房間時,臉上都掛著各式各樣的笑容 ── 這肯定是獄方為了修復家屬與囚犯之間破裂的關係,才舉行的活動!」多姆側頭思忖當時的情境,「至於我的眼睛,則是之前在走廊跟一位囚犯擦肩而過時,貌似不小心害他眼睛受傷,雖然我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傷害過他,但我還是把眼睛挖出來送給對方了。」
當時對方面露嫌惡、罵他傷眼,莫名其妙被安上的罪行讓多姆感到困惑,但他覺得做錯事了就要道歉,便主動挖出自己的右眼賠罪 ── 卻反而讓情況變得更糟,那名囚犯嚇得直接把被強塞的眼球扔到旁邊、怒罵對方是不是有病,而多姆自己也被趕來的獄警送到醫護室,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
囚警互指
1 weeks ago @Edit 1 weeks ago
點連成線,線構成了多姆的一個面。看來此監獄舉行的家屬報復刑罰不可控的加深了其中一名囚犯的錯誤認知。
「可是其實有很多人不喜歡眼球,在挖眼球道歉之前得先詢問過本人,否則會有反效果的,多姆。」
聽上去或許也有些荒謬,但不直接拆穿他人的認知是屬於歐索魯的溫柔,也是作為擁有引導話語天賦者的習性,他倒是不介意添點導正用的料──無論對方是否信其為真,他相信這些話語無傷大雅。
「而關於獄方的考量──多姆……你讀過童話書嗎?例如七隻小羊的故事?」
「所以我想著下次見到那名囚犯時,要把牙齒拔出來送給對方,只要完整做出『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流程,我們肯定就能變回朋友了!」而歐索魯後面那句提問讓他感到困惑,不理解這與童話有什麼關係,「為了滿足兔子先生的期望,我最近有在補充這些故事的知識,『七隻小羊』和獄方之間的關聯是什麼?」
他腦中開始回想童話劇情,記得結局是羊媽媽與倖存的小羊找到熟睡的狼,便把牠的肚皮剪開、救出未被消化的另外六隻小羊,再將石頭放回肚子裡縫上,讓狼在喝水時掉進井裡淹死。
可是受害者不會在囚犯肚子裡,就算曾經有過、也早已消化完畢,那麼 ── 「我懂了!原來如此,獄方是想讓囚犯們把受害者重新生出來!這樣家屬肯定也會感到高興,他們是負責提供基因的對吧?很快就能與逝者重逢,難怪大家離開時都笑著!」
……咦?基因?嗯?重新生出來?──兔子先生是誰?那個人的期望該不會也跟札希差不多扭曲吧?
他收回無傷大雅的判斷,多姆是個極端樂天且天然惡的存在,他並不知道自己的思想朝著一股十分不可思議的黑暗童話發展。果真是天真且殘忍的──所以說歐索魯,為什麼你偏偏能遇到這些奇怪的人呢?總不會怪罪於這監獄本身太怪吧。
「不是的、不是的──多姆,你先緩緩,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這下歐索魯可不得不正經些,說實在他沒必要混這淌水。他有些後悔方才燃起的那一小撮好奇心,好奇心這下可要把誰給殺了。
他重新快速述說了一次七隻小羊的故事,版本大致與多姆認知的一致。
囚警互指
1 weeks ago @Edit 1 weeks ago
「──首先,把人吃掉再從肚子裡拿出來並不是把受害者生出來的意思──在正常的情況下,被吃掉的小羊只要再慢點被找到就會被大野狼完全消化,而童話的目的多半是告誡惡人與懲惡揚善,羊媽媽將石頭縫進睡覺中的大野狼肚子裡的行為暗喻著由家屬來執行報復與懲罰,讓大野狼得到應有、且羊媽媽認為合適的懲罰。羊媽媽與小羊之所以最終能平安快樂的生活,是因為六隻小羊幸運地存活、而曾經威脅他們的大野狼再也不會威脅到他們。」
歐索魯認真地看著多姆,盡可能揀選著不會被過度解讀的說法。
「有時候小羊並沒有這麼幸運,現實不一定如童話般的美好……就算是送牙齒也要事先確認『這究竟是不是家屬期望犯人該遭到的報應』。」
他拿起杯子潤了潤喉──即便靠著發聲裝置說話比較不容易口乾舌燥,他仍難得需要這麼做。
「獄方的用意是,懲罪該由受害者與受害者家屬來決定,而不是犯罪者本人。擅自決定賠罪的手段,是無法真正安撫受害者的。」
路人看向他們這桌的眼神越來越怪,甚至已經有坐在旁邊的悄聲交談著、換到了更遠的位置,多姆乖乖聽著歐索魯的講解,「哦,所以我應該先去認識對方的家屬,再決定該如何向人道歉,這樣才是『正確』的……咦,那表示我從最開始就用了錯誤的道歉方式嗎?難怪對方看起來那麼生氣,歐索魯,我現在該怎麼瓣?」
整件事嚴格說來並非他的錯,完全只是倒楣掃到颱風尾而已,多姆卻在認真煩惱著這個問題,「歐索魯有實際見過受害者家屬嗎?你們在房間裡通常都會聊什麼?」
歐索魯想了兩秒後搖搖頭,四周投來的異樣眼神他隱隱約約能夠感受到,誰將其認定為能與「S-D666」走得很近的怪人,或許、可能、大概也不好惹,又或是很可憐吧。
歐索魯逐漸察覺多姆似乎遭人避嫌,即便他必須保持低調,那也並不影響他與人相處的原則。
「什麼都不必做,多姆。」歐索魯的視線由發散回歸聚集,聽覺或視覺重新落在多姆身上。
「我不曾見過受害者家屬,因為他們拒絕見我。」
實際上作為一名假冒囚犯之人,根本沒有所謂的「歐索魯的受害者」。即便有,也會是恐怖份子的家屬。
「有些人……比起懲罰犯罪者,更不打算再與迫害過他們親友的人見上一面。通常來說,那是件令人恐懼的事情。」
「受害者也有權利選擇一輩子不原諒,而犯罪者無法逼迫他人原諒或接受沒有任何安慰作用的賠罪。」
歐索魯將盤中的食物括乾淨,將(他自認)多姆不想吃的食物端到自己面前,準備替人收拾,不浪費任何一點食物。
「你呢?多姆,雖然也從來沒有人找過你,你還記得你曾做過什麼嗎?」多姆說自己動過前額葉手術,代表對方的大腦或心智年齡可能有了缺陷,更別提影響記憶。
OP|Doom
1 weeks ago @Edit 1 weeks ago
「不,進入制約設施前的事情,我沒有任何記憶。」談及這個話題,多姆臉上又恢復了往常的微笑,「他們說我是因為組織邪教、煽動大型恐怖攻擊才進來的,因為這顆腦袋多留一秒都是禍害,當初也是立刻就推進去做了前額葉切除手術,再度睜眼時,就是以乾淨、全新的白紙狀態展開監獄生活。」
「嗯,所以這代表曾經的受害者家屬都害怕我?聽起來真奇妙,畢竟許多囚犯都把我當成最底層的階級,是他們可以隨意欺負的對象。」多姆雙手交疊,看歐索魯開始處理那碗白粥,「你似乎非常飢餓,剛才也是直直盯著我的餐盤,是因為對你的種族而言,現在正是需要多吃東西補充營養,才能長得更高的年紀嗎?如果吃完粥還不夠,剩下的東西也可以給你。」
歐索魯沒有必要憐憫囚犯,也不打算對過往曾有威脅性的人以惡相待。多姆此刻是個被欺負會傷心的人嗎?他不確定,或許親口詢問會是不錯的方法。
就好比他此刻才意識到,他應該親口詢問對方將盤子推過來的理由為何。
「哦、……我以為你是不想吃,打算交給我解決,才把它推過來的。」
歐索魯僅吃了一口便放下湯匙,示意將屬於對方的食物推回去。
「我替我擅自揣測意圖的行為道歉……我到了這個年紀已經不會再長高了,多姆可以將我視為……族群中有缺陷的那些人。」
他進到這裡時的「設定」是無能力者、一名普通的人族。若要串聯札希是他兄弟的設定,那麼他就不能直說自己只是一般人類。
「你不餓嗎?」
「我可以不吃飯,來食堂取餐只是走個形式。睡眠、進食這些行為會直接轉化成能量,身處制約設施、平常也沒什麼需要消耗能量的地方,少吃一餐無非就是晚上多睡一點,反正熄燈後大部分時間,我也只是在閉眼裝睡,配合獄方安排。」多姆好奇地盯著歐索魯,那碗粥被推到半路就逐漸減速、停在桌子中央,他也沒有要拿回去吃的意思。
「我才應該向你道歉,因為我讓你被迫用『缺陷』自稱。我認為這是貶義詞,因為他們都笑我是有缺陷的玻璃娃娃、被上了都沒反應的瑕疵品。」多姆雲淡風輕地說著這些過往,彷彿那並非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你想要『友誼的擁抱』嗎?我可以給你一個擁抱,因為我覺得你感到難過與自責。」
囚警互指
1 weeks ago @Edit 1 weeks ago
歐索魯微微睜大眼,將所有這段話語裡所接收到的關鍵字整理後,瞇眼微笑,行雲流水的伸長手輕輕摸了摸多姆的頭頂。
即便見多了,他仍會替這種事情難過,擅自替多姆感到難過,就像他也會覺得自己或許內心受傷一樣。
「謝謝你,多姆……我有時候會說一些貶義詞自嘲,當然,那些玩笑只會開在我自己身上。」他才剛說完就開始擔心這解釋究竟有沒有必要或妥不妥當。
「至於擁抱……當然好,光是有這份心意我就覺得好多了。而既然你只是走個形式,若你同意,我可以幫忙把食物解決,避免浪費這些食物。」歐索魯張開雙手,並未主動向前,他打算讓多姆自己抱上來。
「書上確實提過,面臨尷尬或感到壓力時,某些人類會選擇自嘲,藉由貶低自己、緩和周圍的氣氛,但我覺得歐索魯並沒有無趣到只能靠這種方式取悅他人。」多姆帶著點滴架一起移動到歐索魯的座位旁,彎腰給了對方一個擁抱,即使這些舉動讓他們兩個在路人眼中顯得更奇怪了。
「好乖好乖,歐索魯已經很努力了,雖然你不是獄警先生,但你和他一樣是非常溫柔的人。」明明剛才都是歐索魯站在過來人的角度,苦口婆心開導面前懵懂的惡魔,多姆此時卻反過來給予對方安慰,彷彿母親抱著孩子般、輕拍歐索魯的脊背,「即使已經不會再長高,『補充營養』對靠進食維生的種族還是必要的,歐索魯要健康活下去喔。」
包容心與引導者組合而成的特質讓多姆這個人的善良在歐索魯心中留下了比人皮還要強烈的印象,即便反過來被人安慰這點讓他有些不習慣。擁抱導致的衣料摩擦聲隨著並不大力的觸感竄入耳中,歐索魯輕輕吐著一口氣,暗自跟自己說這次的接觸只是「作為自己還算努力的回報」——從一個不知情的人身上獲取一個擁抱沒關係吧?
反正這種事情不說沒有人知道,他曾經當過一陣子沒有科技輔助的啞巴,要當一個情緒不說的啞巴自然是沒什麼難度。
他縱著自己往對方的身上倚靠了四秒、五秒——直到覺得夠了不能再更多,他拍了拍多姆的背部以示退開,語帶笑意的說道:「沒問題,多姆,至少我的頭髮還會代替我的身高成長。」
OP|Doom
1 weeks ago @Edit 1 weeks ago
多姆鬆開擁抱,原本在旁邊吃飯的人離開了,他順勢於歐索魯身側落坐,輕晃著雙腿打量對方進食的模樣,用手指捻起歐索魯頰邊一絲偏長的黑髮,「這麼說來,獄警先生也是因為對身高感到自卑,才會突然把頭髮變得那麼長、藉此武裝自己嗎?」
當初札希警告他時,就變成了長髮飄逸的模樣,假設頭髮長度在歐索魯心中等於身高,面對比自己高出將近半顆頭的目標,身為兄弟的札希,或許也在用長髮增加威壓感、彷彿憑空高出好幾公分俯視對方;這個新發現,讓他覺得札希除了克制的溫柔以外,又多了點可愛之處,因為透過與家屬的談話,更了解這位朋友而感到高興,似乎稍微理解了歐索魯強調要去認識受害者家屬的用意。
囚警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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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邊的頭髮被捻起時,歐索魯的視線下意識往視覺模糊之中有物體靠近處看去。他沒有制止對方的行徑,將之視為孩子觀察的途徑,放任一般人可能會十分介意或反感的行為。
「這我就不確定了。」他重新拿起湯匙,一口口將口感綿密濕潤的泥狀食物放速嘴中,咀嚼、吞嚥,判斷這樣的份量他應該是能夠解決的。
「或許親自詢問他的想法會比較準確,老實說,我目前為止對他也還不甚理解。」
「我也不太清楚獄警先生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但我們可以一起!」多姆把歐索魯這句話,當成某種隱晦的邀約,畢竟對方也承認自己並不瞭解札希,「有外人在場的話,他應該不會對你太嚴厲,這樣我們三個就可以坐下來好好聊天啦!」食堂內仍在用餐的囚犯越來越少,眾人將空餐盤放到回收處,動身前往工廠或教室,準備正式開始身為囚犯的一天。
他們不知不覺已經聊了將近二十分鐘,多姆望著逐漸被清空的餐盤,「歐索魯接下來要去工作嗎?我得先回一趟醫護室,將點滴架還回去。」如果潘德莫尼克知道他沒吃早餐,大概又會無奈地開始說教吧。
囚警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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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索魯微微揚起嘴角,眉頭似若展現了隱約卻難以察覺的苦澀。他將這番話視為單純的好意,一個不一定要執行的邀約。
三人坐下來聊天?一場桌子中間放著一塊有人體彩繪的人皮、不管做什麼事情都可以泡一杯茶翹著腳面不改色的人會在那塊人皮面前喝茶──哇靠,開什麼玩笑,畫面衝擊就算了,閒聊的內容會是什麼他壓根不想釐清。
「哦、是的。」
盤子與杯子都被他淨空,跑繞操場一圈的思緒回到正經的問答,歐索魯起身收拾了餐盤與杯子,連同多姆的份也一同端起。
「需要我順道陪你去醫護室一趟嗎?端看你的意願。」
「沒問題,既然歐索魯也要去醫護室,要不要順道把皮膚割下來,請醫生再做一張『友誼證明』?我可以幫你畫和獄警先生兩人一起開心放風箏的情景!工廠那邊或許會稍微遲到,但負責人知道原因後,肯定也願意諒解的!」多姆已經開始在腦中構思大致圖樣,發自內心認為當札希看見這兩張象徵友誼的人皮,也會對歐索魯更友善一些。
他的胃雖然是空的,來自歐索魯的心意卻順著點滴流入靜脈、傳遞全身,兩人的腳步聲混著點滴架搖晃的聲音在走廊穿行,最終抵達這層樓其中一間醫護室。
「剝皮的話對我來說太痛了,我想我會用其他形式證明我與那位獄警先生的友誼。」
歐索魯溫和地笑著,婉拒了剝皮的處置:「但下次你願意替我在紙張上繪製你的心意嗎?我很樂意好好收藏。」
歐索魯率先替人敲響了醫護室的門,開門的氣閥聲宣告著今日早餐之約的尾聲──至少將人送進醫護室內的歐索魯以為一切會是這樣發展的。
無法掌控的事情今天肯定還會再發生吧?在歐索魯被醫護室人員唸了不該把多姆的食物吃掉後,接著還因代工遲到而被獄警罵罰了一番。然而那都比札希整天繞著他抓著他的小馬尾跑來跑去好一些。
不必整天玩躲貓貓或鬼抓人這點,倒是意外且說不上來地,讓歐索魯今日的獄中日常少了點什麼。
我衝進來!!!很誇張耶,怎有人眨眼間就補上超美麗首圖
好開心能讓多姆認識札希的兄弟(札:?哪來的)無論札希還是歐索魯,在多姆眼中都是溫柔的人,經過與歐索魯的對談,札希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甚至變得更可愛了點
順便一提,這次對談的收穫,同時也是多姆在
互助會上向修女告解的內容,用[囚犯把受害者重新生出來]爆破了眾人的大腦
囚警互指
1 weeks ago @Edit 1 weeks ago
說要把受害者生出來的犯人就是歐索魯
快去告他(又告(歐:我真的沒有
謝謝多姆中跟可愛的多姆
這篇交流好驚悚好快樂,歐索魯的大腦靈活運轉,壓不住的吐槽魂連打打得我可真樂。多姆的認知偏差不能再帶給我更多樂趣與角色的煩惱了
,歐索魯Fighting,期待你們三人驚悚溫馨約會的那天到來
(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