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季節有火。我說。你相信嗎?
在秋冬交會的季節時,樹梢總是一片火紅。火紅中又夾雜一絲絲薄弱的金黃,直到銀杏的葉片隨風緩緩打轉落地時,我才發現夕陽早已染成鑲金邊的酡紅。我斜倚在木製的窗框上,愣愣地望著窗外,此刻的你應該如同悶燒的木炭,只能反覆吞吐著前幾日我投下的震撼彈吧。我忍不住伸手向前,卻又在指尖觸及檐廊陰影的剎那,堪堪地收手。那畢竟是遙不可及的距離,再往前便是一片熾熱火海,而我將會葬得其所,如同我非黑即白的價值觀。
庭院裡的桂花開始凋零,再過兩三個黃昏,就會默默告別桂枝了吧。如果你在的話,或許會對我說:「不要傷心了,傑。」然後把我拉起來,輕輕把我安置在溫暖的冬被裡,接著躡手躡腳地點燃置於房間角落的暖爐,拉開窗戶後,再悄聲無息地離開。或者,你偶爾會選擇留下來,縮在暖爐旁的角落,時不時就抬頭望向蜷曲在棉被的我。
那道視線過於赤裸,是正午的太陽,陽光想穿透厚重的烏雲,卻怎麼樣都無法抵達地面。
一陣冷風拂過,我不禁打顫起來,捎著初冬寒意的風提醒了我十年前所下的決定,是一意孤行的生活方式。我回到室內,想把和室角落的煤油暖爐打開,卻發現暖爐的電池沒電了。我嘆口氣後,努力在袈裟袖口裡努力翻找,總算找到了銀製的方形打火機,又費了一番力氣點火,直到真切感受到房間環繞暖氣後,我才真正鬆了口氣。
自從在街頭分離後,就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對吧?那日午後,我轉身離你而去,天空竟也下起了不尋常的密雨,一絲絲、一縷縷。我加緊腳步回到據點,只是不願意承認,那場噴霧般的雨如果繼續下,絲絲縷縷的雨滴將會強制把我留在你身邊,保留住我們美好無暇的青春和晶瑩剔透的過去。
火好像燒得更旺盛了。暖爐在這間和室裡,不斷用明亮與熾熱宣告自己的存在,恰似當時你黏在我身上的眼神,我至今都還記得,前陣子那道熟悉的視線又回來了——在我十年後去高專的時候。
可是就算你想對我說些什麼,似乎也為時已晚。我托著頭,任憑長髮隨夜風飄逸,或許你盯著的是我的髮也說不定,十年以來,到了這時候,我身上也只有這頭黑髮還能看了。
我忍不住往暖爐的方向移動,雖然已經逐漸習慣夜裡的涼意,卻難免不自覺地嚮往光明。我凝視著舞動的火光,沒有受到夜風的影響,照樣恣意舞動。一切都是如此自然,一切也本當如此。
可是當煤油將要燃盡之時,只見暖爐的火光逐漸消散,伴隨著殘存裊裊黑煙上升,直抵樑柱。
我情不自禁脫口而出:「好想你。」抬頭往窗外一探,只有濃密的烏雲和化不開的夜,以及烏鴉一聲聲淒厲的啼聲,劃破星星點點的夜空。
火焰開始閃爍,從完全燃燒的烈焰逐漸緊縮,箝制在燈芯上小小的一點。又一次,我點燃了手中的打火機,那些留下與被留下的,在一閃而逝的火光中,終究也化為死沉沉的灰燼了。
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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