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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隊長……」
在看到隊員哭喪的臉時,保科知道今天依舊會是忙碌的一天。
「喔呀?怎麼這副表情?出什麼事了嗎?」保科微笑著看向隊員,他大概猜到對方要說什麼了。
「隊長……又跑不見了。」
啊……果然是這樣。
鳴海弦,第一部隊的隊長,自己的頂頭上司,屢犯翹班是常態了,但給隊員訓練指導總不能每次都由自己代勞啊。
01
「結果還是過來了。」
整理著私人用品,保科回想著自家隊長如何把自己勸退的過程。
「保科,雖然是我邀請你來當我的副官的,但說實話,鳴海那邊你不考慮考慮嗎?」亞白從文件中抬眸望向他,鳴海弦想挖人這件事已經傳到她這兒了。
「沒有喔,我完全沒有這個打算喔,我很滿意目前的狀況,能作為亞白隊長在前線的利刃為您和隊員斬開道路這點,我還是挺驕傲的。」第一部隊不需要別人幫忙開路,這是事實。
亞白看著他,沒有多說什麼,似乎想從他的反應來判斷這些話是否屬實。
半晌,亞白從辦公桌後方站起身,來到桌子前,半倚著桌沿看他。
「保科,跟著鳴海可以學到更多,那裡有更適合你的戰場讓你發揮,也有更好的資源。」
「……」
他沒想過亞白是真的在問他調隊意願。
「但我沒有考慮去第一部隊。」保科睜開眼,他從始至終都沒有考慮過。
口是心非。
亞白嘆了口氣,從桌上拿起一份資料,然後說:「那你就當作是去那邊出差吧,為期三個月,如果真的不願意,你隨時都可以回來。」
「您同意了?」保科大為震驚,亞白是他選擇追隨的隊長,怎麼就這樣把他讓給第一部隊了,而且對面就是這麼搶人的嗎?
「不。」亞白搖頭,淡淡道:「長谷川副隊打算暫時退下職務,決定當普通隊員的培訓員,第一部隊情況特殊,副隊長職位不能有空缺,但又不能隨便讓人頂替。」
話中暗藏了很多信息,保科怔了好一會才明白過來。
他有聽說長谷川似乎在上次的討伐戰當中受了重傷,那個情況確實是需要靜養,不方便跑公務挺合理的;第一部隊作為精銳部隊也確實不能沒有副隊長,其主要原因是四之宮長官和長谷川平時沒怎麼讓鳴海弦處理這些,只讓他在戰場上盡情發揮導致的結果;而最後一個理由,保科覺得自己恐怕難扛重任。
並非保科不夠自信,但作為第一部隊的副隊長有一個最重要的任務——牽引繩。
這個職位不是誰都能當的,必要時候需要決絕的將鳴海弦處死,而保科深知自己慕強且惜才,他恐怕下不去手吧,雖然最後還是會斬下去的。
但期限是三個月,應該……沒關係吧。
「您說的……如果時限一到就按我自己決定,這話做數嗎。」見亞白點頭,保科長舒一口氣,「我明白了,我會在三天內處理好交接事宜,然後前往有明基地。」
「保科。」
亞白在他推開隊長室的門前叫住了他。
「我欣賞你的才能,也很喜歡跟你共事的時光,也很感謝你作為我的副官替我奔波處理各種事宜,但有時人不應該只拘泥於眼前擁有的。」亞白低頭看著手中的文件,視線沒有留給他,但保科似乎知道她想表達什麼。
「如果真的不願意,我可以再和上面爭取縮短期限。」接著亞白又將目光轉向自己,說:「第三部隊的副隊長,這個位置我會替你留著,希望到時你想清楚後再給我答案。」
保科笑了笑,用著揶揄的語氣回答:亞白隊長,我從來都很清楚喔。
02
推開隊長室的房門,不出保科所想,鳴海弦果然不在這裡。
「呀勒呀勒……也真是難為那些隊員啊,每次都搞失蹤。」也不想想這麼做的後果,真是任性的傢伙。
這是他來到有明基地後發現的,問過長谷川先生也說不清楚,總之鳴海弦總會在一天內的某個時間點消失的無影無蹤,而保科知道要去哪裡找他。雖然他從未和其他人提起鳴海弦身處何處。
算了算日子,保科決定今天就放過鳴海弦,姑且自己就辛苦點,替他練兵吧。
反正這群隊員早被他打怕了。他想。
自己當初調來有明基地時,因為是匆忙決定的,除了各隊的正副隊長,其餘隊員們大概都沒收到通知。
「唉呀,這麼大陣仗歡迎,真是怪不好意思的啊。」保科用著十分惱人的語氣對著一眾人說到,然後又在長谷川的解釋下,正式成為第一部隊的臨時副隊長。
不服的人多的是,他們都是追著鳴海弦鬧的,逮著訓練的名義就天天往自己身上撲,現在半個月過去,倒也老實了不少。
不過這其中反對聲浪最奇怪的非鳴海弦莫屬。
平時兩人見面可沒少鬥嘴,別人就怕他倆拿起專武直接掐架,不過訓練室最終只有兩人純體術的過招。
這很不鳴海弦,但保科沒有太多表示。
03
「副隊長!」耳機傳來來栖急切的喊聲,保科一刀斬下餘獸的核,問:「什麼事?」
會這麼激動,大概自家隊長又鬧事了。
「隊長他……」
保科愣了一瞬,瞬間將周圍的餘獸一次性斬殺,又朝耳機下達新的部署指示,而自己則前往主獸的所在地。
天殺的鳴海弦,怎麼這麼能給他惹事。
保科趕到戰場時,鳴海弦單方面的輾壓已接近尾聲,不過從對方身上流出的血也不在少數。
「真是……餘獸處理完就收隊。」保科按著耳機朝隊員們下達指示,又通知來栖讓醫療隊待命,並說自己晚點會把人帶回去。
說罷,劇烈的晃動從不遠處傳來,保科知道這是結束了,走上前準備撈某個坐在主獸屍骸上發呆的傻子回去治療。
「鳴海隊……」剛來到主獸下方保科就明顯察覺到鳴海弦的狀態似乎不太對,三兩下跳上主獸來到人身旁,保科蹲下一看,果然又是 1 號使用過度。
「您……」可真是亂來啊。
後話保科沒說,因為鳴海弦似乎真的需要回去休息,整個人被血水和汗水浸泡,緊皺的眉和粗重的喘息,還有因難耐而低垂的腦袋,看起來是有點不符合「人類最強」的稱號。
保科無聲地嘆息,恐怕這次又是休養一週吧。
04
鳴海弦這一個月下來可以說是異常的安分,以至於長谷川閒暇之餘還問了他幾句,最後回答他的總是鳴海弦的沈默。
保科對此不大意外,鳴海弦對很多事情都不關心。從很久以前就是如此。
幾乎沒有人知道他們兩人是認識的關係。連鳴海弦自己都不知道。
四之宮功和長谷川是看著鳴海弦長大的,但他們接觸到的是少年時期的鳴海弦,更早之前的,整個防衛隊大概只有保科宗四郎見過。
要說保科宗一郎對鳴海弦有沒有印象,保科宗四郎可以很自信的回,絕對沒有。鳴海弦是他先碰到的,保科宗一郎根本不知道他倆認識。
四之宮功和長谷川知道鳴海弦的記憶存在一段空白,但進入防衛隊後整天都在生存線上蹦迪,誰會在乎那點記憶缺失呢,更別提鳴海弦自己都不介意。
不過照目前情況看來,或許有哪裡不一樣了。又或者,其實一直都存在,只是兩位大男人沒注意到。
鳴海弦常常自己待在頂樓的角落發呆,每次人跑不見保科就會去那裡找他,但偶爾還是會選擇性的不去管他。
貓咪是敏感的動物,太接近容易起應激反應。保科可想好好度過這三個月,他兩目前這樣的拌嘴關係還挺好的,他沒想改變什麼。
05
「難受就再睡一會兒吧。」餘光注意到床上人的動靜,保科沒有將目光從書上移開,只是淡淡地說距離天亮還有很久,醒來還有各種檢查要做,能的話就多休息補充體力。
鳴海弦沒有回答他,眼睛纏著繃帶的他也不好確認時間,但似乎是同意了自己的說詞,腦袋轉向另一側背對自己,又接著睡下。
雖然對鳴海弦總是在戰場上亂來的行為感到無奈,但保科並不覺得照顧鳴海弦是件煩人的事。
好好休息吧,弦。
06
與隊員一對一指導期間,鳴海弦頻頻蹙眉,終於,在一招放倒人後,他轉身撈過丟在椅凳上的隊長外套,對著訓練室的一眾人說:「不練了,我打遊戲去,你們自個兒看著辦。」
這說法就是讓保科接著帶兵的意思,眼看訓練時間還有一小時,保科只能無奈的接手這苦差事。
一路拐過好幾個彎,鳴海弦推開房門,走向一個堆滿模型的角落,略微急躁的移開展示櫃,他拉開藏在後方的拉抽,從裡面拿出一排藥。
拆了兩顆吞下,鳴海弦又將角落恢復成原先的樣子,然後往走廊盡頭的樓梯口走去。
07
時間彷彿不存在似的,眨眼間一小時就被高強度的訓練帶走,與汗水無緣的保科穿上外套,往隊長室的方向離去。
雖說強制讓鳴海弦活動筋骨是為了讓他解解悶,同時也不至於休養期間讓他天天想著打遊戲,但保科知道對方的狀態並不理想,從剛開始的普通專注到後來還算糊弄的、看似心思還在場上的焦躁感,隊員們可能沒看出什麼,而鳴海弦表面功夫也做的不錯,除了那逐漸增加的皺眉次數,這種小細節自然被擅長近戰的保科盡收眼點。
皺眉次數高達五次。這麼想著,他的腦海裡有另一道聲音傳來。
通常這般不對勁的情況就得跟上去確認,這是長谷川的建言。
果然是個讓人不省心的隊長啊。保科在又一次推開隊長室的房門然後撲了個空時想到。
看著雜亂的房間,保科抬腳踏了進去,帶上門。
正想著稍微收拾一下好了,餘光就敏銳地注意到鳴海弦的被角被壓在了模型展示櫃的下面。
雖然只是很小的一個小被角,但很難想像鳴海弦能在不弄倒這些模型的前提下還能鑽進被窩,所以這只能是今天弄出來的。
這不正常。鳴海弦平時買回來的東西可沒捨得碰,寶貝的要死,當小老婆在養,怎麼可能就這麼丟著,更別說這種一扯就能要他半個月零花錢的東西。
而且,自己早上來叫他時,被窩似乎也沒這麼靠前。
保科幾乎可以肯定鳴海弦回來過房間,而且動過這些模型,但是又離開了。
雖然基地就這麼點地方能讓他藏,但他會去哪裡?
正想著,保科輕輕將被角抽出,怎料這一動作將展示櫃往前拽了些,正好露出後方的拉抽。
「這是……」原來這個角落還有櫃子啊。
盯著後方的小拉抽,保科直覺他最好不要細探這件事,不然鳴海弦大概真的會用專武和他說話。
可是……保科也是直覺反應鳴海弦今日的反常與這東西很有大關聯。
長谷川先生知道嗎?不,大概是不知道的,不然鳴海弦的定期消失這件事他應該會知道才對。
巧妙地避開展示櫃,保科將抽屜拉開,裡面躺著一排排的圓形藥片。
外包裝上沒有任何標示,保科不清楚鳴海弦這吃的是什麼東西,但恐怕沒少吃。他眼前這排少了兩顆。
份量不多,如果自己拿走一點大概很快就會被發現吧。這次只能先當作不知道,等觀察一陣子後再上報。
08
保科最後還是在頂樓找到的鳴海弦,只不過人坐在地上、靠著牆睡著了。
他剛才推門時沒有控制音量,鳴海弦這會兒蹙著眉,也不知是被自己打擾了還是本來就不太舒服。
鳴海弦幾乎是無時無刻都蹙著眉。保科不清楚自己來有明基地前是什麼情況,但這一個月裡,自己在附近的情況下,鳴海弦總有幾次是皺著眉頭的,而且脾氣也會以肉眼可見的暴躁,雖然是像悶燒鍋一樣悶著沒處發洩,但保科就是知道他心情不好,從以前他就看得出來。
見對方是真的難受,保科兩手輕輕扶上太陽穴,緩慢地,以打圈的方式,試圖讓鳴海弦好受些。
也不知道是什麼事能讓鳴海弦這樣。不過保科覺得大概全天下也就只有 1 號的副作用能讓鳴海弦難受的要死又一聲不坑了。
注意到鳴海弦嘴唇輕微的開合著,似乎在說著什麼,保科嘗試用唇語去辨識,最後有些不敢置信的睜大了雙眼。
保科呼吸一滯,連同手上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09
重新整理好思緒,保科雙手向下移動到鳴海弦的肩膀上,然後晃了晃。
「鳴海隊長,還請不要在這種地方睡午覺喔。」
醒來的人皺著眉看向他,保科沒再說什麼,而鳴海弦顯然也沒有要開口理他的意思。
好像一直都是這樣,保科來了有明基地之後,只要自己跑上來偷懶,醒來的第一眼看到的永遠都是瞇瞇眼蘑菇頭。
有點煩,但又沒有其他地方可以躲。
剛開始鳴海弦還會應激的指著人罵,後來見保科沒有更多踰矩的行爲也就隨便了。
兩人最後是一前一後的離開頂樓。
10
回到房間,保科躺在床上,努力拾起在頂樓發生的種種畫面。
如果他沒看錯,鳴海弦是在叫他的名字。不是保科,而是宗四郎。
不過當鳴海弦意識回籠後,很顯然,保科知道他根本不記得自己在睡著後,下意識地說了什麼。
很久以前他也曾喚過自己的名。如果算上今天的,一共三次。
第一次是兩人相遇時,第二次是保科向他約好會再來見他時,鳴海弦認真望著他的眼,要他保證不會食言。
而今天在頂樓的,是第三次。
保科認為自己食言了,但又好像沒有食言。他現在就在有明基地,作為鳴海弦暫時的副官,來到他眼前,在他身邊,但鳴海弦根本不記得了。
深吸口氣,徐徐吐出,保科有預感這會是一個漫長的夜晚了。
可別讓我等太久啊,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