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你還不睡？」進屋後看見還未就寢的海芋丸，他開口問。

在原先就該等到人的時間沒等到人回家，海芋丸有些擔心，雖然帶著克拉克認過幾次附近的街道，應該不至於會迷路…。

然而這份擔心，真正在玄關看到對方後，以不同的原因浮現於海芋丸心中。

「你、你怎麼了？！！」
指指自己的唇邊，實在沒想到對方會帶著傷回家。

「你說傷口？」

「沒什麼，只是打工的地方來了個鬧事的。」他停頓了一下，大概知道對方在擔心，還是多說了一點，「失手，沒閃好，反正放著過幾天就好了。」

克拉克將外衣卸下後隨意丟到一旁，對於自己臉上的傷口不怎麼關心。

「咦咦？！」
「啊！不行啦！！怎麼能不管它…。」
急忙拉住克拉克，雖然感覺事情沒那麼簡單，還想再問詳細一些，不過事情有輕重緩急。

從衣服的內裏拿出了小小罐子，看起來是藥膏，拉起對方的手，鄭重地將其放置克拉克掌心中。
「師傅教我做的藥膏，治跌打損傷都很有用。」
「……。」
「洗完澡後要記得擦喔。」
………………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聽進去，感覺又更擔心了。

「……喔。」本來想說用不著那麼麻煩，但看著對方有些擔憂的臉推辭的話到底還是有些說不出來。
只是記不記得住得擦藥這件事就是另一回事了。



克拉克接過藥膏後轉身就回到房間準備洗漱，他先將藥膏放置於一旁的矮桌上，可等洗漱完成、頭髮也吹乾了後他也將這件事拋諸於腦後了。

這種傷口對他來說就像是做菜偶爾會不小心弄傷自己一樣，不值得在乎，只要能好就都不是問題，但那也並不表示他不愛惜自己，只不過值得留意的事情更多。

長年的失眠問題不是說改就能改善，但打工地方的糟心事也讓他不想再去做些別的事，他躺在床上，手機放著能讓人安定的歌曲，克拉克閉著雙眼，意識卻始終清醒。

在自己的漂亮石頭收藏房磨蹭了一會，也差不多是睡覺時間，想起稍早時克拉克臉上的傷口也是有些在意。

回到自己房間，將紙門拉開一點點小縫…。

只見克拉克躺在床墊上，而交予的藥膏也被完好沒動過的擺在了一旁的小桌。
oO（…果然忘記了。）

嘆了口氣，直接進房。
先是走到床邊，在一旁端正的坐下後，悄咪咪地用手指戳戳克拉克的背。

👉「…………你忘記擦藥了喔。」

感受到來自於背後的輕輕的力道。

「反正過幾天就好了，也沒差吧。」他睜開眼，看向坐在床邊的人，他是真的完全忘了這事，但要特地起床再給自己擦藥...說實話他有些懶惰。

「破個皮而已，幹嘛搞到像什麼大傷口一樣。」雖然他剛剛接過藥膏的時候也沒有拒絕就是了。

克拉克重新閉上了雙眼，等待者不知何時才會來到的沈睡。

看著又嘗試睡回去的大狗，輕輕的笑了一聲。

轉向小桌，拿起木藥罐，再度面對對方。
和方才坐在床邊不同，這次是直接坐在只要對方一轉身便零距離的位置。
「──轉過來一下。」
說話的語調格外輕盈，像是不想打破此刻的平靜一般。

「？」聽見聲響，克拉克回過頭，看見對方手裡拿著的東西便明白他想做什麼了。
克拉克沒有反抗或再拒絕，反正海芋丸要給自己擦的，他也省了麻煩。

轉過身後他也沒說什麼，就默默看著對方，對於兩人的距離倒沒什麼意見，大概是這人有事沒事就愛往自己身上黏，也習慣了。

食指輕輕勾起草綠色半固體，小心翼翼地塗抹在克拉克嘴角邊的傷口上。
「不能因為是小傷就放著不管呀。」
「如果惡化就不好了。」
施予的力道很輕，怕給對方的患部增添負擔。

「…………會痛要跟我說喔…我會再小力一點。」

有些欲言又止，很想問事發經過，但總覺得會被認為多管閒事，但實在是好擔心……海芋丸正在心裡天人交戰中。

「我看起來沒那麼怕疼吧。」但雖如此他還是瑟縮了一下，倒不是因為痛，而是因為對方的力道太輕讓他感覺有些發癢，坦白說那可能比疼痛還要難以忍受。

從他的角度，他能很輕易看見對方的表情變化，五味雜陳的，不知道腦袋又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你那表情是要幹嘛？想說什麼就說。」

──咦？！被發現了？！！
手邊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

「噢……」
「我我..我只是在想，怎麼會跟鬧事的人起衝突了……而已。」
看得出來很緊張，如果被指說自己和這件事無關，他可能會有點……有點受挫。

……因為太緊張，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空著的手正掬起克拉克的一小搓髮尾搓揉。

不懂對方幹嘛問個問題還扭扭捏捏的，腦子抽了？

「也不算衝突。店裡都是些柔弱的女孩子，要她們去制伏一個喝醉的大叔還不如我自己來。」人類女子皮嬌肉嫩的，不像妖族可能還有特異能力，這種需要力氣的事他根本不指望，而確實也如他想像般，女孩子們除了報警幾乎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是得留下來做些筆錄，耗了點時間。」

和自己預想的發展不同，有點當機。
「……原來…是這樣。」

再次動作起來，原先緊張不止的那隻手也不再揉捏髮梢，轉而撫摸對方的頭頂。「──肯定很累人。」


「我還以為克拉克不會跟我說的…原本，有點緊張。」
oO（……明明以前遇到這種情況都會回關你屁事的。）
「謝謝你願意告訴我。」

看藥膏平均地塗抹在傷口上了便停下。
「嗯嗯，擦好了！」
「明天早上梳洗完後我再幫你擦一次，只要這樣重複擦拭，大概三天就會好了。」
「…………以前從三樓高的木桿上跌下來時我都擦這個，好有用的！」…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沒骨折也是很厲害了……搞不懂這隻天狗的身體構造。

「哈……？有什麼好緊張的。」完全不理解，他沒那麼不解人情吧。對於自己糟糕的態度克拉克沒什麼自知之明。

「告訴你發生什麼你就要謝？你道謝的標準會不會太低。」但接下來聽到對方的道謝還有真誠表情明顯變得有些侷促，這大概是他百年來都適應不了的東西。

「沒必要那麼麻煩吧……唉，算了，隨便，你開心就好。」其實懶得擦藥，但對方要代勞，而且拒絕感覺事情會更麻煩。

「你都摔下來了幹嘛不飛起來。」思維？

「嘿嘿～」
對對方的惡言依舊是阿呆臉笑笑。
繼續摸摸對方，看能不能安撫一下暴躁的情緒。

「我也想飛起來啊……但那個修行就是這樣，就算想偷吃步展翅也飛不起來…。」估計是老師用妖力封鎖了飛行的能力。

「……克拉克是不是覺得我傻...？」

ˊ～ˋ 「…………………………我才沒有很笨…。」
只敢扁嘴小聲反駁，臉頰鼓鼓的，有點賭氣。

默默看著對方幾秒，對於對方的撫摸倒也沒有抗拒，畢竟是犬類。

「問這種問題難道你覺得自己還不夠傻？」或者說，蠢。但克拉克並沒有說出來，感覺他要是講出來對方該炸毛了。

雖然對方說的小聲，但這麼近的距離他又怎麼可能聽不清？
「笨蛋才會在這種沒有意義的問題思考打轉。」毫不保留地用有些尖銳的觀點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有時間想這種問題不如多睡點覺。」

..
又是傻又是笨蛋的，讓海芋丸瞬間鼓起了臉頰，芋丸直接變貢丸…還是紅通通的那種..！

「………………………………。」
眉頭緊皺著……但礙於眉毛的形狀，實在很難分辨生氣的情緒，僅能從很細微很細微的眉間肌肉來看出這隻憤怒小鳥在氣噗噗中。
甚至連羽髮都炸得蓬蓬的，可見有多不開心。


可對方似乎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他有些無措，無處宣洩的怒氣瞬間聚集在了右手掌心──高速朝克拉克臉上揮下..！！！

…………扯著對方臉頰，表達了他的不開心，使用的力道很小，完全不痛的程度；場面靜止得有些好笑，鼓得圓圓的臉頰紅通通的，似乎沒有要換氣的意思。

「......」
「你幹嘛？手癢？」默默地被扯著臉頰，雖然力道可以說是根本無感，但這樣被扯著也不是太好說話。

感受到對方大概是覺得自己又把他當小孩鬧脾氣了，但百年來的印象跟習慣哪是說改就改。

不同點大概就是小時候的對方根本聽不進幾句人話吧。

「好了，放手。該幹嘛就幹嘛去。」見人沒有要放開的意思，克拉克拍了拍對方的手。

.. 「………………呼～」
以為對方理解自己生氣的點了所以鬆口氣，殊不知兩人說話根本不在同條線上。

「雖然沒有克拉克這麼聰明但我也不笨的！」阿呆臉天狗如是說。
馬上又黏上去，雙臂環繞著對方，兩人倒在床墊上。

「──晚安。」

「祝你好夢，克拉克。」

──黑羽落下，那是代表入睡時間到來的暗號；大鳥將自己的片羽輕輕掩住枕邊人的半身，一如既往的飄搖輕柔。

「.......」又不是不知道他失眠，能睡著就不錯了，做個好夢什麼的太奢侈，他根本不用想。

克拉克看著不知不覺已經熟悉的房頂，他不再數著自己的眨眼次數，只是靜靜地感受來自於身旁的溫暖。

等到身旁的呼吸逐漸規律，他才緩緩開口，用著近乎氣音的聲音道出──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