櫃檯的玳瑁貓妖，骯髒的雜色混入陰暗的背景裡，唯有妖異的黃綠眼睛在暗中發光，緊盯少數的乘客來來去去。

刺眼的紅髮混入店裡，逕直走向貓妖，刺得牠瞳孔收縮成一直線。

「……」貓耳朵顫動，聆聽女子的暗語。

牠突然笑顏逐開，張開手，一改之前的陰沉模樣。

⠀⠀「這是預言。蟒蛇化龍後，將會統治底層。」

「請聽小的介紹吧，您正好可以了解歷史改變的開端。」

牠瞇起貓眼，瞇得細細長長。貓妖拉開櫃檯的門，黑粉交雜的肉球手張開，為她指引到櫃台後的那扇門。

「麻煩了。」麻己點頭示意，走向櫃檯後的門，隨著門扉開啟，連接著的是一條向下延伸的階梯，看不見底像是沒有盡頭的深淵。

木屐踏在地面發出叩響，即將碰面的那位麻己也只曾耳聞，謠傳其相貌艷麗可性格陰晴不定，雖會索取高報酬但辦事十分可靠。
若不是有事要委託，恐怕兩人是不會有所交集的。

笑瞇瞇地為女子帶路。推開門，貓妖走入門後的昏暗紅光之中，卻突然站定在門口，「請進吧。」陽光的提醒聲從牠的背影傳來。
說罷才繼續向前走。「請記得帶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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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虻川麻己踏過門檻之時，轉瞬間，門框周圍會亮起一圈紅光。那只有她看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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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側點著一盞盞紅色燈籠的房間裡，左右都是置物架。上面擺放著各型各狀的箱子，材質、大小都不同。同樣的是，都用黑繩、紅繩、或者符篆封得密不透風。
空氣異常地沉重死寂。

貓妖在前頭走著，尾巴低低的垂在腿後，隨腳步微微晃動。
不發一語。

不出多久，兩人走到房間底部，只剩左右兩邊可以繼續前進。貓妖拐了一個左彎，燈籠的延伸也到了盡頭。
左轉後是又一扇門，黑門，還有門旁的高腳木桌。木桌上擺著一支和蠟燭。

貓妖提起碗型手燭，朝它輕吹一口氣，嘴裡吹出的一小球青火就將其點燃了。

轉過頭面朝女子，妖怪毛茸茸的臉上笑意蕩然無存，只有黃綠色的貓眼大大地盯視。

「穿過這裡，走到底之後，有一扇黑色大門。你用這蠟燭燃燒那座大門，等它變成金色，就會有人給你開門了。」
貓掌持著手燭遞給女子。

動動交雜兩色的貓鼻子，嗅了嗅氣味。

「你是……蛇妖。」
「少主對蛇時好時惡的，要是沒答應，你就問問看其它穿白衣服的人吧。」

貓妖推開黑門，發出深沉糾結的『嘰—』。牠站在原地凝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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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是諷刺你，別做太多反應。如果少主不滿，連我們都可能被波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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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知道了。」記下貓妖說的路線，伸手接過手燭，微弱的光源映照在她半邊臉。

「謝謝您帶路，妾身自有定見。」聽到說自己是蛇妖時沒有她多作表示，微微欠身同對方道別。

越過黑門，路上麻己還在想著那隻玳瑁貓妖。毛絨絨的毛髮與黑粉色肉球......可愛極了！無法直接觸摸使她心癢癢的，不曉得月墮閣是否還有其他隻貓妖呢？

走到比先前黑門更高聳的大門前，麻己將手中的蠟燭抬起，使青色燭火碰觸到門的表面，等待其改變為金色。

閉眼頷首，幾步站到門的一側，靜待她通過。

等女子走下階梯，貓妖站回門框之中，注視她離開……直到再也看不見那道燭光，就默默關上黑門。

陰啞的關門聲在空且長的地下道中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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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啾……！」回到櫃台，貓妖突然打噴嚏。有及時轉過頭對著櫃檯裡的地面，沒有對客人亂噴。
店鋪裡少數的客人沒有一個理他，貓妖抖抖耳朵，半瞇著眼，看起來在皺眉。
用帶著黑粉肉球的手搓搓自己的上臂。怎麼忽然覺得有點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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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的火焰在大門一點就燃，從一個圓形開始擴散。隨著焦痕剝落，露出底下的暗金色。
火勢比在燭芯燃燒時還要猛烈且灼燙，金色的圓很快隨火勢擴大到整面大門……

厚重的大門被緩緩打開，開門的是
粉鼻白毛藍眼睛的貓妖/蛇妖/犬妖/暗綠中國服的人類/沒人

一個面部肌瘦的男子站在門後。
雖然是人形，但牠沒有眼瞼，眨都不眨地盯著麻己；綠色的眼睛裡有一條細細的瞳孔，瞳彩中也沒有像人類的花紋；個子高、身形瘦，帶著陰冷的味道。

「請跟我走吧。」

對女子沒有半點表示，講完了就轉身帶路。

一小段路後，接著台階極寬的階梯，像登上古代宮殿的石台階。石牆兩側都點著金蠟燭。
台階上方一眼就能看見幻世的夜空。

登上平地，放眼望去，全部都是黑色的中式建築，屋簷邊會掛著黃色的燈籠，或是少數轉角會以暗金色裝飾。

這裡是圍牆之內。
圍牆外可見被幾座光禿的山包圍。

帶路的男子繼續前進，帶麻己走向圍牆之內最大間的建築物，就位在高閣之下。

麻己在火勢變大時稍稍後退了一步，轉為金色的大門反射出她朦朧的面容。

門後出現的男性蛇妖令她感到有些可惜，但並無畏懼對方散發出的氣息，反而因為是蛇增添了一絲親近感，儘管只是單方面的。

點點頭跟隨其身後，不禁想起途中行過不少階梯，不知道數著梯數是否會有“怪談”出現呢？
太安靜了，但麻己不是會在此種場合突然向人搭話的作風，於是她一邊觀察週遭的中式擺設，腦袋難得天馬行空的如此想著。

終於將見到要找的人，難免還是會有些緊張，就連前方帶路的蛇妖停下腳步竟也沒注意到。
「哎呀、失禮了！」額頭小小的撞向冰涼的背部，立刻回過神道歉。

被碰撞到背部，蛇妖毫無反應。
側過頭，冷血動物的眼珠子轉動向女子，瞬間伸了一下細長的蛇信。
「就是這。」

回頭，推開廳院的大門，牠喊到：
「少主，委託人到——！」

廳院內傳出聲音的迴盪，門順著妖的推力緩緩打開，顯露門後的場景。

門後一片空曠，只有旁邊兩排支撐重檐廡殿頂的圓柱子之後，才有其他擺設。以及空間的最底部，有一段台階，台階之上，有一座龍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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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椅上卻沒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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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說帶來旁室——」另一道聲音從旁邊傳來。

蛇妖回頭，同個台詞說了第二次。「請跟我走。」
帶女子到旁室。門開著，隨著走近，便能慢慢看清裡面的物和人。

旁室中央擺了半圈的雕刻木椅及大桌子，房間的右邊，還擺了一張桌案。
穿著紅色衣服及白色衣服的兩個人站在案旁，只有白衣人看向來人一眼，不過沒什麼表示。

案後坐著一位白色頭髮的男子，長髮扎成辮，放在肩上。他正撐著頭，垂眼看手裡厚厚一沓紙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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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走。」
他朝旁邊兩人擺擺手。

「是。」「是。」兩人對白髮男子微微鞠躬，然後就經過麻己，離開這裡了。
蛇妖靜靜站著等他們經過，然後也轉過身，朝麻己微微鞠躬，跟隨其離開了。

再看了會兒手中的資料，他才抬起頭。

「進來吧。」瞬間換上一張歡喜迎客的笑顏。
睜開同樣妖異的金色眼睛，站起身，伸手示意向他正對面的座椅。
「坐。」

本應是客氣的邀請入座，從此人嘴裡出口，卻莫名多了一股命令的氛圍。

旁室外傳來大門關上的迴盪聲。

一進旁室，先是感受到了那與沿路上帶領她而來的侍從所截然不同的妖氣。

對方沒有立刻招呼來客，但這也讓麻己能稍稍觀察到大名鼎鼎的月墮閣少主。
一身合襯的中式旗袍如同其裝修風格，白髮如銀很是引人注目，可最令人驚艷的是當那人抬頭對視到的那雙金眸，上揚的眼角與紅色眼線果真和傳聞中般好看，給人一種不分性別的美豔。

「您好。」禮貌的微微欠身，隨後坐上對面的位置，背脊挺直，兩手交疊放於腿上。

「久仰您的大名，妾身名虻川麻己，前來欲委託一件於人界尋物之事。」迎上笑意不達眼底的妖瞳，她將一綹髮絲別至耳後，緩緩開口道。

「很好。」瞇起眼笑了一下。

不知是對什麼說的很好。
男子也在女子對面落座。

「歡迎你，虻川小姐。」

雙指併攏，指節在木椅把手上叩兩下。

二叩響畢，細微的嘎吱聲從他身後傳來。
僅到他膝蓋高的傳統人形走出，手上還端著茶杯。
走到麻己身旁，抬起手，獻上升著熱煙的茶。

「請。」男子笑笑地伸手示意。翹起腳，背靠在椅上。
「我不記得我有四處宣揚自己。」呵的一聲笑出，「聽起來總有人喜歡尋求刺激啊，我回頭會找找看的，謝謝你告知。」

隨口把話題揭過。

「小姐要於人間尋物，那可要等到門再開啊。
願意等那麼久，想必那東西很重要吧？」直盯虻川的眼睛，金銀相映。

「詳細說說。」

「謝謝。」就著熱茶輕啜一口，茶香清雅怡人，入喉醇厚回甘，好茶。

「是妾身很重要的朋友，一條黑鱗小蛇。」麻己眨眨眼，開門見山的說。

從包裡取出一張照片，照片裡約莫兩指粗的黑蛇盤繞成一圈正在休息的樣子，唯有鼻尖一點墨綠能作為分辨的特徵。

「上次開門時請牠去人界辦點事，原本每過一週會傳來一些消息，可不知何時已音訊全無，妾身聯絡不上牠了。」上身微傾，食指與中指抵著放在桌面上的照片輕輕推向男子。

「怕不是出了什麼事。」麻己一手撐頰作似擔憂的歪歪頭，「若是不慎落到有心人手裡......」

「還請麻煩您一併處理。」銀白色的雙眸閃爍一瞬。

聽著對方的話，視線移向對方手上取出的相片。

「一條黑鱗小蛇。」
複述了一遍。

天開垂下眉毛也垂下頭，「呵」地一聲笑了，不過並沒有打斷對方的講述。

「我知道了，小事。」
「完全是小事。」笑瞇瞇地回應。

視線轉下，遙遙掃過對方身前擺的照片「去拿」 對人形下令，拿到自己手上。

拿起照片，正反正面的看了看，再放下，對著虻川問。

「我想了解，關於每過一週就傳來消息⋯⋯你們是能跨越兩界的隔閡取得聯繫嗎？怎麼聯繫的？」

銀瞳恢復往常，先是看看人形，再看看天開。

「關於這個......妾身曾有幸得到故友的贈禮，消耗妖力可傳遞千里外的訊息，不過可使用的次數有限。」食指輕輕摩挲著茶杯邊緣，似乎不打算說的太詳細。

「先生可是願意承接妾身的委託？」若是想交換情報可另談，但她的主要目的尚未獲得答覆。

在對方看這看那的時候，仍安靜地望著她。
「啊～真可惜。」燦笑回應，剛巧露出銳利的尖牙和黑色尖刺飾環。

聽出客人話語裡的催促，從鼻息哼笑一聲。他道：
「どうかね。」把照片放在桌上，十指交扣，「光靠這點情報，實在是大海撈針。」

戴著皮製黑半手套的左手抬起，反手舉起食指：「地點。」

再舉第二指：「蛇有多少價值。」

三舉無名指：「可能的有心人是誰。他們的權力和危險性多大。」

「我當然能接，但是什麼情報都不講，小姐要付的價錢會高上不少。」笑瞇瞇。

重新一指指放下，「找寵物，小事，一金夜判就好；

沒講地點，我是要搜尋全日本、還是全人界？
一個都道府縣要五金夜判上下，全日本要百金夜判以上，全人界則價錢無上限、日期無上限，我們還可能只帶屍體回來；

蛇的價值決定我們未來一整年保護牠的難度。
普通生物，就付飼料費用，等帶回來再跟你結算。
如果他是稀有蛇類、還是什麼莫名奇妙的妖怪，會產珍珠、會施幻術、會殺人⋯⋯那就要再加錢。
難易度的價錢由我判斷；

那什麼有心人，如果是一個廢物，500銀夜判就好。
是獵手、捕獵集團、有權有勢的收藏家⋯⋯當然，他們身分越高，我們遇到的風險越大，價錢就越高。」

「你給的情報這麼不詳細，我恐怕只能按最高規格加價了。」

雙手放回腿上交扣，白髮男子樂呵呵地道。

「你有錢，我就接。」
「一切取決於小姐。」

麻己聽完對方的話語微微皺眉，隨後又舒展開來。
「若確定先生願意接受委託，妾身自會提供更詳細的委託內容，不過確實是妾身想得不夠周到，這點實在是不好意思。」

「地點於日本東京，您是否聽過蛇窪神社呢？」眼神看向桌上的照片笑了笑，「這小蛇不會產珍珠施幻術，就是靈智較高很是聽話，不過對妾身而言是十分珍貴的，望您善待......不論生死。」

「有心人士的身份妾身並不知曉，金額的部分請不用擔心，依您開價。」說的很是乾脆。
在決定來找對方之後，當然是做足了準備，不過估計得有一陣子節省開支了，思及此內心悄悄嘆了一口氣。

木椅把手/桌面/另一邊的木椅把手

「確實是。」
附和對方的話語，男子表情從未變過，一直笑笑的，只有瞇眼和睜眼的差別。

「ええ、當然。」
「這樣啊，普通的爬蟲類……行吧，知道了。」假面上的笑意降低了點，眼皮耷拉了一半，稍微透露出了點索然無味，但仍是淡笑。

「真是出手闊綽。」滿意地笑了笑，但撇了一眼對方身上衣服的材質。
放下交疊的腿，慢悠悠地扶著把手站起身。

「安危不用擔心，保護貨物是基本。」
繞過桌子，背著手慢慢走近對方的座椅。
「提高價錢的主因，還是那些可能存在的敵人。」邊走邊說。
「先跟你收100金吧。
想要那條蛇過得多舒服，你可以自己再加50到100。」

「不過……」

手搭上她的椅背，一手撐著木椅裏邊的把手，木製佛珠在虻川的面前輕晃，尾端的紅色流蘇，跟她的髮色有些接近。
此時的畫面狀似人將女子囚於座椅中，白芷、石菖蒲、檀香、安息香及東方菸葉交揉薰染的氣味，忽地也繚繞在虻川的身周。

男子的身形壟罩著紅髮女子的身影，低聲道，「如果我們談談跨界傳遞消息的方法，你的手頭也許會輕鬆很多，虻川小姐。」垂眼笑笑，凝視女子的眼瞳。

隨著男子欺身上前，麻己下意識的想往後仰卻因椅背擋住而只能固定在原地，感到一股壓力靠近，原本平靜的雙眼微不可察睜大了些。

下一秒，一條大白蛇忽地出現且盤繞在麻己身上，閃爍著銀白鱗片的蛇頭擋在兩人之間，稍稍隔開了那陌生的氣息與視線。

「啊...這樣，看來先生對此很有興趣，妾身可提供一點消息。」安撫性的摸摸蛇身，垂眸繼續道，「只要在紅葉之森找到一位男性的粉髮狐妖，與其交易無須金錢，或許一份平常點心便可完成買賣；又或得以稀世珍寶交換。不過妾身身上的道具已無法使用，倒還是能給您看看。」

從包裡摸索出一張摺疊成方形的手帕，慢慢打開可見上頭躺著一枚狐狸樣貌的金色薄片。

「這裡是150金，妾身先謝過先生了。至於狐妖的部分，等委託順利結束，妾身願意再給更詳細的消息。」想必以天開的手段要找到這樣一妖並不難，但麻己也不介意同他試著一樣討價還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