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水晶燈，手上拿著裝著果汁的玻璃杯，花澤輝氣第一百次後悔答應出席這無聊的宴會，看著遠處和自己有著一樣金髮的父親和身旁將柔順黑髮盤起的母親，他太久沒見到他們了，久到他忘記自己即使他勉為其難點頭，穿上嶄新的西裝的出現，他們也只會在剛見面時拍拍他的肩，嘴上說著好久不見，跳過噓寒問暖得環節，直接將他推到年紀相仿但更有未來的那些人前，外交官的孩子應該繼承他們的責任，建立起沒什麼實質意義的友誼。

他不是沒辦法融入在那些已在鋼琴的伴奏中偏偏起舞的人，靠著牆歪過頭瞥向陌生又有點熟悉的身影，他百分之八十確定那是島崎亮，百分之二十的不確定是他只看見那人的背影，加上上一次見到島崎亮是兩年多前的戰場，記憶力不算太好，但他確實記得島崎亮的過於張揚的存在感。

收起視線，花澤輝氣輕輕嘆口氣，揉了揉臉頰掛起笑往離自己最近的人群走，來都來了，他還是得帶點什麼走。

聊起超能力，英雄和災難之間的模糊，花澤輝氣有些掛不住笑，這些離世俗小民遙遠的人並不真正在乎發生了些什麼，只是更想知道超能力者能怎麽為他們而活。他們話說到一半，感受到對面人視線猶疑和轉向，身後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花澤輝氣轉過頭，現在他百分百確定島崎亮站在他的眼前。
「你們認識？」
「⋯⋯算是吧。」花澤回答這個問題，含糊不清的帶過來由，打發掉那些殘酷子弟，和島崎亮走到安靜的角落，不確定島崎亮想說什麼，但他決定先發制人。
「你為什麼在這？」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唉，小朋友。」島崎亮掛著人畜無害的笑，答非所問。
「⋯⋯花澤輝氣。」

「原來是外交官的小孩啊。」島崎亮歪過頭似乎若有所思，花澤不耐煩的重複了自己的問題想得到答案。
「那些小少爺沒跟你說嗎？」島崎亮從褲子口袋裡摸出卡，在他眼前晃。花澤輝氣腦袋裡閃過剛剛的對話，有點不敢信從前的反派自首成了政府的傭兵。

「我現在可是好人了。」島崎亮的音調往上揚，睜開了眼睛對上帶著紅和深不見底的黑，寒意從花澤輝氣的腳底往上竄，他下意識的想走，低下頭，花澤輝氣想說那很好，我要回去了，先聽見島崎說「想離開這裡嗎？」
和島崎亮走不是一個好選擇，至少該問去哪裡，但花澤輝氣望向傳來的笑聲，再看向更遠的父母親，他扭過頭只說了句好。

手臂上的溫度有點低，閉上眼睛再睜開，眼前是熟悉的便利商店，花澤輝氣有些無語，看向島崎亮，帶著他來的人聳聳肩「我很餓。」
「你這算翹班嗎？」邁開步伐晃眼的白光讓花澤瞇起眼睛。
「誰會想害他們那些人啊。」島崎亮站在冰箱前，「有鮪魚壽司嗎？」
「⋯⋯有。」花澤突然意識到島崎亮的眼睛確實看不見，靠著超能力大概只是讓他能摸清形狀，伸手拿了兩個，「你身上有錢嗎？」
「有手機，在幫我拿個氣泡水。」島崎亮晃了晃手機，語氣浮誇的說「你想吃什麼就拿吧，我請客。」
「還真是大好人了啊。」花澤輝氣翻了個白眼，但想想不吃白不吃，眼疾手快拿了幾包零食和幾罐可樂，放到櫃檯前，島崎輝講了個菸名，然後結帳，拎著塑膠袋走出有暖氣的便利商店，冷風刮過臉，花澤想和島崎亮並肩這有點奇怪。
「現在去哪？」花澤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問。
「你想去哪？」

「你家。」脫口而出，花澤輝氣沒太仔細想，但敏銳的察覺島崎輝愣了幾秒，飛快的補上一句「我家也行，外面好冷。」

「果然還是小孩。」島崎亮的聲音很小像喃喃自語，但清楚的鑽進花澤輝氣的耳朵，沒來得及質疑，扣住手臂的溫度和快速移動的拉扯感，下一秒是帶著島崎亮氣息的空間，島崎亮鬆開手摸向牆點開了電燈。

不大不小的屋子，花澤眨了眨眼睛，把塑膠袋放到茶几上，坐在地毯上環顧四周，不確定這是島崎亮自己找的屋還是政府給的宿舍，島崎亮摸出菸盒點亮了紙菸，「這是宿舍，一毛錢也不用。」

靠的很近，但不至於會碰到彼此的距離，相對無言，他們本就對彼此一無所知，花澤輝氣拆開零食袋，拿著洋芋片往嘴裡塞，他沒有感覺尷尬但還是想說點什麼填補沈默。

「你怎麼知道我在那。」
「感覺。」島崎亮叼著菸含糊不清的說「本來也不確定，但你有一個樣子。」
花澤輝氣眨了眨眼睛，沒有很明白，暖氣讓屋子暖洋洋的，放鬆了精神吃了點食物讓他有些睏，又勉強撐著眼皮，他可沒有打算睡在島崎亮家。
「我以為你不會記得我。」花澤輝氣頓了頓，感覺話說出口和在腦袋裡不太一樣，「我的意思是，你和那麽多人打過。」
「這是在嘲諷我嗎？」島崎亮捻熄了菸，伸手拉過塑膠袋，拿出他的飯糰，慢條斯理的拆開包裝。修長的手還挺好看，花澤輝氣被自己腦袋裡的飄過的評論嚇醒，晃了晃腦袋決定轉移話題，「我能學會瞬移嗎？」
「理論上可以。」島崎亮咬了一口飯，不知該不該稱讚花澤輝氣的求知欲，「但你飛過去其實也慢不到哪去吧。」
「飛過去和瞬移感覺起來就完全不一樣。」花澤舉起手讓可樂飛到手裡，喝了一口有些消氣的飲料。

「和我打一場吧，島崎。」在花澤輝氣腦袋裡轉了兩小時的話，他不知道前面該加上雖然但是還是應該加上既然那就，兩年未見，花澤輝氣自認為在這段期間裡前進了不少，但也沒把握島崎亮是不是也在前進，他本來想感覺到一點危險，他就能順理成章的揮拳，可島崎亮真像收起獠牙，改邪歸正的反派，於是他只能像個好學生的問。

島崎亮笑了起來，不是那種客氣禮貌的微笑，是那種像聽見笑話似的大笑，三兩口吃掉了飯糰，抽了張紙擦了擦嘴，笑笑的問「我以為你不會問。」

月光下的人影很模糊，像是那一天他們面對面，島崎亮睜著眼睛但沒有一點殺氣，更多的饒有興致的模樣，「來打個賭吧，輝氣。」

花澤對於稱位有點意見，但也懶得糾正，轉了轉手腕把底下的樹扔下對面，看著島崎亮俐落的躲開，笑笑的說「行，贏得許個願。」

氣喘吁吁，花澤輝氣抹了把臉，他本來就知道沒辦法輕易戰勝活在戰場裡的人，血腥味在嘴裡擴散，就算那時後勉強突破了島崎的預測能力，現在也很難複製那樣的情境，但久違的，花澤輝氣想有段時間沒感覺到血液在血管裡沸騰的感覺。

「要投降了嗎，小朋友。」
島崎亮不著痕跡的碰了碰自己腹部，感覺大概是瘀青了，花澤輝氣大概花了很多時間熟悉自己的能力，拳頭也比過去重了許多，跑得比想像中更快啊。挑釁的話隨口就能說，島崎亮也很清楚搖搖晃晃、內八站著的人除非失去意識，否則不可能認輸，偏過頭閃過飛來的木片，聰明又有趣的傢伙，在寂靜的森林裡，只有他們的呼吸聲和木頭撞擊的聲音，島崎亮抓住了花澤輝氣的衣領，正想著趕快打昏這傢伙，突兀的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動作，皺起眉問「不接嗎？」

「⋯⋯沒必要吧咳咳。」花澤輝氣勉強維持著意識清醒，這種情況接起電話，他也沒什麼能說的，舉手搭在抓著自己衣領的手臂，「別在這種時候放水啊。」
被花澤的超能力直接擊中很疼，島崎亮還是沒鬆開手，「你贏的話，想許什麼願。」
「⋯⋯」花澤輝氣吸了口氣，冷空氣灌進肺裡，島崎的眼睛在黑暗中更難看清，泛著的紅光倒映著他的狼狽，他也不曉得能許什麼願，可能他本來就沒覺得自己能贏。
「我想好了哦。」島崎亮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還沒來的反問，腦袋被重擊。

花澤輝氣迷迷糊糊的感受到柔軟的床墊和島崎的氣息伸手碰了碰腦袋，傷口大概都被包紮了起來，他聽見島崎亮說了些話，沒真正聽清，翻了個身放棄掙扎，他實在睜不開眼，花澤輝氣想那些都可以等他睡飽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