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0.0

前篇

戴因後來向公司請了幾天假，避免有人向他問起臉上和脖子的傷是怎麼回事。他沒有聯絡塞弗，也沒再收到安托萬的訊息，平時就鮮少與人來往的日子因此靜得出奇。

諷刺的是戴因的睡眠狀況在那之後好轉許多，也許是因為哭過的關係，又或者是另一種難以言喻的麻木感使得他的身體認為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恢復上班的前一天戴因難得不想待在住處，於是他關上電腦中斷難以專心的研究，拾起鑰匙驅車前往距離兩小時外的海岸城鎮。那是艾菲亞說過的地方，自從兩年前來法國後戴因僅來過一次，卻沒有好好逛過。

在這裡只要稍微站在高處便能將蔚藍的天空與海洋盡情收入眼底，陽光撒在鋪著磁磚的狹窄街道上，翠綠草木點綴著富有風土民情的房屋，人們悠哉地閒聊著關於不遠處山坡上的古城遺跡歷史傳聞。

那時候的戴因走沒幾步便回到了車內，他將犯疼的腦袋抵在方向盤上，難以自控地譴責自己憑什麼站在這裡。那些是屬於活著的人能享受到的美好、是屬於為他而死的艾菲亞本該見到的景色，而他怎麼有這個資格呢？

再度來到這裡的戴因這次也沒有下車，只是將車停在海岸線的一側，點起一支菸後拉下車窗靜靜感受海風吹拂。

如果安托萬在這裡，大概會提議他下去實際用雙腳感受海岸線的長度，並邀請戴因去享受當地特產的酒與美食，這個城鎮很有名，安托萬作為在地人肯定來過，也一定有屬於他個人的獨特感想。

戴因發現自己時不時會想起安托萬和那一天的事情，他的心裡沒有半點怪罪對方的意思，反而充滿了愧疚，畢竟那樣的暴行是由他引導而成的，戴因差點害安托萬變成殺人兇手。

儘管他並不樂意在安托萬的眼裏看見他對自己投射的情感，但那不表示對方是個糟糕的人，相反的，安托萬熱情又友善，是個精神充沛同時能將笑容溫暖給他人的好傢伙，而自己卻差點毀了這個人的一生。

戴因深深吸了一口菸，讓浸入胸腔的尼古丁緩解身體在想起安托萬離開前沉痛語氣帶來的緊繃，然而那種放鬆的感覺卻莫名令他憶起過往進行DS完事後青年放到他嘴邊的菸，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湧上心頭，戴因知道自己不想承認他一度享受過那種感覺，也不允許。

他閉上眼遏止思緒繼續回想和安托萬過往的相處細節，接著像是想把那種心情給排解掉一般拉長了吐氣的節奏，煙霧自口鼻而出緊接著隨海風飄散，再次睜開眼時他伸手打開廣播令車內安靜的空間頓時充滿新聞口播。

然而幾件國際要事鑽進了耳裡卻沒幾件聽進腦袋，戴因從口袋拿出手機調出和安托萬的對話訊息，褐色的雙眼盯著螢幕半晌。這幾天他數次想與安托萬正式道歉，卻總在凝視對方先前急著尋找他的訊息一陣子後又收了起來，而現在——他又一次垮下肩膀，在嘆息中收起了手機。

說到底道歉了又如何呢？他們的關係會開始是源於戴因的自私，結束時亦然，而他既無法向對方解釋自己行為的原因，也難以承諾將來繼續聯絡，那樣的道歉對安托萬來說大概沒有任何意義，況且對方也說了別再見面比較好，那麼再給他傳訊息只會顯得在打擾罷了。

安托萬是個適合走在陽光下的人，他就像這個城鎮一樣充滿朝氣，情感充沛的他或許會因為和自己的衝突而難過一陣子，但那個男人肯定很快又能振作起來，並且找到更適合的對象，而那樣的他並不適合和陰暗又自我中心的人走在一起。

戴因對好友的欣賞是真的，對那炙熱感情感到排斥也不是謊言——以及潛藏在某些夜裡那些許想倚靠對方的衝動，不被允許存在的動搖也是他不願承認的事實。

因此即便是現在，戴因也不曾後悔將安托萬從身邊推開，他承認自己的惡劣，所以認為這樣的結果對兩人來說才是好的，然而明明做出了決定，心煩意亂的感覺卻沒有完全消失，寬廣無際的海洋景緻也沒讓他的心感到舒暢。

戴因有些失望地捻熄第三支菸，在海風徹底將頭髮吹黏之前拉上了車窗，離開了這個美麗的沿海小鎮。

日子回到最初來到法國那樣平靜，戴因在傷口好得差不多後回到公司上班，被一些較敏銳的同事關心時他也只是笑著說自己在某處摔了一跤來結束話題。他和過往一樣在上下班都承接了大量工作，目的一如既往是為了讓腦袋沒空去思考其他事情。

幾個月過去，戴因也習慣靠自己解決作為sub的生理需求，儘管無法像有個Dom在身邊那樣完全舒坦身心，但他至少不用擔心自己的哪些行為令人誤會、又或是讓人感到受傷了。

他在英國的姐姐艾娜一如往常偶爾會傳訊息來問候近況，表示等她的女兒再大一些就帶她來見逃家去法國的叔叔都過著怎麼樣的生活，戴因傳了一個無奈的圖案訊息當作回應，但當他們真的要來的時候他還是會盡責地去接機履行責任。

只不過尚未等到他可愛的姪女再稍微長大一些，艾娜突然有了不得不前來法國的必要。

離開戴因的家後安托萬一直覺得心空蕩蕩的，好像把一部分的自己留在那道他頭也不回關上的門後面，他不是第一次在感情上失利，這次卻傷得特別心碎。他沒有勇氣再面對戴因，沒辦法刪除有關他的回憶，連手機裡不小心照到戴因身影的玻璃窗相片，也故意當忘了，讓它繼續霸佔記憶體的一小部份容量。

他的生活依然規律，沒有為情傷沉淪許久，他更投入練習希望找回重心。運動、工作、花點時間做複雜耗時能打發時間的料理再分給親近的好友，他的日子過得比以往健康有序，安托萬試圖在崩塌的內心世界之外重整穩定性。

他以為已經嘗到心碎的苦處，沒想到會再接到讓他胸口更難受的消息。

某條通往克萊蒙費朗的公路出了連環車禍，一輛轎車在駕駛途中舊疾突發造成意外追撞，接連的不幸牽連不少人陷入困境，新聞報導從空中錄下擠壓成塊或分解支離的車體，些許的濃煙從地面竄升上空。畫面看起來很嚴重，安托萬最初看見時只有稍微被觸動同理心在意了下，不過很快又因為離自己太遙遠而被大腦隱蔽知覺回到手中的事。

直至幾日後他在街上偶遇馬丁，對方在閒聊中憂心忡忡地提及了近期的新聞事件，安托萬才知道那場連環車禍中其中一輛差點翻落高橋的轎車屬於馬丁的公司，而裏頭倒楣的受害駕駛便是他們的共同友人，那日正好被派出公差的戴因。

於是他連忙打電話給戴因想確認狀況，手機處於關機狀態的回應讓他陷入恐懼的不安，他驚慌地想：如果這支號碼再也無法接通怎麼辦？

就算追問戴因的同事也只能得到「不清楚情況」的回答，在安托萬著急的請託下才替他打聽戴因的醫院位置，得到地點的安托萬立刻拋下本來與家人約好的聚會趕去。

他慌慌張張跑到戴因的醫院並找到他的病房，原本期待看見平安無事的戴因無奈對他微笑，但敲門後讓他進入房內的卻不是孰悉的聲音，安托萬一路跑來氣喘吁吁地踏進門內看見的是一名陌生女子坐在病床邊照顧閉著眼的戴因，他邊調整喘息走近床畔。

「戴因──」

戴因頭上纏有繃帶，右手綁了厚重的石膏，原本就了無生氣的蒼白臉龐現在更像是死去一樣沉靜，曾經讓安托萬重視的臉蛋有些腫起的瘀青。他看見戴因的傷勢心頭湧起濃濃的苦澀，心疼地蹙起眉頭，雙眼瀰漫難以忍受的哀傷。

「他現在怎麼樣了？他還好嗎？」他根本不知道戴因身邊的女性是誰，但是她在戴因身邊，安托萬只能向她索取訊息。

「很嚴重嗎？他......醒過來了嗎？」最後一個問題因為夾帶他緊張的情緒而有些顫抖。

「啊，等等、等等，是法國人啊！」女人看著出現在面前的高大青年露出了苦惱的表情，正當她準備拿出手機翻譯時安托萬也回過神理解他們之間的語言問題，因此他又重新用英文詢問了一次，對方這才露出了然的樣子。

「別緊張，他昨天就醒了，在你進來的前一小時吃了點東西後又睡著了。至於傷勢按照醫生的說法是沒什麼大礙啦，你看，只是手腳骨折又腦震盪而已。」女人生動地舉起手捏起食指和拇指，表情卻不怎麼認同自己接下來說的話，「和內臟破裂出血什麼的比起來是小蛋糕一片，所以不用太擔心——我想你們的醫生大概是這個意思。」

戴因的照護者以輕快的語調緩解安托萬的不安，才接著詢問道：「請問你是？」

從他人口中得知戴因沒事，安托萬深吸一口氣再沉重吐出心頭上的負擔。

「呼──感謝上帝！」他用手掌抹了一把臉，掌心放在眼睛上停留半晌才繼續往上撥亂瀏海。「真是把我嚇死了。」

安托萬對上女子親切的視線才想起該解釋自己的身份。「我……我是他朋友，安托萬。」雖然以上次不歡而散的告別來看倆人已經不再存有友誼關係，但此刻安托萬不知道除了「朋友」還有什麼更好的解釋。

他不可能說自己是戴因的前砲友吧？

「你是……？」這時才仔細看清楚對方樣貌的安托萬心裡浮現特別的感覺，他對那人的身份有個似是而非的猜測。

她束著一頭和戴因髮色近似的捲馬尾，儘管靈動的雙眼是和安托萬相同的翠綠，在五官輪廓和難以言喻的氣質上卻感受得出那是屬於西魯斯家人才有的神韻。

「咦，安托萬？」

聽聞回答後女人誇張地上下掃視安托萬，那雙帶有些許倦意的眼隨即飽含著驚喜展開笑容，「我記得你，你是小時候用球把戴因砸到受傷的那個小孩吧？沒想到你們還有聯絡啊！我還以為戴因在法國除了同事以外沒什麼朋友呢……啊、對了，是我啊，我是他的姐姐艾娜，我們也說過幾次話，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那時候茱莉也在……真令人懷念啊，她過得好嗎？」

聽了她的話安托萬才將記憶裡對艾娜模糊的印象挖出來放到現在的她身上，認出對方後他也笑了出來與她相認。

「我記得，以前我跟茱莉吵架的時候你還幫我說過話。」說是吵架，但小時候的安托萬根本吵不過伶牙俐齒的姊姊，常常單方面被她捉著罵，有幾次艾娜好心打圓場讓茱莉不再對安托萬生氣，那樣的回憶讓安托萬對不熟悉的艾娜留有不錯的印象。

「茱莉過得很好，她現在當上獸醫，我看她很滿意現在的生活，哈哈、不過為什麼剛好記得我最糗的事。」

提及小時候頑皮的事蹟讓安托萬難為情地笑著，他的視線不自覺又往床上的戴因看去，想到自己之前在爭執中又弄傷這個人便感到愧疚與悲傷。

「我跟戴因......他來法國後有連絡上，但我們前陣子吵了架就沒再講過話，是認識的人跟我說他出車禍我才知道這件事，說來好笑，我被這件事嚇到連我們為了什麼事吵都忘了，等他醒來我先認錯道歉吧。」

安托萬在趕來的路上認知他原本在意的感受與難過都不如這個人重要。雖然知道戴因沒有危及性命的重傷，知道他手腳骨折還有腦震盪還是讓安托萬心疼不已，他看著戴因熟睡的臉龐心裡想摸摸他卻又不敢行動，不是顧慮一旁的艾娜而是擔心碰了哪邊都會讓睡著的人感到疼痛。

「醫生有說他會有什麼後遺症嗎？」他還是放不下心，希望聽見戴因會完好無缺康復的答案。「他剛醒來有說哪裡特別痛嗎？」

「聽醫生說骨折的地方痊癒後還得做點物理治療，不然關節會僵硬受阻。」艾娜依據醫生給的訊息回答安托萬，「至於腦震盪的部份要再觀察，倒楣一點的話可能得忍受頭痛好幾個月，當然也可能會有注意力、記憶力不足之類的情況——要是那樣的話，我看這位先生勢必得放下"心愛的"工作好一陣子囉。」

艾娜說出這句話時無奈的表情十分生動，想來大概也被戴因用工作當理由搪塞不少次，不過那樣的苦笑也包含著她對戴因活下來這件事感到安心。

「說慘嘛大概也不算慘，畢竟這次也活下來了，只不過對他來說是不是一件好事就……我的意思是，能活下來當然是好事，但你如果有看到他剛醒來注意到自己傷勢的表情，一定不難猜出他在想什麼，『真是不如死了算了』，唉，要不是念在他是傷患的份上，我差點代替他爸狠狠捏他一把。」

和戴因相反，他的姊姊艾娜顯然是個活潑健談的人，她迅速且自然地帶過自覺內容不妥的部分，低頭看著沉睡的戴因繼續道：「痛的部分似乎還好，醫生提過術後這幾天會特別痛所以定時會給他注射止痛藥，這兩天沒聽他特別說什麼，大概都還在他的忍耐範圍吧。」

語畢艾娜將目光轉回安托萬，她打趣的語氣裡沒有譴責：「不過戴因居然會和人吵架啊？我還以為他只會跟我們爺爺吵呢，那是你讓他不高興了、還是他讓你不高興？」

沒意識到艾娜投來的目光也沒發現她中途改變話題方向，安托萬的視線和注意力仍在病床上的戴因身上，聽了艾娜說明骨折與腦部受傷的後遺症他擔心地皺眉，想到戴因的生活被這些難受的事影響就為他感到擔憂。

他看著戴因平穩的表情心想幸好有止痛藥讓他脫離疼痛，對於艾娜的問題先事淡淡回了一聲後才分出一點思考能力將那次激烈的爭吵簡化過後道出。

「嗯......應該是都有，我做了他不喜歡的事讓他生氣，於是他也說了惹怒我的話。」安托萬知道自己省略很多重點，例如他差點把戴因掐死這件事，但如果說出口艾娜肯定會把他趕走，要解釋掐人的行為必會說到戴因想藉由他的雙手尋死的心情。他不覺得這是該跟戴因的家人討論的話題。

「但其實他說的話也沒什麼......是我小題大作了。」他為自己傷害喜歡的人感到心痛，喜歡一個人不是該對他好嗎？他已經深深地反省。

說及此他轉頭看向艾娜，柔和的眼眸中帶有些許的悲傷。

「所以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請跟我說，也當作我的賠罪吧，不然我一直找不到機會跟他說上話。」

他看著面有倦色的艾娜關心地問：「這裡只有你一個人嗎？」

「是啊，因為他不想讓家裡知道車禍的事，所以暫時只有我能照顧他，唉，真會給我找麻煩啊。」

艾娜無奈地聳了聳肩，儘管她有些在意戴因和安托萬之間究竟起了什麼爭執，不過對方看起來並不是個糟糕的人，那副擔憂的模樣也不像是裝出來的，因此她對安托萬有不錯的印象。

「既然你都這麼說的話我就不客氣了——我是很想這麼說啦，不過你要是想留在這幫忙的話我多少也得確認戴因的意見，免得他醒了以後怪我自作主張什麼的。」

倒也不是真的害怕被戴因責怪，艾娜只是想確認弟弟對安托萬的態度如何，畢竟若只是朋友的話，對方那雙憂慮的目光停留在戴因身上的時間似乎有些超過，作為女性她不免往最壞的方向想到要是戴因其實是被跟騷犯騷擾那可就糟了。

「我想他一時半刻也不會醒來，不如你先陪我去吃飯吧？」艾娜從原本的位置往門口移動，「我也很想知道戴因在法國過得如何，但他總是用一副認真的表情給我很隨便的答案，我還以為他的生活真的只有工作和同事呢，不過既然你們有在連絡，不如偷偷和我分享一下這個工作狂都在幹些什麼吧？」

「可是他願意告訴我的部份跟你聽到的也差不多。」從病床邊移開腳步前他又看了眼戴因才苦笑著跟艾娜走出去，走到醫院提供的餐廳前大概說明一下倆人只是偶爾會相約吃飯聊天或看電影，上床跟指令的交流自然是省略掉了。

「從我聽過的話來看他的確是個對工作認真負責的人，雖然我絕對過不上那種生活，但他勤勞的精神令我敬佩。」也絕對不想把日子過成那樣，安托萬搖頭暗忖。

「除了跟我出門他應該也會跟別的朋友出去，我們的交友圈沒有重疊所以這方面我不太清楚。」這麼一提安托萬才意識到他沒想過把戴因拉進自己的交友圈，也許是邀請幾次都被對方婉拒了，安托萬便認知到他沒興趣參與其他交流。

即使沒什麼食慾他仍點了杯茶陪艾娜坐在餐廳一角，攪拌倒入糖粉的杯底盯著湯匙翻湧起的小漩渦，內心對面臨的狀況感到複雜。他的心裡還留存上一次與戴因分別前戴因說的話。

為什麼要救我？
為什麼不殺了我？

戴因意外的車禍被他說過的話蒙上一層陰影，理智上明白這種事不可能由他決定，安托萬仍忍不住往「這也許是他期望的」所想。

他喜歡的人面向死亡期許，安托萬對此感到消沉。

「偶爾吃飯聊天看電影的關係也能吵架啊？」艾娜這一路觀察著安托萬的反應心裡也產生了一些猜測，而她不是個喜歡把話壓在心底的人，於是吐槽完安托萬後她接著道：「我就不過問你們究竟因為什麼而吵架了，不過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麼看待戴因這位朋友的呢？」

等待安托萬回答的同時艾娜也一邊用餐了起來，她的動作雖然稱得上優雅卻異常迅速，和弟弟簡直是兩個模樣。

「噢。」被問到這個話題安托萬停下攪動茶杯的動作嘆了口氣，他沮喪的不是面對這個問題，單論對戴因這名「朋友」的看法他沒什麼不滿，那並不是因為面對當事人的家人不方便說出負面觀感，而是現在他沉下心捫心自問得到的感受：他實在很喜歡這個人。

「我覺得他是個很好的人，雖然有時給人的感覺很冷淡，但他並不是冷漠的人，我相信他的本質是很好的人，跟他相處時我從沒感受過他對別人的惡意，除非是有人先與他交惡吧，他的冷淡包含不會太在乎別人的看法，但他會尊重別人的感受。」

應該？是吧？

講到一半憶起自己被戴因惡劣撕碎的心，安托萬自己講得面露心虛並拿起茶喝。

可是戴因意識到錯誤有跟他道歉，所以他不是故意這麼做的。他擅自在心裏為戴因做了解釋順便安慰自己。

「我很喜歡戴因這位朋友，雖然他刻意保持的距離曾經令我感到沮喪，好像我再怎麼親近他也走不進他的內心，但我想他應該不是討厭我，不然怎麼會花時間跟我相處，我喜歡的人可不是笨蛋，他把我當朋友，但我是他的朋友跟我能不能了解他的事對他來說是兩回事，真是令人難過，好像他把所有人隔絕在外，不在乎別人也不希望有人在乎他，這點讓我難過，因為我會在乎啊！可是這對他來說卻是越界的行為。」

說到這裡安托萬停下抒發自己的想法，透過差點真正失去戴因的體驗讓他更清楚面對自己的心。

「我們吵架就是為了類似的事，等他醒來我想好好跟他道歉，希望能再跟他當朋友，這次我會找適合的方式跟他相處，因為就算他不需要我，我還是想待在他的身邊。」

他看著艾娜誠實說出自己的心情：「因為我很喜歡他。」

「嗯……」艾娜專心聽著安托萬的答案，結尾冷不防給了個無關緊要的感想：「安托萬，你屬於那種藏不住事情的人對吧？真是坦率啊，我很欣賞你喔！」

與其說她笑得親切那更趨近於豪邁，要不是人在醫院，面前也只是普通的餐點，艾娜大概會拿起酒來和安托萬乾杯。

「讓我猜猜，你向戴因告白了嗎？不過就算真的這麼做也多半被拒絕了對吧？」說到這裡艾娜的表情變得平緩一些，似乎也染上了和安托萬相似的煩惱，「其實他以前不是那樣的人，至少不是那副滿腦子只有工作的樣子，我想他只是靠那種方式在轉移注意力吧。」

她見到安托萬認真傾聽的眼神裡有著困惑與不解，艾娜原本對於自己是否即將出賣戴因的隱私仍有些躊躇，不過青年方才那番話與顯而易見的關心獲得她深刻的好感，她選擇相信自己識人的直覺。

「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可別跟戴因說喔，別害我們吵架了，不然下次他又碰上麻煩的話我不確定他還會不會找我幫忙。」這段話當然是開玩笑的，艾娜知道戴因不會真的跟自己計較這種事，他們是感情不錯的姊弟這點即使在他變得難以親近後也依然如此。

「我想戴因應該沒和你提過吧——他在來法國之前有個未婚妻，他們的感情很好……哎呀，我像是在說廢話一樣，畢竟都訂婚了嘛，只是那個女孩後來碰上意外過世了。」

她簡述了戴因的過去，艾娜也和艾菲亞相識，自然也明白戴因和艾菲亞的感情有多深刻。

「戴因很傷心，老實說我們也不曉得該怎麼幫助他，因為這件事他也不怎麼願意和我們聊，後來我們家族發生了一些事情導致他決定離開英國——我想他會來這裡的原因大概是因為那個女孩曾經和他計畫過要來法國玩吧。

「只是我本來以為他一個人過來會好一些，人嘛，難過的時候想躲起來獨處也是能夠理解的，但實際見到他我才發現他並不像自己在電話裡說的那樣過得不錯。」

艾娜嘆了口氣，她當然明白傷患看起來憔悴是正常的，但那可是她相處多年的弟弟，從臉色正常看到變得消瘦並冒出黑眼圈的手足，戴因是否走出陰霾於她而言顯而易見。

「聽你那樣說才知道他好像和離開英國時差不了多少啊，真不明白他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振作起來。我的意思也不是要他忘掉艾菲亞，而是、你想，她要是還活著肯定也不想看到戴因消沉這麼久吧！人是要向前看的啊……」

艾娜的擔憂和怨言夾雜在一塊，接著意識到自己似乎說多了，連忙對安托萬擺擺手，「噢、我好像說得太忘我了，抱歉抱歉，雖然我是他的家人但也不是要你因此體諒他的意思，那是戴因自己該解決的課題，等他醒來後你以前是怎麼和他相處的就繼續那樣吧，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要是你跟戴因的爭執並不是你的錯的話，就別那麼輕易地向他道歉！」

他不好意思告訴艾娜自己意外看過戴因的私人物品，知道他有個忘不掉的女人，只不過沒想到是由死亡將倆人分開，若不是命運的捉弄，戴因現在已經與跟那名叫艾菲亞的女子幸福地生活，而他也不會與戴因重逢，不會經歷這些情感破損的傷痛，他喜歡的人在另一個時空也許幸福快樂地笑著，安托萬不確定該為戴因感到遺憾還是惋惜自己永遠走不進戴因的心，失去愛人的心會多麼悲痛啊！如果事實是戴因無法再愛任何人或接受別人的親近，他能理解......

艾娜說完後他沒有馬上回應，喉嚨乾啞得說不出完整的話，安托萬不知道自己該表達什麼，他拿起杯子將剩餘的茶水飲盡，放入兩匙糖的紅茶進到嘴裡卻是索然無味，只是嚐不出味道的液體。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不會跟戴因說什麼，也不會因此對他改觀，只是這件事能讓我比較了解他的情況，我可以調整跟他相處時的心態，這對我很有幫助。」安托萬放下杯子時友善地對艾娜微笑，他認為這種涉及隱私的事若不是出自信任，艾娜不會隨便說出口，這件可以讓他更了解戴因的過往幫助安托萬釋懷不少迷惘的心思，所以他很感謝對方。

「我不確定艾......艾菲亞的想法，也不知道戴因會不會好起來，也許他會繼續停滯腳步回首過往，而我會跟著停下陪在他身邊。」安托萬思考後想到的只有這樣的說法能解釋他當下的心情。

「雖然我喜歡他，但我沒自信能夠說出可以幫助他振作起來這種話，但我知道我會想盡辦法讓他感覺好一點，所以我想繼續待在他的身邊。」

感謝安托萬對自私鬼不離不棄

雖然安托萬得知艾菲亞資訊的部分沒那麼完整，他能了解的片面其實是模糊的，出於同理心想像戴因難過的心情，但我自己在寫這篇時順便整理他的心意，我想就是「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好，但喜歡你的我會用我的方式陪伴你」

（自己講完這段想到忘記要寫的東西了）（啊）（天啊）

你不孤單，我也想到我忘記要寫的東西了
以後再交代OTZ

alwayjoy_02: 不是，我本來有打算這篇發完後放出來
但我估算錯誤還只有草稿（跳去寫

安托萬和姐姐的回合…！！ 從不同角度去理解並且決定陪伴真的很好TTTTT

piccadilly2020: 真的......戴先生上輩子不知道燒了多少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