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 強勢 地要對方跟上自己的腳步，卻不像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做。太陽轉了個方向，船艙內的走道被曬得有些悶熱，直到阿金拐個彎、開了門，後方被帶著走的少年才看到這個人領他進到擺滿書和生鏽武器的空間。

「還要幹嘛？倉庫？」

甲板上不時有幾個水手在穿梭，本來以為吃完飯就可以開溜，這陣仗卻禁不起騷動，他不認為找空隙逃跑會是個好主意。馬里諾雖然硬著頭皮跟了上去，看著滿室雜物半晌還是摸不著頭緒。

「⋯⋯」不是倉庫。不過看起來也沒有甚麼船長室該有的樣子。布勞德隨意坐在陰影處，從橫長的木桌上抄起一張紙，又抄起一隻被削得銳利的碳筆，紙邊有些泛黃，是受潮的痕跡。
「看得懂字嗎？」他又沒頭沒尾地問起話來。

有幾分自己講話別人聽不懂的自覺

「ㄣ⋯」布勞德看來習慣了他做什麼就強迫別人一起，因此當他意識到要解釋他為什麼這麼做時看起來格外僵硬。
「好奇你的名字怎麼寫罷了。」
「我沒有在書上看過⋯」

「這個字蠻簡單的吧，連我都會寫。」雖然也是被亞瓦教過之後才懂得拼寫，但這些細節沒必要一一說明。

「這些書你不會都看過吧？這裡全部？」他環顧一圈或任意堆疊或整齊陳列的書冊，隨手抄起一本辨認書名，又因為認不出其中幾個字而放棄。

聽見對方說簡單，布勞德哼了一聲，將筆轉了一圈，遞到馬里諾手上，示意對方寫一遍。
「嗯？對。無聊時。」他晃眼瀏覽了一圈四散的書籍，除了某些明顯精緻裝幀的書籍外，受潮的紙本都捲曲泛黃，這些書並沒有被細心保存。

被馬里諾拿起來的書是 航海知識/天文知識/言情小說/冷笑話

他將書從對方手中抽出：「這本書能教你怎麼辨別北極星，在航行時尋找方向。」

「那你還真的很無聊欸⋯⋯」這裡該有多少書啊？即便是那個小少爺都沒帶這麼多書上船。

「噢，北極星，你剛剛還沒說為什麼船要叫北極星之淚。」

馬里諾接過紙筆，用被糾正過很多次的握筆姿勢寫出塗鴉般的字跡，寫日誌用的都是墨水，炭筆反而沒怎麼接觸過。微妙地控制了下力道後，紙上留下幾個輕重不一的字母：Marino。

「這樣可以吧！」他把紙展示給對方看。

不然在海上⋯能幹嘛？視線所及的書，有些從二手攤販淘來、有些從燒殺擄掠後的殘局拾來，有些書他以前看過，過了很久，直到書本的墨字難以辨識，他會特地再找同一本放回架上。（金布勞德的文化水準沒有高到明白綁架藝術家是一種有趣的消遣）
「嗯。」他垂眼去看，其實沒有什麼可以不可以，但既然對方問了，他順勢點了點頭。

「知道這個又不能幹嘛，平常也用不到。」他在紙上畫了幾個圈，又像突然想起什麼一樣討價還價，「你很會寫字？寫幾個髒話來看看！」船上那幾個一聽到他想寫什麼就不教，他決定把握機會帶點單字回去炫，下次日誌裡就可以拿來用。

金對馬里諾的評價不置可否，倒是對方一反剛才閑淡態度的積極口吻讓他挑眉後坐正了些，伸出左手接過那隻炭筆。現在變得有些鈍了，金調整筆尖的方向，在馬里諾的字跡旁添上同樣的字母，只是明顯端正了許多——同時也有些僵硬。
「如果你的名字用書法體寫，會長這樣。」布勞德慢條斯理，沒有順著對方的節奏立刻寫出穢語。

「小鬼。教你寫字的沒有教你這個？」金抬頭笑了笑，似乎覺得這個積極的態度很有趣。想必是亞果號的人教的；而教寫字不教髒話，聽起來有水準，不像粗鄙的海盜船。
教？

北極星之淚，是既粗鄙魯莽又會考期中期末考的海盜船呦！知識就是力量！似乎有某位巨大的醫生在遙遠的空中吆喝著⋯⋯
他默默寫了B開頭的單字：「我會用這個罵瑪莎。」瑪莎：？
又在旁邊寫一些F、S、更多的B、更多的S開頭⋯
「這些紅磨坊的人挺常罵的。我猜你也常吧。」寫到炭筆的粉抹黑了他的手，阿金才甘願把炭筆放下來。

「為什麼？」布勞德寫完這些字，才想起馬里諾剛才向他提問的內容。金遙遠的記憶裡，某個人對著他侃侃而談——但詳細內容已經變得模糊。他隨手拿了塊布擦拭手上的碳粉，紙被寫了大半。
「當初的人似乎想成為理想的指標⋯世界大同，萬物共榮，慈悲為懷，剛柔並濟。」簡直就像在背課文一樣！也許有某個老頭曾經碎碎念這些咒語唸到全船發瘋吧。

「⋯哼。」他沒有對剛才自己說出的話表達出認同與否，只是輕笑一聲，將空白的頁面轉到馬里諾眼前。「就算我寫下來，你也不知道哪個詞是哪個吧。」頗有挑戰的意味！

書法體能吃嗎？他倒著看那串字母，除了輪廓更勻稱，似乎找不出其他意圖，反倒是筆尖開始沙沙書寫的答案更引人注意。馬里諾繞過長桌湊近，竟有點興致盎然的樣子，對比之前的不合作態度安分許多。亞果號的寫字練習可不教這個。

「之前的，商船的人？蠻像那種傢伙會講的漂亮話。」亞果號也是載了些這類樂天知識分子，他邊試著辨認不斷出現的新詞邊應付著搭話，把那串神神叨叨的口號當作耳邊風。

「⋯⋯哼。」會說些好聽的就能挑剔市井俗語嗎？他確實是挺口無遮攔，但不覺得輪得到動手動腳的人說嘴。紅玫磨坊也不是什麼高尚場所，出入的人口中嚼著哪些字眼可想而知。他就是感覺有點被嘲笑了。

「巴⋯⋯貝斯⋯⋯死塔？斯特？啊，」對著拿來罵瑪莎的單字細聲喃喃，拼拼湊湊下終於有點頭緒，掌握了發音之後他又鏗鏘有力地覆誦一遍，「狗■種！混帳！」

「好！這有什麼難的！」他持起那張黃紙開始猜猜樂，「Fxxk! Sl*t! S...Soon? Sonof? 這是一個字嗎⋯⋯」遇到拼不出音的字就聲勢漸弱，這段測驗過程實在是非常不堪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