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候轉涼時，溫柔的秋色猶如不甚潑灑的水墨，一點一滴，為單調的世界染上一抹艷色。陽光透過化作霞紅的楓樹，在潔白的參道落下一片隨風搖曳的星辰，落於寄託心願的籤詩，為古老的神社增添一分莊嚴與神聖。

穿過第一座鳥居，再穿過第二道較小的石製鳥居，穿著藏青色狩衣的青年在樹蔭下前行。木屐在石頭砌成的地面上發出有力的敲擊聲，掩去巫女們的呢喃私語，貫穿偌大的腹地。直到穿過最後一座鳥居，急促的腳步漸漸平緩，最終，停在大波斯菊環繞的湖畔。

無人來訪的日子裡，他的雙胞胎哥哥總會待在這兒。

琥珀色的視線越過樹藤，來到橫跨兩岸的橋墩，穿著紅色狩衣的青年佇立於此，安靜且孤獨地眺望彼端。寒風撩動栗色的髮絲，吹動隨意紮束的馬尾，掀起寬大的袖口，露出纏繞在胳膊上的蛇鱗紋路。

「明。」

聽見叫喚，明神旋身，看向踱步而來的穢神。黃昏色的雙眸倒映著湖水的波光，微微閃爍，將穢神的身影納入其中，隨之揚起的笑容一如往常，既開朗又溫柔。

「穢——我跟你說，我剛剛在湖裡看到白色的魚呦。」輕柔的語句緩慢，他拱起五指，指向翻湧的湖水。只見飢餓的魚群冒出頭來，一次又一次，對倆人張開空洞的大嘴。「你看，在那裡。」

走到對方身邊，穢神不感興趣地瞄了一眼，便將注意力轉到明神身上。白皙的側臉襯托那殷紅的耳環，勾勒一抹獨特的妖異——即使他們有著完全相同的容顏，穢神依然覺得他們一點都不像。

「你怎麼不在崗位上？」穢神不滿的咕噥幾句，幾秒後，便像洩了氣的皮球靠上自家哥哥的肩頭。

「又沒人來，我待在神社裡幹嘛？」輕輕搓揉對方，明神溺愛的輕笑一聲，頓了頓，半開玩笑的開口：「而且我是把工作做完才來的——很難得耶！你反而應該誇獎我吧！」

聞言，穢神起身，若有所思地盯著對方。正當明神試圖解釋自己只是開開玩笑，穢神猛地張手，抱住比自己稍高一些的哥哥。

「恩。你很棒……你超棒的，要繼續保持下去。」他笨拙地拍了拍明神的後背，又揉了揉明神的後腦，爾後，如同趁勢撒嬌的孩子般緊緊抱住明神。

溫和的熱度隔著衣服滲進明神體內，喚醒沉寂的心跳，以及塵封多年的記憶。明神注視著懷裡的人，骨節分明的手懸在半空中，顫抖地、慢慢地摟住對方。

樹蔭婆娑，籠罩相伴相依的身影。當風吹拂，明神望向漫天飛舞的紅葉，任由雙眸染上紅楓的艷麗，任由雙唇鬆動，傾倒絕對不可說出的言語——

「你為什麼……不能想起我？」

微弱的嗓音在風中化開，在躁動起舞的枝枒間消融，卻在穢神心中留下一道漣漪。他緩慢地推開對方，抬起頭，望向那張一如往常的笑容——望向和自己有著相同姿態的妖怪。

一樣的臉龐，不一樣的種族，不一樣的過往。多年來，他們憑藉著唯一的共同點，固執地飾演彼此的家人，只因為他們深信，謊言說久了總有一天會變成真實。

但是，有些謊言，終究無法變成現實。

朝明神擠出一個脆弱的笑容，穢神始終沒有提出多年來的疑問。

我是替代品嗎？

你在我身上看到了什麼？

你真正在乎的，到底是誰？

———

睡一下來去寫交換

你居然也寫了一篇實在太神速了 你的文字一如既往的很美麗⋯⋯兄弟之間偶爾有點不穩的關係&過去最重要的人跟現在最重要的人的關係實在是太好看了⋯⋯

ilice404: 我腦子太有畫面了，徹夜難眠，只好乖乖寫了
謝謝雪染，你的文字也很美。我好喜歡這種假骨科的混亂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