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爾墨被突如其來的雨水攔住了他前往桃木村的路,他沒有為了這樣的突發天氣攜帶雨具,也並不想因為趕路讓這陣雨淋濕他的衣服,所以他暫時的停在紅葉之森到桃木村之間的路上,這附近的樹木夠多,可以替他遮雨水。
雨水落在樹葉上再落到了地面,滴滴答答的聲音跟細碎的風聲,帕爾墨皺起了眉,不知道這陣雨還會持續多久,他希望能夠這陣雨能夠早點結束,讓他能夠去桃木村買好晚餐的材料,這樣厄內斯特下班回到家的時候會看到他在家。
枝葉朝帕爾墨的位置悄然生長,頓時茂密許多,無數葉片成了天然的雨擋,讓令人生厭的雨水不落到人的衣料上,樹木享受雨水之餘,亦是留客。
「這雨來得真是突然,希望您不急著趕路呢。」沙沙地枝葉婆娑聲中,夾雜著男性嗓音,自垂落深紅氣根的源頭傳來。
聽見上方傳來說話聲,帕爾墨挑眉抬頭看了看,不知何時,頭頂的樹葉已經茂密的替他遮擋了所有雨水。
「不急著趕路,但還是希望能夠盡早去桃木村一趟。」他回答的有些模稜兩可。
眼前所見除了雨水就是樹木了,加上突然生長的如此茂密替他遮擋雨水的樹葉,帕爾墨假定了說話的來源是這棵樹。
「您好,樹妖先生,謝謝您的樹葉。」他客氣的打了招呼。
「這是在說哪裡的事呢?」風裡的聲音有些愉快,這樣懂得感謝的妖倒也難得。
樹枝上的氣根頓時向下密佈地生長,宛如一人寬的紅色簾幕,垂至地面成為一根根緊密排列的木壁,凝成人形的型態、樣貌,一個青年轉眼間站在帕爾墨的身側,垂於右肩的紅色馬尾如同樹木的鬚根,和服下擺的赤腳亦連接著自地表隆起的盤根,樹木的姿態驟變,替人擋雨的枝葉卻絲毫不移。
「原來是您⋯⋯我在這一帶見過您呢。」碧綠的雙眼閃過一絲訝異,沒想到蛇與人的外皮底下,竟然是那樣強烈的存在,「恕我冒昧一問,請問您知道桃木村怎麼去嗎?」
「在這附近見過我嗎?」帕爾墨打量著眼前化出人身的樹妖,又瞥了眼樹妖的本體,沒看出什麼特別之處,他指了指面前的一處小徑,「桃木村的話,往前去十到十五分鐘左右的路程。」
「很遺憾我沒辦法辨別樹木們,或許我是在哪處與您碰面過?」他笑了笑,語氣仍然是客氣的詢問。
「當然我沒有刺探您隱私的意思,我只是好奇是否曾與您見過而不自知。」
畢竟,會說話的樹在幻世也並不算常見的。帕爾墨這麼想著。
「說得也是呢。」他瞭然地笑著。在妖異混雜的幻世中,就算是棵會走路的樹,亦不算是特別突兀的存在,但平時為了方便行動,樹妖依然維持著人模人樣的化形。
「我是從
夜魅町走過來的,雖然這帶土壤不如紅葉之森那般肥沃,倒是清淨許多,又遭逢天降甘霖,正適合歇一歇腳呢。」頂著青年樣貌的樹妖侃侃而談,無視那大雨淋頭,腳掌的樹根仍埋在鬆軟的土裡,享受著天地之間的滋潤。
帕爾墨抬頭透過濃密的樹葉望向天空,雨水一點也沒減小的趨勢。
一番打量下來,眼前的樹妖化形仍與本體相連,這樣的雨水似乎對他來說更像是滋潤,但同時這樣的雨水也澆滅了些他急躁的趕路心緒,就算再趕著要回去,面對如此天氣不想委曲求全的溼了衣裳,他也只能暫且在這裡做休息,有個妖可以一起聊天也是不錯的。
「這處比起夜魅町是清淨了不少,那裡妖口多自然是熱鬧的,對了,您方才說走過來,這麼說您也是要前往桃木村的嗎?」他看著樹妖化形而成的青年,和這樣親切和善的妖說話他的語氣自然也和善許多,「您願意的話我們等雨小一些後可以一起走過去?」
「如果不妨礙您趕路的話,能有位不會著火的嚮導同行,自然是再好不過呢。」樹妖無奈地笑了。遊蕩在妖生地不熟的幻世數日間,偶爾能看見一團青藍色的鬼火從遠處飄來,那雖然是帶著開朗的笑容,親切地問候迷途的異鄉客,在樹妖眼裡卻是不斷逼近自己的一場森林大火。
「我叫渡部早苗,隨意稱呼便好。還望請教先生如何稱呼呢?」
「我是帕爾墨,嚮導說不上,只是在幻世住了一段時間。」既然對方都報上了姓名,帕爾墨也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您是碰上過那團藍色的鬼火吧,他確實挺熱心的,也很喜歡替迷路的妖怪或是人類指路。」他看了看四周,除了樹木以外什麼都沒看到,似乎因為正下著雨,這附近也沒見到其他的妖,「這樣的雨天他應該不會出現的。」
就算是鬼火,應該也算是火吧。
「只是去買晚餐需要的材料,其實也並不趕,單純是希望能夠在同居的妖回來之前回到家。」帕爾墨勾了勾嘴角,露出了比起方才多了幾分真心的微笑。
「⋯⋯是這樣啊。」渡部早苗聽著,嘴角的悠然卻淡去些許。
「如果是蔬果的話,我想還是趁早去買來料理,比較新鮮吧?」泥地裡的樹根斂回他的腳底,只留下從肩膀延伸的一叢枝葉,繼續替身邊貌似蛇妖的存在抵擋落下的雨珠。
「先前和人類共同生活過,在料理上也有些心得罷。」當一棵樹木聊起食用其他植物,以宏觀而言,是自然界的生態循環,他並未違背本性,尤其當食用料理的人,亦能在某方面滋養自己的生命,渡部早苗也甘願走一趟灶房,只為看見那人滿足而幸福的笑容。
察覺到對方的情緒似乎因為他說的話有些低落,但帕爾墨卻沒有什麼愧疚或是要道歉想法,他只是分享自己的生活。他笑了笑,點頭同意樹妖趁早採買的話。
「您會願意親自下廚想必對方是特別的人類吧。」帕爾墨看著對方談論過去的神情,他也被勾起了一些過去的回憶,嘆息道:「人類啊......是個很有趣的族群呢。」
身材比對方高大了些的樹妖,走在帕爾墨身後,一則是讓對方領路,另一則是出於根深蒂固的習慣。
「哎呀?怎麼我聽著不太像稱讚呢?」尤其是這般的意念集合體,遑論感恩,「也恐怕是我誤會帕爾墨先生的意思了,若是如此⋯⋯您見過的人類,也令我有些好奇呢。」
「萬物都是正反兩面的,有像鬼火那樣善良熱心助人的好妖怪,也有像是我這樣的存在。」把自己作為反面的例子,帕爾墨一點也沒有覺得不對,用平和的語氣繼續闡述,「人類也是一樣,有好的人類也有不好的人類。」帕爾墨向前走沒有回頭反覆確認樹妖是否跟上,對方說了要與他同行,那對方自然會跟上。
「您在現世生活過想必也懂得我說的道理吧。」他再次嘆息著,卻是接了句和前面不太相關的話,「有人類存在的現世說到底還是挺有趣的。」
帕爾墨繼續向前走,在有好心的樹妖替他遮雨的狀況下,往桃木村的路程並不長。
「⋯⋯或許正如你所言,人類是很複雜的存在。」渡部猶豫了一下,那看起來像是群體,卻在群體中容易產生分歧與對立,爭權奪利、自相殘害,有時甚至會牽涉其他層面的存在,狂妄而不自知,但並非沒有受人類關照的時候,回想至此,他也不禁感嘆。
「若是沒有與人相遇,我也不會來到這裡呢。」他無奈地笑。假使在沒有人類的現世,能否遇見帕爾墨這樣的存在,則又是另一回事了。
樹妖抬頭,望向高聳入雲的巨木,亦察覺雨勢漸疏,便將樹枝如同倒帶播放那般,斂回自身。
帕爾墨撫過自己剛剛被雨水打濕了一部分的衣袖,現在已經乾了不少,他繼續和樹妖閒聊:「您剛剛說我講述人類並不是稱讚,但我確實遇過讓我欣賞的人類。」
「不過到幻世定居倒是有點陰錯陽差,我在休眠的時候被搬了家。」這件事情說起來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然後我就這樣住了下來,當然偶爾也會在幻世門開啟時回去現世看看。」
落雨聲漸歇,帕爾墨抬頭看見樹枝交錯的回到了樹妖本體,他指著已經可以看見的屋房及瓦舍,「前方就是桃木村了。」
「您剛才說被搬家,莫非是連同住處一起掉進海裡嗎?那真是無妄之災呢。」光是回憶那在黑暗中洶湧的海水,要在睡夢中反應過來也不容易,不過對方可是有別於一般生物的妖物,興許溺斃一事也沒被放在眼裡。
「但聽起來您似乎過得挺悠閒的,在幻世這般無人之境,實在令我不禁懷念起千百年前的榮景,只可惜我仍思念著現世的陽光呢。」渡部早苗的眼神直向前方,據說桃木村倚仗著幻天桃木之力,亦在千百年前成了收留小妖與人類的村落,若說有什麼不會將人類生吞活剝的和平地區,或許非桃木村莫屬了。
「不是天災,真要說的話比較像是人禍,只是說到底總歸是我自己惹的禍。」翠綠色的蛇瞳閃過了一絲冷漠,僅僅只有一瞬間的不悅,帕爾墨很快就恢復了原本的淡笑,「但老實說我也不知道算的上是哪種,我在休眠的時候其實對外界多少有點感知,只是幫忙搬家的孩子是我非常信任的對象就任由他把我搬到幻世來了。」
「在幻世對我的休養更有幫助些。現世僅有的一絲留念應該只剩下在我仍然記得救我一命的恩人的時間裡我會去幫故人掃墓。」他一邊淡淡的說著一邊與樹妖繼續緩緩前行到桃木村的村口。
回過身,帕爾墨看向凝望桃木村的樹妖,嘴角勾起了個不明的幅度:「看起來您對於現世的眷戀比起我來說多上不少。」
「是啊,說起來也是有些困擾呢,要將消失於海面的太陽找回來的話。」渡部斂下眼神,不禁嘆了口氣,語氣像是不小心掉了鞋帶那般。日出終有日落,當太陽不再升起,失去日照的樹木也只能在陰翳中逐漸腐敗。
「為了能夠順利回到現世,我得先告辭了呢,帕爾墨先生。」他向領路的妖異微微欠身,快步向前,「若有機會再見,希望能與您交換食譜呢。」便擦肩而過,徑直踏進村內。
樹妖似乎離去的有些匆忙,帕爾墨點頭回了句有緣再見就目送樹妖進了桃木村。
他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估算了下時間,好心的樹妖與他同行替他遮了雨,到桃木村的時間比他預料中的還要早得多,這樣的話應該在他採買完食材回去時厄內斯特還沒下班。
帕爾墨思考著晚餐的菜單,也在樹妖身影漸漸遠離視線範圍後,跟著踏入了桃木村。
謝謝早苗幫忙遮雨跟一起聊天
謝謝帕爾墨陪淋雨早苗聊天兼帶路,兩個煮夫默默放閃中之看得很開心w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