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一個個兒蒙面怕是人不知是賊阿。」

大江支道流水枯涸。
巒間圍攏的淺灘上白石粒粒露坦於江面，流水靜靜早已見不著行川，幾近將這江道佈成石子路，只見角石間細流湧動。
縱然如此一景仍可望見江道一劈山峭奇峰，破大地成之闊然，悄然道訴此處源頭仍是浩渺茫茫大河，一眺，鵝卵石白圓渾落映日陽中，映和碧空落下淺江，一瞬一眸是遠遍粼粼波光打成一片。
折映山澗天地，剪去幾樁騎行人影，斜影長落。

便如此一景——
落入那青絲碎髮間一眸通透藍墨，及那一身道袍輕衫。

正於臨江旁林蔭間匿著，塵九潛於林木後旁挨身佇著，眼不溜丟地直往江央上的幾許騎行隊伍瞅去，一身身黑衣粗獷大漢，相蒙著兜巾僅見著半分面，僅那半面可謂猙獰殺相。
江林倆相來道遠是不遠，近是亦不然，估摸著聽不清三言兩語，然，瞅著也得一食頃了，說聞不出個一二來可謂丟臉面兒。
江湖正為之盛言——遠江十二河匪。
方才，他斜倚林幹一派清散閒情，倒是隨口喃歎一言。
孰料，一口聲鄰於耳旁驀地忽至——

「小道長，聽牆根兒呢。」

藍墨透眸登時玲瓏眼兒瞪得可大，眼觀身側突冒一個腦殼瓜兒，男子挨著可近一身夜行衣一方草笠，掩著是幾近密不透風，僅僅餘間似能窺見一晌眸細波光。
他倆相覷，一晌，一瞬。
觀清來人，塵九倏地稍是挪了身同人離了些距，開口愣是點一驚一乍：
「你咋也蒙面？」
「我可不是賊。」
而跟前人應著可順溜坦然沒著驚，然，甫聞此一言，塵九那玲瓏透眸頓時一瞇滿量是疑，欲見捉上那貓膩，還給人問上。
「不是賊——？我瞅著像阿。」
興許該言跟前人比賊，甚似賊。
江上河匪駑馬正竊竊密謀起事，不過囔著嗓四處八方可聞，諒是一點兒也未察覺一旁林處這倆兒人藏著，那兒叨叨絮絮，這兒私語竊竊，莫言誰更像賊。

草笠黑衣客亦不著急，眼是觀著河央上匪類。
爾後方是慢悠悠地——恍若老相熟地、同那衫道袍吐言，沉涼嗓色是未褪去少年志，合同一染沉陳，釀紅塵之滄磨，提言算是聊上：

「小道長怕是不知這兒可是遠江十二河的地界，這兒蒙著面——安全。」

音甫落，僅聞道衫間一嗓快地續上人話尾。
「自然是知阿，闖江湖嘛。」

「那又如何。」

他說，他言，他聲至。

四字落語，語來風散——
卻似擲地鏗鏘。

他當言，他倆相覷。
而面上的是塵九挑著眉一臉是跟前人是個傻還當他傻一同的樣兒，末了，對人展了一笑，莞爾間那玲瓏透眸微瞇而成，一縷波光於眸底流淌，似於前路江臨波光映眼，入進心明神采之色。
青絲束髮臨風起，少年一色赤初心。

他笑中炯神別於一身道袍輕散，面至這同他挨鄰近著不透臉兒的黑衣客莫有半分怯然。
一言一聊，恍若似友，猶若故交，相視一笑，他轉眼觀上河江上匪賊，眸釀精光志滿，不著初生之犢，只道初心一在，而他啟口隨言：
「若明知前路凶險，當行，不當行？」
「若行，何來遮遮掩掩，不當光明磊落不枉抉擇，無悔於生。」
談落間，黑衣客登時對上塵九一方精神澈透的眸，合同那滿有志心一笑。

那一霎。
是江湖暗湧一縷清，是世道混沌一澈明。

觀一眼，可夢回一心——初心。

倏地，一響劃過長空。
萬里長空來一箭，咻地一響，挟氣勁直面塵九直取天靈穴，縱觀一霎，旁的黑衣客不及出言，僅見平步履霎時挪移一個馬步，道衫一袍於腰身一俯間撲速揚揚，箭身登時過身半處，道袍間的胳膊柔勁一揚手，掌劈直落。

那戾箭瞬然截斷成半，落地，無聲。

「哎，這兒還搞暗襲呢。」
道衫袖挽收凝了掌風，是他大歎一道。

塵九本欲回首上眼旁人，僅見前敵不容他倆有所餘裕，馬上黑衣者全提弩一起，箭上弦愣是萬箭齊發，挾風勁成刃如千刀劈至——
而他顧不得人了。
平步履登時前踏，足步輕起一踏旁林前小石，登時道衫借勢一起向前與飛箭相迎，而萬箭臨來不過一瞬，那道袍一樁身段亦是一霎。
他萬步踏上來箭，亦是借數箭之低高而起，袖衫清清扶搖而上，束髮青絲於風拂上青年眉眼間尾落一絲淡粉，驕陽日影剪去一身。
是那踏前迎敵的江湖年少。

塵九一步梯云縱，已身是躍至河央上空，爾後不待馬上河匪拉弦放箭，他平步履一落，身已降於戰圜中，而霎時一足挾勁向旁河匪雲門穴一記，趁人落馬之際，一掌擊至跟前另一河匪鳩尾穴，堪堪擊落二人。
淺江頓時水濺四方，盤珠千水。

青絲千縷間，藍墨通透一雙入八方，是他一眼。

此刻已是近身局，由不得河匪再放箭。
餘下馬上河匪自鞍旁一抽長刀，刀光日映灼眼，惹得塵九不由雙目一瞇，他還身在凝空未尋得能再借力使力之物，刀已是襲上正落下身的塵九。
孰料，僅是一寸——
那刀鋒落他足旁咫尺，平步履登時瞬起一勾，飛身順起。

而他看清了來局——

揚手上式雲手一出乾坤八方瞬然凝氣於掌，他顧不得而直擊人檀中，甚至反手再起勢，一劈下一人之廉泉，轉圜順手間他未曾落地，不過於刀於馬於人間遊走，掌提四正四隅五步行雲流水，太極十三勢甚是上步七星，縱橫於刀影間。
然，拳腳再快於兵器間終究過於延宕，難以速決。

「小道長，看來！」

驀然，遠方來道，自遠方來客。
而聲至隨來的是一道冷光乍出，自戰圜外橫間飛至，迎向通透一眸同藍墨一色相應和，道衫間一手輕提，皓腕一翻，他接手——
一握長劍。
「謝過兄台！」
他瞬時向旁林中人大喝一道。

道士，講究順勢。
他便如此一回聽天順勢而為。

風聲臨耳衣袂翻飛，道衫一影踏風無形，而青年手中執劍，劍鋒橫刺凌舞，是當劍法心訣頓出，一劍挽影，並非武當劍之軟劍柔韌，來是硬劍之實更出華山門派劍風求之奇險。
塵九使劍之順決，掌中長劍恍似舊識，隨劍影來去，他掌間劍柄纏著布帛陳舊不堪，觀不見實色，於揚風間訴盡紅塵紛紛，黃土一抔。
然，與掌劍人臨風飛馳間仍能見其鋒芒難掩——

那是一柄六面劍。
劍鋒冽然於日，競天地驕陽之烈然，入掌沉然實切，是宣天下之威重，道江湖劍客一方儼然。

遠方人馬與一道衫打得酣暢淋漓，旁林黑衣客仍是佇於原處，他賞著那場江湖之戰，仗義自立，得憑一己之力戰七八個河匪。
而無人發覺他五指牽絲，正隨劍去而走，卻是放任道衫一手任意舞之。
黑衣客草笠下一眸秋池。
他觀，他見，他望數十載秋去春來，而終，他摘下草笠，是雙秋濃釀色楓黃的眸。

於塵九掌勁下落最後一擊時，五指操縱抽回人掌中長劍，一步，他轉身行於林。
一步，他重拾草笠遮面。

一步。
他笑之。

蒙面兜巾下是奈何欣慰一笑，語語清晰，僅是——
惟他，惟天地林木可聞見。

「長大了呢，阿九。」
「有幸重逢。」

又是慢吞吞的⋯終於讓阿九遇上河匪了 （官方都已經把十二河真相跑了一大半（）
打戲真的永遠最難寫，寫了半個企劃時間終於寫好⋯⋯還沒寫之前就覺得為什麼給阿九選武當，劍法暗器就夠難寫了，拳腳功根本 總之希望有寫出燃感，雖然阿九根本作弊大家都在渡船，他打擱淺（？）在馬上的河匪是對的嗎（⋯

依然是偷偷偷渡了一點主線在裡面
結企前大概寫不到了，就以中之偷說方式劇透黑衣客是阿九小時候認識的魔教遺孤小竹馬，斷聯了很久現在終於江湖重逢了⋯！雖然阿九根本沒認出跟他自來熟的黑衣客是誰（登愣
誰讓大家都包著黑漆漆呢，所以阿九會被河匪瞄準也純粹他心大活該，不過大概少年江湖沒心大一大的時候枉年少吧，這就是阿九，也希望筆下有帶出這樣的阿九。
還有是那位武當的阿九，其實也是沐家的沐塵九。
最後感謝看到這裡的你/妳

突然發現剛剛後記寫的太曖昧⋯阿九沒有雙開，會劍法只是單純家裡是華山宗門，拿到硬劍就下意識用了小時候家裡練的劍譜 （露餡阿九

放上時間線上後續的 限定交流
阿九在 JT_YuFeiling 試衣間對於俠客裝的執著來源
（>>小竹馬本篇的穿著示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