慾望交融仍舊無法將潛藏在脈輪的情意全盤托出。無底的黑洞與紊亂跳動的心臟，動脈噴湧的血液貫穿全身。所有血液集中在喉嚨間，依然無法輕易說出那句：「我愛你。」
如此可笑的，試圖淪為只知交配的野獸，卻又不甘於此，掙扎著將藏在身後的人類心臟奉上，直至全然成為矛盾的半獸人，在光怪陸離的城市間行屍走肉。

那天她站在高樓樓頂，迎面吹拂的冷風拂過。這才想起啊⋯⋯原來已經是冬天了。夜色之下、灰白水泥磁磚之上，穿著23碼鞋子的女子就這麼如同黯淡的影子般佇足樓下的車水馬龍。高塔上的閃燈、對面大樓還有一星半點的，努力加班的上班族，還有刺眼的霓虹招牌都令她感到孤獨、絕望又刺眼。

手機顯示螢幕不停跳出的一串串訊息，她都無心顧及，抬手關上勿擾模式後將那台用了許多年的手機丟出大樓之外。像是作為替代品，作為想當那隻無法飛翔的斷線風箏，隨著冷風墜落無聲的泥沼。

而她，本不該如此的啊。

時間往前推算，來到半年前。
她一如最普通的OL，每天通勤、上班、下班、回家的兩點一線生活，在無聊的日子裡她終於忍無可忍一般下載了交友軟體。
在光怪陸離的酒吧裡、情慾流動的酒色中，換下那身過於拘束而黯淡的套裝，摘下了掩蓋燦爛眼眸的黑框眼鏡。對著鏡子換上一身細肩小可愛搭配時下流行的短裙以及一雙白色帆布鞋，在吧台上與躺在交友軟體裡的那人相識——一杯莫吉托、一杯雞尾酒，微醺的氣息與男女之間曖昧交融，好似在模糊不清的視線裡她遇見真愛。不由自己的摟上對方的脖頸，給予一記綿長的親吻。

「這樣真的好嗎？」
『這樣真的好嗎？』

暗室裡被挑起的細肩帶，女子跨在男子腿上。對視的視線、若有似無勾引著的親吻以及積攢許久的曖昧，終將兩人推進慾海之中，偶爾滿足的低吟、偶爾放蕩的媚意在寬敞的房間裡、狹窄的床墊上盡情享受得之不易的魚水之歡。

兩人如同野獸一般，拋卻所有拘束，剎那間唯有情歌在耳畔響起。男子摟著她纖細的腰肢，輕輕撫摸托著豐潤的屁股。彼此嘆息著齊齊沉溺在跌宕起伏的情浪裡。

是誰呢？
是誰點起了一支她本不喜歡的菸，對她耳語，「這樣真的好嗎？」

情慾宣洩後，抽離的清明，她滿足地仰躺在大床之上，看著天花板的一點霓虹捫心自問，「這樣真的好嗎？」黏膩的汗水浸濕床單，可是她累得不想動彈，直至又再次沉溺在柔軟的被單裡，直至時間來到了天明。

沒有了酒精的催化劑，眼看著日上三竿，看著空落落的大床右邊，女子不過是撿起自己散落的衣物與隨意梳洗的身體，而後潦草離去。

——那人是誰一點也不重要。

不重要的，對吧。
對吧？

也許，人類是最為貪心的動物征服了肉體慾望，心底那份不甘寂寞的躁動在退出房門之後，又汲汲營營的去尋求下一個替代品、下一隻野獸。

► 無法成為野獸的我們
（好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