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時不時回憶起阿嬤喚我的聲音語調，一想到那恆春腔從今爾後再也聽不到了，也不曉得再過多久就會從記憶中慢慢淡忘，忍不住悲傷。

那些童年每輪寒暑在阿嬤家的時光，想起的零星片段彷彿歷歷在目，大人們正值盛年，孩子們歡鬧嘻笑，然而歲月流逝的速度讓人不知所措，多希望你的模樣依舊如昔。

這回也看到多年不見的同輩親戚，突然感悟到只有死亡能讓我們這一群人相聚。我們的連結起點從阿嬤開始延伸，子子孫孫一代又一代，但望著我們這一輩，以後的葬禮應該會比較孤寂吧。

外公早逝，內公內嬤在我唸小學時去世，對葬禮只剩下模糊地，做旬期間要聽道士唸好久的經的難熬記憶。雖然才摺了時數加總起來不到半天的蓮花，但這過程彷彿沒有盡頭，一度以為只要折108朵就功德圓滿可以收工但並不是，長輩們只會說折越多越好，而且我還沒有折到元寶⋯

手不能停但嘴也沒歇著，大夥不停聊著近況或是從前，或是守靈的夜晚發生什麼事，鄉下地方越晚越多貓狗突然鑽入靈堂外搭的棚子，還有盤旋的蚊蠅礙於這段期間不能殺生都被一一放過了。入殮前一晚半夜據說來了二十多隻蟑螂突然往靈堂方向衝，留守的表姊弟們奮力驅趕只見蟑螂倏地飛起嚇得他們大驚失色又不能跑，光想像那畫面就讓人忍俊不住。

但要是我遇到肯定棄守先落跑一段距離的，希望阿嬤原諒遇到蟑螂會崩潰的不肖子孫。但究竟為何突然跑來那麼多蟑螂，討論撒藥消毒和那幾日時不時暴雨等因素都有反駁的聲音，只能變成有點玄的插曲了。

媽媽是阿嬤最小的女兒，小舅是照顧阿嬤最久的小兒子，他們倆哭的尤其傷心。從前阿嬤時常會到高雄小住一段時日，路遠迢迢舟車勞頓，阿嬤當時也上了年紀還能這般奔波，想想她身體還算硬朗呢。我不覺得自己在那樣的歲數還可以忍受那樣長的車程。

我的阿嬤話不多，但看到我們總會關懷個幾句，每每從阿嬤家離開時，她一定會站在門口前跟車上的我們揮手再見，看著我們的車遠去。疫情期間阿嬤住進安養院後，那幅她站在家門前送別我們的情景，就此不會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