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奧德麗是從來沒有上去過頂樓的。
其他旅客那邊聽來,頂樓可以一覽無遺南極的美麗星空,她便找了一個人少的時間上來了。
奧德麗轉開頂樓的門把,推開大門,寒風吹入冷得她直發抖。女人仍是踏出腳步並關上了身後的門。
這座小花園確實甚是別緻,在另一旁堆了一圈的雪牆,可以隔絕寒風,此時奧德麗才注意到,那個由雪圍起的窟窿內冒著熱煙與傳來溫暖的光火。
冰雪堡壘收攏著迷你爐灶的熱氣,那樣子像個雪中餐廳的卡座,只是抬頭還能看見天空,這讓人想起在森林湖邊的野營地。
梅蘭妮用長柄的湯勺在罐頭裡攪動,這些銀色的鐵鋁罐可能是應急糧食,或者每天晚上的濃湯就是由此而來呢?她看著熟悉的湯水顏色迫不及待,攪拌的動作又更急切了些,沒有在意鞋子踩在雪地上的聲音正步步逼近。
「晚安,你也想喝點濃湯嗎?」她抬起頭,暫時放下勺子,轉頭瞥了眼身邊的保冷袋,「我還有三罐。」
她記得來人,便把自己挪到離入口遠一點的位置以示歡迎。
「喔,妳真是貼心。」
奧德麗不拒絕也不客套,倒是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畢竟外頭冷得不行。
剛坐定一抬頭,猜發現聲音的來方是名熟悉的身影。
「我認得妳——」她的瞇起眼睛笑。
「梅蘭妮,是吧。」那天帶受傷的企鵝回到照顧中心後,兩人便沒什麼打過照面了。
梅蘭妮馬上就認出對方是誰,並回以一個肯定的微笑:「我還沒被遣返回國讓你感到意外嗎?奧德麗。」
她從嘴角漏出幾個笑聲,說明這是個玩笑,且本意可能不如聽起來的銳利。
「別擔心,這次可沒有什麼違反規定的事情,這些是從餐廳借來的。」她雙手一攤,所指囊括了整個座位,但刻意強調的字眼反而大大模糊了她的可信度。
但她一點不介意對方會不會又產生懷疑,甚至還有心情說俏皮話。
「要說哪裡違法的話……」
「那肯定是在這個時間獨自享用美食吧?」
「喔,我是在替你感到慶幸,梅蘭妮。」
「雖然來這裡的人應該都很會賺錢,但是付錢給企鵝還是有點冤枉。」
奧德麗聽出對方的玩笑,笑著回應。
「那看來現在是我也要踩在違法亂紀的邊緣了。」橘紅髮的女人自顧自地坐下來後拿起旁邊的空碗,看來是很期待對方分享一點美味。
「在這裡煮湯還真是浪漫,妳第一次在這裡賞夜景嗎?」
「不是,不過最近上來的人變多了,感覺有點困擾呢。」梅蘭妮看著懸在空中等待的小碗回應道,並繼續將濃湯攪拌。
她對夜景可沒什麼興趣,這裡離躲起來抽菸的地方很近,人煙稀少、且食物的味道能洗去菸味——從這個目的看來,對方來的或許還有些早了。
她把已經燙得冒煙的罐頭移到托盤上,並分別倒進兩個碗裡。仔細一看,那被用來隔熱的手套上還印著渡假村的名字,發生意外的話也不會留下任何證據。
「請用,但我這裡只有叉子。」她把餐具移到兩人之間,沒等對方便自己先開動了,「真令人懷念,感覺小的時候也有這種一邊觀星一邊喝湯的回憶呢,那是在……啊。」
她想到了什麼,話語嘎然而止,轉頭向奧德麗靠近:「還沒有問你是哪裡人?但是從說話的方式來看,我想是美國人!」
「美國人。」
「妳是嗎?」奧德麗沒有聽出什麼口音,並不是很確定梅蘭妮的來歷,不過她也算有點興趣。
「妳在做什麼工作,總覺得妳氣質很好。」她瞇眼笑了笑,繼續毫不客氣的打聽有興趣的話題。「我是會計師。」
隨後她小心的端起熱騰騰的湯,用湯匙舀了一口,輕輕吹氣,確認不燙口後才入口。
濃郁的香氣溢滿口腔,配上眼前的滿天星斗,是如何難得的景象,讓奧德麗感到對現在的情境十分滿足。
「真意外!我認識的會計師沒有這麼美麗的。」她打趣道,算是回敬對方,儘管奧德麗可能沒有較量的意思,「因為你說話的方式和一個朋友很像,所以我才想應該是,我的話……你覺得呢?」
「我是……」她的眼珠子向餘光處轉了一下,像臨時想出來的一樣回答:「製造業的人資,是很無趣的職業吧?每天每天坐在辦公室裡也不好玩。」
梅蘭妮用叉子在小碗裡畫圓,湯裡的馬鈴薯過於細碎不容易打撈,像極了天上的星星。
「我是在房子沒有那麼多的地方長大的,這樣冰天雪地的地方很令人感到親切!不過風城和東岸的大城市比起來已經很不一樣了。」她笑了幾聲後端起湯碗,認為自己應該已經給了足夠的提示。
「嗯——這樣啊,那我還真是榮幸!」奧德麗笑著收下這番誇獎。
「坐在辦公室的話確實最無聊呢。」她還能回想起自己還剛入職時整個月都住在事務所的日子。
「難怪想逃出來。」
「不過我還以為都已經住在這麼冷的地方了不會想再來地球的另一端體驗冰雪。」奧德麗疑惑的問,她當然可以從對方的話語裡猜到提示,不過卻又覺得梅蘭妮會跑來南極也算是奇怪。
閒聊的時候沒有忘記放下湯碗,寒冷的氣流吹向她使她更是需要一點熱量,一轉眼濃湯又少了一半。
「我不是逃出來喔?這裡是度假的地方。」她對奧德麗的用詞感到有些不解,直盯著對方看,兩三秒過去才移開視線。
梅蘭妮放下湯碗,從口袋裡掏出火柴替熄滅的瓦斯爐重新點燃,再放上濃湯的空罐頭燒了會兒。
「而且平平都是白色的雪,南極給人的感覺像一顆透明的大冰塊,但莫斯科像雪糕、美國的話……」
「是汽水味的雪泥冰!每個地方的寒冷都不同,那叫什麼?百聞不如一見?不是……」她一邊拆開解凍的蝦仁,並將奶油放到爐火上,口中唸唸有詞,看起來找不到適合表達體驗人生的用字。
「我很少有機會旅行,所以只有冰雪也很有趣。」她衝著對方笑,一點都不覺得尷尬。
「你呢?奧德麗是來度假的?」
奧德麗似乎有點訝異對方認真到聽不懂自己的玩笑。
「嘿,你說的也是,這裡是拿來度假的。」不過她沒有拘泥在這裡,順著對方的話說下去了。
她仔細想了一下冰塊、雪糕、雪泥冰的比喻,好像能更稍微理解這種感覺,一樣的風景但不一樣的感受。
「我也是我是很清楚改怎麼形容你說的感覺,但我能理解⋯⋯還好美國聽起來蠻好喝的。」她笑了一聲。
「當然,事務所的工作非常忙碌,我很難道有機會放長假。」
「心想機會難得便報名了。」
「這裡很空曠,沒有辦公室方方格格的拘束,老實說真的挺喜歡這裡的。」
「雖然也很冷!」
梅蘭妮一邊擺弄爐火上的東西,聽著奧德麗的說法不禁輕聲細笑:「這裡確實很冷。」
「所以很多人結伴而行,落單的企鵝在南極可是特別顯眼!如果想取暖的話,就得找到同樣一個人的企鵝才行。」
「不過自由的空氣雖然冷卻是香甜的呢。」她最後將蝦仁在鐵罐頭裡翻炒幾下,讓它們均勻地裹上一層薄薄的奶油,而後分成兩份叉進自己和對方的碗裡。
「這是我的拿手菜!第一次讓其他人吃感覺有點緊張呢。」與她所說的不同,梅蘭妮沒有對奧德麗投以焦急的眼神,她反而自己吃得相當開心。
「現在不必那麼克難地用柴火料理,但用了罐頭也算過過乾癮了。」
「嗯——?!」因為太過美味,奧德麗發出了驚呼。
「我很喜歡,看來你除了人資之外還有大廚的天賦。」她笑著說。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去找企鵝的原因嗎?跟人類結伴的話應該比較溫暖吧。」奧德麗不著邊際的聊著,倒也覺得梅蘭妮很有趣。
「怎麼樣,吃完的話就這樣回去太快結束了,要不要來我房間一起喝酒看電影?」
梅蘭妮對陌生女子的邀約感到有些意外,但能從臉上發現她的興奮之情。
「企鵝是恆溫動物,平均體溫跟人一樣在37度,所以……」本來過於認真的反駁在看見對方的表情之後便停止了,她笑著回答:「你也是企鵝!」
「我要帶些什麼去呢?我去借用東西的時候廚房已經關門了,不過烈酒的話房間裡面還有一些。」
「這在戶外待了一天的髒衣服也要換掉才行……」她收拾著火爐,把剛製造的垃圾都放回保冷袋裡。
「哈——那我可能是企鵝后!」聽到對方的說法令奧德麗忍俊不禁,遂也順著開了個玩笑。
「烈酒好!」聽到烈酒很顯然女人的興致便來了,她一邊幫忙收拾鍋具一邊疾呼。「慢慢來吧,洗澡後再來也可以,酒配電影⋯⋯廚房關門了有點可惜,但自動販賣機還有一些零食可以買,我待會去吧。」
順道交代了自己的房號,兩個人將垃圾收拾好後下了頂樓。
奧德麗回頭看了一眼星空,似乎內心有點什麼感動萌生而出,隨後她踏回室內,順手關上了頂樓的門。
「我們要怎麼看電影?」梅蘭妮坐在沙發上,她記得電影放映室也有這樣的沙發。
與奧德麗暫別以後過了兩三小時,她依約帶了房間的酒水來,除了幾瓶烈酒以外,她還從自己的冰箱裡找到幾顆檸檬。
「我沒有開過電視,原來還有免費電影呢?我以為只能在放映室看。」
「我是第幾個坐在這裡看電影的?」她笑道,所以這話不如它聽起來的有敵意。
梅蘭妮有些雀躍,明明喝酒和看電影、與人閒聊都是再平凡不過的,但全部合在一起就成了一種陌生的活動。
「哇——是酒?」一開門奧德麗便開心的歡呼地抱了梅蘭妮一下。仔細看了看牌子,感覺對方很有品味,又是高興的把對方攬進門。
「沒錯,電視可以直接看。」
聽了梅蘭妮的問句之後曖昧地笑了笑,語焉不詳的回答:「——嗯,第幾個的話你要不要猜猜看?」
「畢竟有些人進來看電影也許是順便的。」拍了拍沙發,開玩笑地表示這大概還有跟男人共度春宵的意思。
於是奧德麗把片單的選項打開,隨性地瀏覽上映的電影——
「嘿,看看《芭比》如何?我想這很適合兩位女性一起看。」
在電影配樂演奏的時候,梅蘭妮幫兩人倒了一小杯龍舌蘭,最後在杯緣放上切片檸檬;她對人舉起酒杯,準備一飲而盡。
「這是一個跟玩具有關的故事?像那個牛仔和太空人的動畫一樣,我記得以前有看過。」她望著螢幕上亮得有些刺眼的世界,對這部討論度極高的電影似乎不具備相關的知識。
但沒過多久,畫面色彩的轉折令人發出驚訝的聲音,像是第一次看見極光的小孩子。
「原來是玩偶,」她轉向奧德麗,「是真的嗎?你也是玩這個長大的?」
「我從來沒有——應該說,我也沒有見過認識的女孩子玩芭比呢。」
「你是說《玩具總動員》嗎?」奧德麗笑瞇瞇的說。「你感覺對於這些卡通不是很熟悉,我以為他們很知名呢。」
又更甚是芭比,這使得奧德麗更訝異了。
「當然有,我的媽媽給了我一套,雖然不算是我喜歡的玩具風格,但也算是挺好玩的。」
電影持續播放,針對男女間各種刻板印象的探討,奧德麗時不時會跟梅蘭妮討論幾句。
終於,電影播放完畢,詼諧又黑色幽默的結尾逗得奧德麗哈哈大笑。
「嘿,親愛的,你還想看什麼嗎?」
梅蘭妮也跟著電影的結尾笑個不停,似乎只把這當作一部商業娛樂電影,與奧德麗的閒聊反而令人收穫更多,像是有關女孩玩具的常識。
「時間過得真快,我看看……」她在電影片單中看見一個熟悉的名字,「就選《奧本海默》吧!」
「我記得這是一個科學家的名字,一定是很有趣的電影吧!」話雖如此,她對這部電影的知識也僅限於名字,但說到物理學家的生平,梅蘭妮總能聊個七七八八。
它的色調與芭比相差甚遠,常理來說是氣氛嚴肅的劇情,在她眼中是充滿冷知識與笑點的編排。
梅蘭妮一邊對奧德麗科普這些課堂學習才會出現的話題,像個好學生似地強迫新朋友聽自己講課,也許是因為喝了太多酒的關係。
她不確定女孩子的睡衣派對是否就是這樣,但她還想再從這些第一次接觸的故事裡取樂,於是讓奧德麗給自己推薦一部新的電影。
而南極的夜晚一向沒有盡頭,直到有人再也不勝酒力而睡去。
大人才最會寫
鼠ki…
嗷嗚⋯⋯兩位美女一起談論電影,這是平方倍美麗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