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雨,就像是無意義的閒話,我討厭會讓我生鏽的雨季,但如今寄人籬下,好像也沒辦法多說些什麼。
僅僅只是人類的那一剎那目光,是驅使我誕生的原因。
起初僅是作為人類的生日禮物來到這個家中,年幼的妖怪對於現世很是好奇,剛遇上人類那種心跳悸動,獨身一妖只注視著你的側臉和專注於你的聲音,是留聲機的我最喜歡的一部分。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一間鍾情。
人類經由時間而成長,妖怪經由時間而歷練,到瑠珄姬能夠變成人時,當年的少年已不再年輕,而是在戰場上驍勇善戰的英雄。
一人一妖能夠相處的時間漸少,瑠珄姬仍然積極紀錄下他的嗓音、他的話語以及和他的回憶。
「我會再回來看你。」
戰場上的英雄錄下最後一段話語,有點滄桑,有些落寞,瑠珄姬不只一次想抓住,但礙於身分,兩方最終不會有任何結果。
日日夜夜,颳風下雨,瑠珄姬都在等待著他回來,妖怪沒有時間的概念,卻也漸漸感到乏味,瑠珄姬一次又一次從記憶的洪流中找出屬於他的音色,只是為了不要將其給忘記。
然而他最後還是失約了,穿著軍服一身狼狽的男人告知家中的女主人他已經光榮戰死,誤入地雷導致軀體無法完好尋回。
自那天開始,家中最深處的房間會不斷傳來他的聲音,年幼的、變聲期的、穩重的、無奈的,以及最後的約定。
現世的戰火是無情的,女主人隱瞞了留聲機可能故障的問題,將其轉讓,日日夜夜裡儘管未有通電,仍然傳來聲音。
漸漸的不再只是昔日戰場英雄的聲音,還混雜了女孩對於未來的期望,男人對於情事的訴苦,老人對於以往的思念。
瑠珄姬一點一滴的吞噬著。
隨著時間的流逝,瑠珄姬也輾轉了不少地方,就在旅途的終點,被熱愛骨董的信徒帶往廟宇。
那裡看上去並不是太富裕,瑠珄姬邊想著,但這也沒有他能置喙的餘地。
「小妖,可別輕舉妄動。」
瑠珄姬仍保持器物的樣子,想不到竟被識破真身。
那是與人類不同的東西,儘管面相類似,頭上的犄角和如鮮血般的瞳色,各各都在闡釋著他不屬於人類。
「汝不應繼續留在現世。」
對方嘴邊銜著不知哪來的香,手上好似在畫些甚麼,已被識破真身,瑠珄姬也就不再繼續沉默。
「這是我的妖生,我該如何度過不需要你的指教。」
桌上的留聲機消失了,轉變成的是一個穿著不合時宜軍服的金髮男性。
「能到適合汝的世界的門扉已開,就去那裡自己過活吧。」
裂縫,無法掌握前後的無盡黑暗,瑠珄姬被扔入後只能不斷行走,分不清進與退,也不知道是否有終點,只有在停下時,身上感受突如其來的墜落感。
瑠珄姬被冰冷的汪洋給接住,想想著就這樣落入深淵也不錯,至少可以去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