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線:暮秋
地點:夜魁町、雪山
接下町主的委託,他走回大街上的時候,幾處店鋪已經早早地懸起了燈籠。
結弦抵達得有些遲——這麼說不太準確,他不是為了工作而來,答應僅是偶然,也就沒有所謂的晚到與否。他佇立於街角,一小方不被人流干擾的空地裡,四周盡是喧囂人聲;握著寫有委託細節的紙條,仰著臉看向天空時,藍月已經漸漸下沉,沒入今日多雲的夜色當中。
町主沒有嚴格規定交付貨物的期限。他想,既然如此,在處理委託前,四處走走也無妨吧。
他記得橋屋正職的店鋪就在夜魁町,位於某處邊緣地帶。在飯糰店的短暫交談中,他曾答應少女會去拜訪,而結弦向來重視諾言,哪怕是一句不輕不重的應答。
【幻世】結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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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草の屋」,他記住了店名,卻也沒有其他資訊,店鋪外觀、確切地址一概不知;不過也無妨,繞著夜魁町走上一圈,總能找到的,就當作是工作前的散心吧。時間有些晚了,店家或許還在營業,或許到了該打烊的時候,他總之不著急——妖怪的世界裡,時間的意義也比現世淡薄得多。總會有明日的,所以大可活得更加隨意,無論是他,還是這座繁華的城。
他不經意地想:那麼,對橋屋而言呢?
念頭浮現的同時,結弦的目光穿過形形色色的妖怪們,不偏不倚,落在棕色的垂耳兔妖身上。比起港口,夜魁町的人潮要多得多,即使時候不早了,來往妖怪仍舊絡繹不絕;橋屋幸乃混跡其中,身形嬌小,步履謹慎,走在相對不擁擠的路旁,身形依舊時隱時現。他望著那樣的身影,自然而然地,放下了方才短暫存在過的想法。
「啊,橋屋。」
兩名妖怪距離近了些,他於是笑瞇瞇地出聲,叫住朝自己方向走來的橋屋幸乃。付喪神揚起手,與今日的少女打過招呼,「真巧,我正打算去找妳呢。」
橋屋幸乃忘記是從哪名妖怪嘴裡聽說過:幻世雖是永夜,但夜魁町是堪稱不夜城的區域,永遠懸著燈籠,這處暗下,另處又將升起新一輪的燈火。
而她現今總算在這裡也留下足跡,幸乃其實不喜歡這裡,有那麼一絲對於妖怪們的恐懼,但單論治安而言,夜魁町因町主的存在,比漁村來得更有規則,也不大會出現無端搶劫的狀況,這畢竟是奉行交易的地區,所以她從未排斥前來。她於是在非上班日裡,為認識的前雇主送上一封信,決定再漫步繞路回桃木村去,跑這一趟就有幾個錢幣,還拿到了一盒糕餅。整體而言,是非常值得的小差事。
饒是夜魁町這樣的地區也有稍靜下來的小巷和景色。
吵嚷聲響遠離自己耳旁時,幸乃會放慢腳步,更加謹慎且小心些,兩旁道路還是有妖怪來往,她便選擇了那條更少人的,可以減少與他人擦撞,嬌小的身影能夠很自然地融入其中,幸乃走路很是專心,目不斜視,只顧走自己的路,閃避掉腳邊的石子和迎面走來的妖怪,一旁叫賣的小販、諾大的招牌,她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這裡不是橋屋幸乃可以駐足的地方。她心知肚明,不夠清醒的時候還會刻意去看食物的價格,光是後面的計價單位都能讓她嚇的要暈過去。但她還是停下來了。在與結弦那淡薄的視線相交時,對方臉上依舊是微笑,眉眼瞇起,看不清金色的眼眸。
結弦大人是一看見她就喊她的嗎?幸乃這麼疑惑地想,腳程卻快起來,最終停滯在對方身前。
「午安,結弦大人。」
她一如往常打著招呼,不在乎時間,只是說了一聲輕巧的午安,這要比您好來得更為親切一點,反正月光總是類似,幸乃想,結弦大概也不會在乎她的招呼語究竟出於什麼原因。她正打算詢問對方出現在這裡的理由,就被下半句話給打得措手不及,少女偏過腦袋,兔耳隨之滑向另一邊,結弦有什麼好找自己的嗎?
橋屋幸乃手心緊張地冒汗,是她做錯了什麼事情,又或是上次的談話出了什麼問題嗎?花奈小姐在和她攀談結束時饒富興致地打量她,不輕不重地聳肩,說:真搞不懂結弦為什麼會推薦你耶。狐妖的聲音清亮,帶著一些說不清的興味或惡意,但終究在她的緘默下沒有再說下去。
「找我……?」她不解地重複道,得幸虧手上有東西可以握著,否則她的僵硬會顯得很突兀,幸乃聲音有些緊張:「是、怎麼了嗎?」
【幻世】結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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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少女稍顯不安的語調,結弦也只是笑了笑,對此未置一詞。
橋屋幸乃留意到他,一如兩名妖怪每次相遇:他出聲呼喚,而她轉動那雙黑顏色的眼睛,安靜地望過來,彷彿在短暫音節之間,才終於從眼前的現實移開目光。不同的是,這次橋屋沿著街朝自己走來,他因看見她的步伐,細碎而謹慎,如同穿梭於車水馬龍當中的小獸,最終停在他面前。
儘管知道她在這裡工作,在夜魁町見到橋屋,仍然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少女輕聲詢問時,他稍稍揚起視線,隔著眼前有些緊張的垂耳兔妖,望向她來時的道路——巷弄裡少了幾分人聲浮動,依舊能聽聞妖怪們的交談與嬉鬧,隔了一個轉角,更是漫長得不見盡頭的街,以及兩旁綿延不絕的燈火。走在夜魁町的幹道,舉目所及,盡是明亮與熱鬧的風光,甚至留不下腳底的一寸陰影。
在那之中,她一雙夜色般的眼眸,因而顯得格外透明。
【幻世】結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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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說過的。」他於是開口。橋屋幸乃的黑眼睛映出他的模樣,結弦垂下視線,與裡頭小小的自己對視,語調輕描淡寫,一如當時口吻,「到夜魁町來的時候,要去看看妳工作的地方。」
橋屋也許不記得了吧。他想著,而後淺淺笑了起來。
那不是什麼關係重大的承諾,不過是閒談中的應答,時隔數月,早該淹沒在或繁瑣、或無謂的日常當中。他固然守信,卻也不介意他者的遺忘,只是隨口一提,話題很快又轉開了,「不過來的時候,剛好遇上來自町主的委託,也算是一舉兩得吧。」
微微一笑,他將手裡的紙條遞到少女面前,讓對方能看清上頭的圖樣與字跡。
結弦短短的一句話,有幾分將她從夜魁町中扯出來的意味,她想起來,在初秋的港口,潮濕的氣味裡,她與結弦隔著不遠的距離,在她經常去、卻連店鋪名字都記不清的飯糰店裡碰面,並簡短地談起話來,而這畢竟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她很遲緩地想起來,總有幾分窺夢的感覺:彷彿夢一般,她在謹慎的交談裡尋覓自己的聲音,講述那些自己的事,哪怕很小,但當時她的喉間,有種將自己嘔出來的刺疼感。這份刺疼讓她記起這所有的對話。
我記住了。她記得對方那時用極輕的語調,不曉得是否在配合自己那怯懦的嗓音,又或只是平靜的陳述,幸乃那時把對字句的理解遺忘了,現在想來,也不太明白,結弦說會來看看,然後他真的來了。
這會讓她產生這樣的約定似乎很重要的錯覺。
她安靜地注視結弦的眼睛,妖怪轉移了這個話題,並談起自己來這裡的緣由。町主的委託,她似乎也曾聽見從路人口中的零落的這個詞,大概是町主有什麼事情正在忙碌,廣收一些材料吧。她的指尖摩挲著紙張,思緒還在那尚未涼下來的初秋徘徊,她於是因想開口而開口。
「……我記得哦。」她的聲音幾乎要消失在吵嚷的街道裡,但她還是這麼說了,連她自己都不曉得為什麼要去重撿起這該被帶過的問題,其實被結弦以為自己忘記了這麼一句話,壓根也沒什麼,她並不是多麼計較的性格,而且真要論對錯,也是對方當時口吻太像隨意的社交辭令,而非真心的表述。但幸乃似乎什麼也沒想,溫吞地說:「我記得你說要來。我只是沒想到……」
我只是沒有想到誰會真正因我而來。橋屋幸乃差點將這句話脫口而出,但她即時收住嘴,讓末句更像是對他話語的質疑,而非對自己的責問。
她有那麼一瞬覺得眼淚要掉出來了,於是垂下視線,放到手上的紙上,她不太明白自己,也許要花上許多時間才能明白,有人說不靈敏的腦子也許是因為這是無數轉世後第一次成為人,因此會懵懵懂懂。幸乃想,那她肯定是甚至沒有成為人的那一類型,從尚未啟蒙的動物化形為妖,思考時才不斷卡頓。
她沒有沉默太久,為避免自己擅自解讀而落下眼淚,但無論是否解讀錯誤,這都是明晃晃的善意,讓她有幾分卻步,所以幸乃將注意力放在字條上:龍血草與冰魄。
「……看上去要去很遙遠的地方呢。」
幸乃將紙條遞回去給結弦,墨色瞳孔已然恢復平靜,她對龍血草沒有什麼研究,但冰魄是雪山特有的,倘若要走到那裡去,是得花上一些時間,幸乃聽見海潮翻湧的、不屬於這裡的聲音,夜魁町離港口太遠了,這便像是她心底蔓延上來的潮音,她聽見自己的聲音。
「那麼,要一起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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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過是靜靜地聽著。
橋屋說:我只是沒想到。在熱鬧的夜魁町一角,她的話語未能存活太久,前半句隱沒於喧鬧裡,後半句則停留在唇舌之間。她記得,那也很好。結弦未曾開口,他向來如此——不多解釋、不多詢問,坦然接受所見所聞,彷彿事到如今,生命早已過了需要他的聲音的時候。於是一切皆被視為尋常,他看著自己能看見的,其餘則自然而然地遺忘。
但是,在這微不足道的承諾之中,有什麼不屬於妳眼裡的尋常嗎?
少女別開視線時,相當短暫地,他思考起橋屋的話語。從他能聽見的,到她未曾說出口的,從溫吞語調,到她細微得難以聽聞的聲音。什麼都沒有問,他注視著橋屋幸乃低垂的腦袋,以及她溫順服貼的棕耳朵;那雙色澤淺淡的金色眼眸,在片刻的沉默裡,似乎落不進多餘的一簇火光。
「妳還記得,那真是太好了。」
最終,他也只是那麼說。閱讀幾行字並未花上橋屋太多時間,結弦接過她遞還的紙條,於是微微一笑,複誦般地回應,「是很遙遠。」
那應該是他們都已經習慣的模式:偶然相遇,問起彼此的來意,然後安靜地共走一段路。儘管如此,聽見少女低聲詢問,他仍然是一貫的笑容,卻沒有立刻應答。
無論多麼遙遠的地方,只要有時間,總歸是步行能抵達的距離。即使擁有遠距移動的能力,他依然更願意行走——總得消耗掉望不見盡頭的歲月,比起港口聚落,或許他還更常踩過崎嶇路途,花上好一陣子,走到綿延不絕的山脈裡去。他熟悉雪山,看盡那裡的四時,知曉無數可用以形容的詞彙:野性、冰冷、弱肉強食。說到底,那些形容也無關緊要,不過是旅途中的一個腳印,輕輕踏下,片刻後又被風雪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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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許久沒想起過「危險」。
結弦感受著這個詞彙,不輕不重,如同隔了一層紗,再怎麼看也是朦朧的。對於小妖怪而言,雪山畢竟是危險的地方,風暴猛烈,也有得是不聽人說話的強大妖怪;他稱不上弱小,一路走來,也曾直面過死亡,山腰的積雪攫住腳跟,似乎下一刻便會把人吞沒。
那樣冷漠的風雪中,大概無法聽聞一隻垂耳兔的聲音吧。
「好啊。」他終究沒有拒絕,只是放下詞彙,一如不經意間的拾起。「那,我們走吧。」
他朝少女伸出手,將自己捧過積雪、流過鮮血的掌心,靜靜地攤在繁華燈火之下。
幸乃幾乎是脫口而出時就有些後悔了。
從夜魁町一路走到雪山,不單單對垂耳兔而言,無論誰都知道是很漫長的路吧,得先離開這繁華的不夜城,一路往桃木走去,途經無數小村莊,經過桃木村,最終才會抵達雪山。幸乃沒有去過雪山,最多就是在幻世桃木前方,遠遠地看了一眼雪白的山頭,那處終年飄雪,風暴極寒,只有依靠冰雪維生者才會居住在那處。
她記得旅舍的老闆娘說:或許部分雪女都不喜歡那樣危險的地方。
她為什麼要提出這樣的邀約呢?在結弦沉默下來的片刻裡,橋屋幸乃有些不安地將手置放在胸口,細嚼她自身的恐懼,但妖怪朝她伸出手了,幸乃抬起頭,看見那雙鎏金似的眼眸,他沒有拒絕,只是再一次微笑起來,彷彿這並不是什麼長途的跋涉,一如在港口裡朝蹲著的她伸出手。
這次失去了借力的理由的話,那這是為什麼呢。她想,也許自己從未問出口的那些,對結弦來說,也找不太到理由吧,她溫和地看向那雙手。那是冰涼宛若器物的手,她想起應該同等寒冷的懷抱,來自她總算離開旅舍倉庫的那頁,雪女微笑著給她一個懷抱,沒有心跳的、寒冷的懷抱,她從那總是苛刻的唇齒之間聽見幾乎能讓她錯認的善意,很輕地拍了拍雪女的背脊。哪怕是那樣子曾令她膽寒的妖怪,也會因為分別而給予擁抱。
幸乃將手覆蓋上結弦的手,像是接受對方給予的庇護一樣。
「嗯、得快些出發呢。」
她溫聲笑了,勾住對方的手指,掌心於是輕微地貼攏。這回該是結弦恐慌於這牽起的手了。她在心裡帶著笑意想。
他察覺到她的體溫,接觸指尖,而後掌心悄然貼近,彷彿一束悠悠落進手裡的日光。留意到橋屋的笑意,結弦望著那樣的神情片刻,不由得輕聲一笑——就像是兩人蹲在巷弄裡的夜晚,橋屋出言邀約,而他笑了起來,如此平靜而遙遠的嗓音。
「需要停下來休息的話,隨時告訴我吧。」他說,輕輕回握了少女的手,「我也是第一次和別人結伴旅行。」
此地距離夜魁町邊緣不遠,他們的步伐不算快,沒走多久,卻也離開了繁華的街區。遠遠地,幻天桃木映入眼簾,枝椏間仍掛著月牙,不知不覺間,卻早已從清冷的藍,換上暗沉沉的紅顏色;夜色降臨於平原,稀稀落落的小村之間,黑暗凝視著穿行而過的遊子,宛如一頭蟄伏的獸。
如往常般行走著,他猶豫一瞬,還是慢下腳步,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結弦攤開手——不多時,一枚做工精巧的雕花燈籠便憑空出現,隨風搖曳,燃起明亮的金黃色狐火。伸出手指,他輕輕一點,燈籠便隨著注入的妖力冉冉上升,最終懸浮在兩人面前,隔了段距離,彷彿正指引著前路。
「這是花奈給的東西。」
想來少女大約熟悉這股氣息,他順口解釋了句,也沒有提更多細節。打量過兩眼,他讚許地點了點頭,彷彿方才的一絲抗拒從未存在過,只是再次邁開步伐,「嗯,是挺漂亮的。」
雖然以花奈的能耐,大概察覺得到使用者的位置,但被友人得知一夜的行蹤,也算不上什麼大事。結弦想著,不禁微微一笑:紀花屋才剛結束中秋時節的忙碌,她未必有這個閒心吧。
【幻世】結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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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我還沒問過鹿草の屋在哪裡呢。」
村莊間偶有人語,隨著紅月漸升,也慢慢歸於寂靜,只餘蟲鳥偶爾鳴叫兩聲,昭示著大地尚未完全沉眠。一片靜默之中,他記起最初的來意,因而側過頭去,望向同行的旅伴;橋屋幸乃走在他身旁,臉龐映照在狐火的光暈裡,也顯得暖洋洋的。他於是淺淺笑了起來,「之前說到的時候,只記得名字,卻忘了問妳確切的地址。」
「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很擅長走路的呢。」
聞言,幸乃眉眼都彎起來,話語中有幾分得意。雖然她確實瘦弱,看上去頗有幾分弱不經風的意思,但她做過很多不一樣的工作,在山中蹦跳的日子也促成她健康的體魄,以兔子妖怪來說,她的體力稱得上很好了。而對於結弦所謂第一次和別人結伴旅行,在幸乃聽來是不那麼需要震驚又稍微在意的事情,她沒有被牽著的另一隻手的指節很輕微地動了動。第一次結伴旅行,她似乎也是,而這可以被稱為旅行嗎,但不同於結弦,自己確實是不因報酬而走這麼一遭,應該是可以被稱為旅行的。
天色暗下來。她突然發現,自己只要被牽著手,就會遺忘要去窺看月亮的習慣,往日裡她向來懼怕紅月,那是兇惡妖怪喜愛狩獵的時刻,她每每會因害怕而躲進更加陰暗的狹室裡,而如今夜色陰暗下來,她便加緊握住結弦的手,像是在握著一把能夠護佑她的武器。
她捕捉到對方細微的嘆息,但不明白原因。
在下一刻裡,雕花燈籠懸浮起來,很熟悉的配色,她來不及細想妖力的氣味來自何處,就聽見對方淡然地說:這是花奈的東西。小楠花奈,她那租借房間給她歇息的狐狸雇主,前些時日的紀花屋門前便擺了一些這種燈籠的裝飾,火光燃起,細碎地流淌在垂耳兔與狐狸之間,她於是低垂著眉眼說明來意,狐狸少女那異色的眼眸靈巧地躍過她,目光不知徘徊何處,很快又落在她手上拿著的,來自結弦的袖珍竹箭。於是花奈笑起來,應允了她的請求。
幸乃從那股妖力裡察覺,這大概是連接花奈的一小點狐火吧,也許結弦的嘆息是來自這器物使用時,容易被主人發現的特性。
正當她恍神著思索有些遙遠的,在夜魁町裡的事情時,幸乃聽見了結弦的問話,她像是沒反應過來地眨眨眼,以為這趟路會和港口裡走的每一段路一般,那樣沉寂,但結弦卻是又說話了,且與介紹燈籠不同,是實在的像自己問話。
她在黃白色狐火的映照下,注視起結弦的側臉,哪怕她已然將目光投往此處好幾次了,她還是未能徹底明白對方的思緒,就如同現在他們分明已經抵達巨大桃木之下,仍舊將話題繞在夜魁町之中。幸乃安靜地把頭轉了回去,因此和對方的凝望錯過,她沒有發覺,只是繼續專心地向前走。
「……那時候沒有跟您說呢。」
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畢竟她並未將結弦那句話放在心上,她記住了,但不認為對方真的會來,而她應該為這份重視感到愉快,落淚的衝勁過後,她才覺得心臟久違地、愉悅地跳動起來,也許這是朋友會做的事情。交到朋友了,應該是值得慶祝的事。她腦裡的某個詞彙被替換,於是她真心地微笑起來。
「我應該有帶著名片。啊、在這裡。」
幸乃因為要找名片而跟結弦放開手,她翻了翻口袋,將名片遞過去,又自然地把手牽上,動作順暢,渾圓的黑色眼睛眨動,溫吞地發問:「……所以,結弦大人之後會來拜訪嗎?」
越過靜靜矗立的幻天桃木,他們未曾停留,繼續走向刺入夜色的山脈。
橋屋幸乃的聲音不大,此刻萬籟俱寂,輕盈言詞落在耳中,成為正適合聆聽的音量。微微一笑,結弦接過名片,也接住了少女重新握上的手。
「當然。」他說,收起那張小小的名片。付喪神向來言談隨性,此時開口,語調平淡如常,卻難得有了幾分認真意味。「我從不食言。」
抬頭望向夜空,他彷彿正與月牙對話,眼裡所見,又似乎是不曾照耀於此地的陽光。
一切都會消弭,他的許諾同樣無關緊要。誓言、赤膽、忠誠,他見證過無數人類的執著,歷經漫長歲月,最終也只是無聲無息地磨滅殆盡,聽者如此,說者亦然。儘管如此他仍然承諾,清楚記得應下的每字每句,彷彿時至今日,人類的執著還攀附著妖怪的背脊——若是自己的語言都不值得信靠,在這世界裡,大概也沒什麼事物能保有意義了。
而橋屋幸乃記得,那也很好。他在不經意間想起這件事,一如兩名妖怪站在夜魁町裡,少女將話說了一半,聲音又消失在人聲嘈雜當中。
橋屋幸乃並不是港口的潮濕中,一個虛無縹緲的身影。他們見過許多回,結弦因而記住這樣一名垂耳兔妖:或不知所措、或稍顯得意,不時能聽見她淺淺的笑語,那雙曾經攥緊衣裙的手,如今也緊緊與他交握。他記得那些,不為什麼,但這樣也很好。
他們之間再度安靜了下來。
兩人本就沉默多於交談,橋屋專心地走,他也不過眺望蒼白群山,雕花燈籠引領著前路。天空裡沒有雲,更沒有雨,暮秋微涼的天氣正適合長途旅行,也不至於太過寒冷。他平靜地想:也許這個夜晚,就只是為了這一趟旅途而存在的。
【幻世】結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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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他而言,幻世大陸始終不是多麼廣闊的地方,雪山的風很快便吹到了身上。尋找適合採集龍血草與冰魄的地點,並不比走到這裡困難多少——他畢竟時常踏足此地,儘管沒特地留意,對於生長情況還算是略知一二。
「町主要的東西,這一帶應該比較好找,我們就各自行動吧。」踩著樹林的積雪,他望向眼前零落生長著的藥草,將那張畫有龍血草圖樣的紙條遞給橋屋,「啊,見到寒冰可以叫我一聲,開採冰魄應該會比較方便。」
這個時間點,附近大概也沒什麼妖怪還醒著吧。想了想,結弦將雕花燈籠送到少女身旁,還是笑著補上一句,「上次給妳的那枝箭,如果還留著的話,遇到緊急情況可以折斷它,我會知道的。」
越是經過桃木村,她就越可以想像那幾條回到住所的路,哪怕她才入住不過幾週,但她曉得應當穿過哪條小巷,繞過哪些較討厭被打擾的人家,靜默地在石子路上行走,最終要在哪個岔路和結弦分開,各自再走上一小段不算長的路。那是她的臨時住所,也是小楠花奈的資產。
而他們並未踏足村莊,只是逕自往更深處的山脈走去,巨木掩蓋了一部分月光,使得他們將要走的路更為昏暗,幸乃的視線在兩妖相握的手停頓一刻,有些不自然地想:我只是在害怕而已。於過於弱小的小妖而言,即將走入黑夜的恐懼,和對身旁妖怪擁有了莫名的信賴,還是前者更能讓她心安理得。
對方的聲音篤定,這分明是懸浮著的輕淡話語,在聽覺敏銳的幸乃耳裡,聽上去卻有幾分鏗鏘有力的意味。不食言很好,但是為什麼呢?她安靜地凝望過去,從那無比平靜的金色瞳孔裡看見血色的月,勾勒出她未曾見過的光景。
對結弦而言,這世界是怎麼樣的呢?她在只有風蕭聲而過的山路上前行,一切又歸於最初的寧靜來,這處與雪山相鄰的路幾乎聽不見其他聲響,於是四隻腳踩踏在路上的聲響變得極為清晰,樹葉踩過而破碎的、枝頭因吹拂將斷裂的,這些蕭然的秋日聲響,他也會感受得到嗎?
幸乃從未對任何一名妖怪有探究目光的心思。
她追根究底是生了情的妖怪,對於人之情感、物事之起源、他者的想法諸如此類,有些許困惑,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但她太活在自己世界,目之所及的災厄,伸出手可碰見的苦難,這長久的伴隨著垂耳兔妖入眠,於是橋屋幸乃用姓氏建造了神社的屋簷,以單薄易燃的御守作為自己的名字,妄圖安居於此,至於誰的世界都不是那般重要。
但她此時此刻卻注視起那雙眼眸,好奇地想:那結弦的世界是怎麼樣的呢?在這些他們不去談論的時間裡,在他們攜著手前行的每一段路程裡,都在想什麼呢?會如她一般往自己的心湖扔出石子,將過往、今日,和對身旁妖怪的困惑與雜念都掀起來嗎?
靠近雪山了,幸乃便感覺四周氣溫低了些,她身上的衣物是劣質的廉價材質,半點防寒的功能都沒有,她便微微側身躲進能被結弦遮掩的後方,直至對方停下腳步來,她險些一頭撞上對方的肩頭,有些困惑地望了過去。
「……結弦大人,一個人沒問題嗎?」
她最終嚥下一些未能說出的話語,像是——太冷了,不想自己走啊——之類的話語,而身旁的狐火傳來暖意,又下意識撫摸起胸口置放袖珍竹箭的內袋,那被她用手帕包起來,珍重地攜帶著。
如果非必要,她是不會使用的。幸乃握著圖紙,心裡卻是有些叛逆地想,她喜歡這樣的小物件,和所有代表幸運的掛件相同,竹箭大概會有庇佑平安的意思。
「我去那一邊找找。」幸乃指了不太遠的地方,雖說大部分草木難以在寒冷的地帶生長起來,但這處多少還算是森林,其實不算光禿,距離要是遠了,迷失方向也是正常的事情,她像是有些難為情,又像是單純因為寒冷而嗓音有些抖:「……就在看得見結弦大人的區域,可以嗎?」
「嗯,沒問題。」
他自然而然地應答。一個人能有什麼問題呢?結弦有些不明就理,一時半刻之間,甚至不曉得自己該為什麼擔憂。他早就習慣獨自行事了,這處林地沒有盤踞的大妖,他也能看清黑暗中的動靜,如此安寧,不過是雪山裡最平靜的一角。
直到聽見橋屋幸乃有些顫抖的嗓音,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麼。
憂慮、恐懼,那樣的情緒並非全然與他無關,可也時常被遺忘,日漸陌生,成為一種模糊不清的概念,與「危險」一詞同樣朦朧。這是他的尋常:不介意活,亦不在乎死,又有什麼值得擔憂。
然而,對橋屋而言,世界應該不是這樣運作的吧。少女原先走在他身旁,此時稍稍後退,站在他淡薄的陰影裡,似乎躲避著暮秋漸冷的山風;他沒有多問什麼,一如既往,只是脫下外套,輕輕披在她的肩頭。
「當然可以。」結弦笑了笑,順手替她整理好衣領,語聲比平時更溫和幾分,「我就在這裡,不會走遠的。」
他只是如此承諾。
町主沒交代要採集多少,既然如此,他也不打算為這件事在森林逛上一圈,就近尋找起植株的蹤跡。好在正值盛產,平時稀有的龍血草也變得常見許多,放眼望去,便能看見好幾處叢生的豔紅葉片;橋屋離得不遠,狐火的光芒隱隱約約照耀著,在微明的光暈當中,藥草的紅因而格外顯眼。林中偶有寒冰,臥在皚皚白雪當中,他伸手觸碰,經年的凍結便在妖力作用下迸裂,鑿開深深裂痕,露出其中晶瑩的冰魄來。細小冰屑落在地上,無聲無息,與雪地彷彿從無分別。
留意著不遠處的橋屋幸乃,他並未走遠,卻意外地收穫不少。順手叫出一個提籃,將龍血草與冰魄裝在裡頭,他掂了掂重量,自覺已經完成應盡的工作份額,於是爽快地放棄繼續採集的念頭。垂耳兔妖似乎還在忙碌,燈籠火光映照出少女鮮明的影子,他拎著提籃,幾步走到她的身邊。
「還順利嗎?」在她身旁停步,結弦笑著開口問道。
結弦顯得更加單薄了。
她溫順地垂下腦袋,露出白皙的一截頸子與肩膀,女性的身軀還是小了些的,外套不沉重地覆蓋在身上,對方的指尖擦過她的領口,是一種異常親密的動作,幸乃覺得不太好意思,卻也沒有拒絕結弦的好意,他大概是不會冷的,雖然她至今還是不知道結弦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但握住他的手時,幸乃就能明確那是一片冰冷。說是冰冷也不算,就是很常溫的觸感,而結弦剛才輕微觸碰到她的頸側,便是左右不等溫的觸感,大概是其中一隻手被她握得久了,因此溫度遞了過去。
而出乎意料地,結弦的外套也隱約透著暖意,這是對方身體的溫度嗎?或單純只是她的錯覺。橋屋幸乃無法分清,她只是很小心地呼吸,一邊壓下因情緒和寒冷驟然加速的心。
「……謝謝您。」她很輕地開口,聲音幾乎要被遠方的落雪壓過。
結弦與她離得遠了,她才藉著燭火細看起龍血草的圖樣,說實在的,她並未實際看過龍血草,那種植物生長於她不可能單獨前來的雪山山腳,又昂貴非凡,並不是她能接觸到的品種,但也許是幸運,她很快便在附近尋找到了一簇艷紅,往後看去,也零星地有幾色紅,她安靜地蹲了下去,卻察覺手邊沒有可以放置物資的袋子,所以她從懷裡拿出包裹竹箭的手帕,將外層的雪白布料抽出來,又將袖珍竹箭塞回懷裡。
她撈起裙擺,素色的湖水綠色裙擺晃動,她將手帕置放其中,隔開裙擺和草藥。她摘得細緻,不去摘採那些新生的嫩芽,估摸葉片恰巧成熟的品質,一株只摘採幾片,這本來就是稀有的植物,幸乃還真怕自己把它弄折了——雖然她不清楚究竟是因為這種植物是因為難以生長而稀少,還是因為它被過度摘採了。
而在她慢吞吞的進行工作時,結弦已經走了過來,幸乃仰起腦袋,覺得這樣的視角莫名熟悉,深色的眼眸輕盈地眨動。
「好像、沒問題,但晶魄還沒有找到……啊,結弦大人找到好多。」
她看向結弦手裡的籃子,不曉得對方從哪變出來的,但畢竟是妖怪,結弦應該擁有著比她強悍的實力,哪怕來到雪山之下,也依舊面不改色,那突然拿出提籃也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情了,而籃子中,已經放上足夠數量的龍血草和冰魄,少女將手帕捧起來,將上面的草藥一併倒進對方的提籃裡,拍了拍沾上些許髒污的手帕,打算謹慎地疊好收起。
她感覺真是來這裡簡單走一趟,也幸好結弦自己找了很多冰魄,畢竟幸乃自己可拿不出,也不想去碰那些太寒冷的東西。
少女站起身,裙擺也飛落了些許塵埃,手帕她還拿在手上,只是看著狐火裡結弦的側臉,輕聲問:「那麼,要回去了嗎?」
【幻世】結弦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嗯,運氣挺不錯的。」
他的目光停在那條手帕上,輕輕一頓,不帶任何重量,如同多年以前,曾經也落於肩頭的現世陽光。
那是相當普通的款式,全無紋樣,只繡了一處小小的「幸」字,名字一如其人,幾乎全數隱沒於夜色當中。結弦早忘了當初贈與的手帕樣式,但橋屋站在面前,小心地捧著那方布料,他於是想起不久之前,兩人還在夜魁町裡,她別開了視線,嗓音連同未完的話語,一併消失在人聲嘈雜當中。他未曾見過對方哭泣,只覺得從那雙渾圓的、不願看向他的黑眼眸裡,應當也有掉下淚水的時候,如同夜裡一場沉默的雨。
無論那天的小妖怪是不是橋屋,大概都不會改變什麼。他只是想著:橋屋幸乃或許會有那樣的眼淚。無聲無息,不敢驚擾世界,只有衣襟接住了她的悲哀。
「我送妳回去吧。」
紅月已然高懸,他想,儘管時間推移對自己而言無甚意義,但動物化妖總會需要睡眠。將提籃掛在臂彎,他握住橋屋幸乃的手,笑著提醒了句,「可能會有些風沙,閉上眼睛。」
他輕輕彈指。空無一人的雪地裡,驟然響起箭矢離弦的餘音。
聲音不大,卻彷彿貫穿了漫漫長夜。結弦並未闔眼,只是抬起頭,靜靜注視著月色下的一切——周遭的風改變了氣息,蒼涼而古舊,彷彿自荒煙蔓草的昔日戰場而來,挾帶滾滾煙塵,吞沒兩人身旁的樹林。少女的指尖還在他掌心裡,微微發熱,不斷變換的景物當中,似乎只有那雙手是存在的真實。
【幻世】結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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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逐漸靜止,取而代之的,是夜魁町從未斷絕的燈火與喧嚷。夜更深了一些,店家卻遠遠沒到關門歇息的時候,往來人潮依舊絡繹不絕;月光黯淡的城鎮裡,鮮明燈籠亮了滿街,火光晃蕩在家家戶戶的屋簷之下,格外耀眼奪目。他微微瞇起眼睛,好適應這座總是太過熱鬧的城。
他們似乎已經形成這種默契:在辦事途中偶然碰面,為此走上安安靜靜的一段路,結弦與人交談,而橋屋幸乃留在原地等待。把貨物交給町主,他掀開門簾,走回熱鬧的大街時,垂耳兔妖仍然等在那裡,臉龐映照著周遭燈火,顯得暖融融的。
「這是給橋屋的報酬。」
他將錢袋放進少女的掌心。至於町主額外的贈與,結弦想了想,索性直接遞到對方面前,好讓她能看清上頭的字跡,「還有這個,雪山那裡的溫泉招待券。說是這次蒐集的量很足,就順道送給我們了,算是謝禮。」
畏懼寒冷的話,或許會喜歡溫泉。他不經意地想,很快又意識到,雪山終究不是她適合獨自踏足的地方。馬上就要到冬季了,風雪過境,一颳就是十天半個月,積雪足以沒過胸腹;野獸縱使沉眠,仍有大妖睜著銳利的眼睛,無論何者,都不是垂耳兔妖能與之為敵的對象。
這個問題並未困擾他太久。結弦向來行事果決,只是望向少女,淺淺笑了起來。
「要一起去嗎?」他問。
幸乃原先以為,他們要再度走過漫長的路,回到夜魁町去。那樣也好,幻世沒有實在的黎明,時間在這兒落得好慢,旅程中途他們就能看見黎明。
她想起那個被她拿去修好的鬧鐘,放置在床頭,閉上眼的時候,腦中都是嘀嗒的響聲,今夜不睡也無所謂。這一切讓她回想起還是柔軟兔種的時候,在並不全然安全的洞穴裡,逕自數著秒,直至一圈日光落至她的面前,直至她伸出細小的爪,卻不敢觸碰哪怕一點細光,生怕光會消失在她面前。
最終她還是敗在結弦的微笑之下,並溫順地閉上了眼。在一片寂靜裡,她聽見山林中代表殺謬的聲響:是貫穿生物心臟的箭。幸乃心跳頓時加速起來,不全是恐懼。這不是如山林業火般的事物,稱得上萬物法則的一環,她躲過許多這樣的聲響,而今又有擦過臉頰的錯覺。風將她臉龐的細髮吹亂,於是少女收緊了手,掌心相貼之時,她撫摸到結弦手上的厚繭,她後知後覺地產生猜想:那也許是慣於握弓的手。
腳下隔了幾秒才有實感,她的眼皮輕顫了幾下,才徹底睜開來,幸乃垂著腦袋,因此映入眼眸的是兩妖牽起的手,而後才是四周不滅的燈火,聲音最緩地傳入耳裡,彷彿剛經歷的一切只是她的幻夢。這裡才是現實嗎?吵嚷的世界可以將她整隻垂耳兔給遮掩住,類似一層棺上的土,令她矛盾地安心又惶恐。
橋屋幸乃很輕地放開了手,駐留在原處。哪怕他們已經脫離了港口的海浪前方,浪潮不會浸濕她的鞋襪,她仍舊是待在一邊,不需言語,注視結弦的背影,這刻帶著一絲來自寒冷區域的幽寂,因此一城煙火都無法擅闖進她墨色的瞳孔中。
結弦交付了物品,掀開門簾又走了出來,他將町主的酬勞放置她的手心中,幸乃沒有推拒,這一趟路程值得這樣的錢財,而對於面前的妖怪來說,大概是很真心地把這一份交給她,並認為已經足夠了,她想起數月前在港口的對話,所以輕輕地抓住錢袋。結弦沒有給她反應的時間,介紹起了拿到的其他報酬,是溫泉卷,來自雪山旅館的。在旅舍工作時,幸乃就聽過妖怪們議論雪山旅館的狸貓,但從未去過,她曾經想:那樣危險的地方,就算免食住費用招待她一個月,她也不會去的。
但結弦望了過來,眼底含著笑意,幸乃一時被那樣的微笑晃了眼,心念一動,開始遊說自己:結弦是這樣可以迅速傳送的妖怪,真遇見危險,也是沒什麼問題的,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她身邊認識的多是小妖,要像對方這樣對她既好,又有實力的,大概也只有運氣好的現在能握住吧。
「……好呀。」
良久,她溫聲回覆,肩上的外套依舊提供著暖意,驅散暮秋季節寒涼的風,也會驅散掉將來的冬日冷意吧。幸乃思索著,抬起頭,紅月懸在上頭,這是部分強大妖怪喜愛狩獵的時節,她悄然往結弦身側近了一步,安靜地抓住靠近她的那隻手。
「那麼,請再陪我走回桃木村吧。」她這麼說。
如此一來,他們肯定會在藍月初升的時刻裡走過這漫長的夜。
……她也總算能安穩地觸摸那稀碎的,屬於黎明的光吧。
你們為什麼寫了一萬二好恐怖⋯⋯
好喜歡結尾,她也能觸摸那稀碎的屬於黎明的光吧⋯⋯聯想起結弦的眼睛顏色,也會覺得有種她終於敢於接上那淺金色的目光,和她主動牽手和請求同行的情節好吻合(在藍窗簾對不起)
從頭開始講!結弦一直是無所謂的性子,看他會時不時在設想幸乃眼中的世界就覺得好好吃(吃什麼)好喜歡那句「在那之中,她一雙夜色般的眼眸,因而顯得格外透明」感覺在一定的距離內,才能看清楚眼睛微微透進的光映在虹膜上顯得透明,所以這句除了意象上以外對我而言也有種映射周圍燈火和兩人距離靠近的感覺在
再哭一下超神的那句「我只是沒想到誰會真正因我而來」幸乃!幸乃
超好的⋯⋯差點說出這句的同時也是意識到了結弦確實會因她而來耶⋯⋯天啊⋯⋯超好的⋯⋯大口吃飯⋯⋯結弦注視她時寫到「那雙色澤淺淡的金色眼眸,在片刻的沉默裡,似乎落不進多餘的一簇火光」同時是結弦於世界的疏離和旁觀之感,卻也有完全專注的注視幸乃的感覺⋯⋯嗚嗚⋯⋯
然後幸乃牽手的笑意和勾手指太好了吧!幸乃!幸乃!
你們怎麼牽手一次我心動一次!!!!手掌的溫差!勾手的動作!被護佑的感覺!發瘋為什麼花奈的狐火可以跟全程我要直接魂穿狐火!!!幸乃現在牽手超級有夠自然!
結弦想「也許這個夜晚就只是為了這一趟旅途而存在」和最末尾幸乃想「如此一來他們肯定會在藍月初升的時刻裡走過這漫長的夜」兩句對起來也很神(為什麼在自組飯)(自助餐)一個是時節與行旅恰好適切的美好之感,一個是想和對方再走至月出時&待在對方身邊完全心安的相伴的感覺,我不管我超級無敵心動
然後結弦彈指瞬移好澀!啊?!描述太好了吧我發瘋突然真切感受到他原型是弓欸
平常都竹子竹子亂叫在移動裡似乎只有相握的手是存在的真實,也很有他經歷了漫漫歲月但唯有現下的瞬間真切的意象感⋯⋯幸乃在其中才意識到結弦與弓得關聯感也超好的,好會寫兔子!
嘻嘻,嘿嘿,好吃(放下吃飯感言)(是你們寫好長我只好回好長)
fu0606: 嘿嘿阿芙中的超美味長評 我大口吃掉
你真的好會分析交流的細節ㄛ我好愛你……把阿芙中綁架走(在說什麼)
正好昨天跟幸乃中討論到,我覺得支線二的結弦確實有開始認真考慮幸乃醬的事情了!就像阿芙中說的,會在不經意間去設想幸乃眼裡的世界,也會很認真地去注視著她、撿起她的聲音,儘管從他的視角無法全然理解那些……這大概也是一種距離的貼近
畢竟都牽手了這距離已經夠近了吧!幸乃中的「我只是沒想到誰會真正因我而來」也是我好喜歡的句子……
唉幸乃醬激推人落淚,好會寫謹小慎微的兔子……能看到沒有那麼恐懼退縮的幸乃醬真是至福,啊?超級可愛???
花奈醬的狐火燈籠還有兩次出場機會耶下次讓阿芙中當燈籠(亂講話)
你組的自助餐真好吃也讓我吃吃,在我看來結弦平時是不太會說出「當下的時光因為當下的事情而存在」這種話的,畢竟無論時間還是事物,乃至於旁人,對他而言都沒什麼意義
所以在這篇裡寫出這句話我還蠻開心的!好耶竹子(竹子)
有喜歡移動場景真是太好了……考慮了好久一把弓該用什麼樣的法術移動,
果然還是回去當竹子吧湊本結弦 fu0606: 你好會窗簾我有那個意思能被聯想一起好開心好好吃
我也喜歡結弦中寫專注看向幸乃的時候,仔細想想他真的在旁觀世界的途中很細心地看了垂耳兔,並傾聽她的聲音了!結弦中好,結弦也好
花奈的狐火很燙你可以魂穿當幸乃的手帕(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