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完全明亮起來的天色讓物體周遭像是泛著一層淡淡的光暈。
空氣中夾雜清晨特有的濕度，哈魯甘特壓低身體藏身草叢之中，阿魯斯挨在他的身旁，少年膝蓋的布料因於跪在地上被露水浸濕，他屏氣凝神，扣動扳機，朝沙洲上歇息的目標射出箭矢。
十字弓弦上的木箭咻地依循被計算好的軌道前進，彎曲鐵片而成的箭頭貫穿了水鴨的頭顱，他的獵物像是尚未覺察自己的死，被攻擊的本能反射使牠朝天空撐開雙翅，此時身體卻像是慢了一拍才意識到早已失去發號施令的大腦，最終那隻鳥兒當然沒有如願飛起，還帶有熱度的屍骸無聲無息地軟倒於地。
「哈魯甘特有射箭的天賦。」阿魯斯悄聲說道。
「可不是嗎。」
少年喜上眉梢，被稱讚的喜悅使他笑到額前都被擠出了皺紋，可半晌後他又馬上皺起眉頭。
「那不是重點，你剛剛有看清楚嗎？」
「……哈魯甘特射箭的動作嗎？」

「沒錯，你的傷快好了，我得先教你人族狩獵的手法，像是可能會被如何埋伏，或是風向怎麼判斷。」哈魯甘特扳著手指數道。
「……為什麼哈魯甘特需要教我這個？」阿魯斯由衷地不解。
「以防你呆呆的，被瞄準都不曉得要躲。聽好！人族對鳥龍很危險，你又比一般鳥龍弱小，所以你應該更有警覺，以後若撞見了，躲得越遠越好。鳥龍有翅膀，比起傻乎乎抵抗被圍剿，逃走應該更容易吧？」哈魯甘特近距離與阿魯斯大眼瞪小眼。
「原來如此……哈魯甘特不想看我死掉啊。」
「唔……才不是！是因為……好不容易救了你讓你撿回一條小命，如果你隨隨便便死掉，那不就顯得我做了白工嗎？」少年反駁道，他撇過了頭，伏於地面的阿魯斯即便想瞻仰也看不清少年此時的表情。
「……哈魯甘特，不喜歡用竹籃子打水呢。」
「竹籃子打水？那是什麼？」

「……就是……你之前講過的……裝液體時要用陶罐，不是竹籃子，因為會漏掉……跟做白工……很像。啊……不過用竹籃裝魚就沒關係……」阿魯斯吃力地試圖將哈魯甘特告訴過他的知識組織成有意義的句子。
哈魯甘特噗哧笑了。
「喔，我都不記得講過這種話，無聊的內容不用記住啦。」少年站起身，拍掉黏在褲子上的葉片，走向被他晾在空曠沙洲上的獵物。
「準備回去囉，高興吧！今天的早餐有烤鴨。」
哈魯甘特所有說過的話我都記得喔，也從不覺得無聊。阿魯斯默默在心裡唸道。從喉頭隱去了牠隱約預感會壞了哈魯甘特心情的話語。
哈魯甘特用繩索綁住斷氣水鴨的腳以便能提著走，他將阿魯斯駝在背後走回窩藏受傷鳥龍的藏身處，沿途不忘絮絮叨叨在貧乏漁村所發生的日常瑣事。

少年話到盡頭總會與牠訴說等他成年後的夢想，像是離開村落後要狩獵危害人族生活區域的鳥龍，以及用穩紮穩打的實績功成名就。
如今想來，當時的哈魯甘特會不厭其煩地教牠人族的狩獵手段，或許是不希望在未來狩獵的鳥龍群中瞥見牠的身影吧。

──
星馳阿魯斯在模糊的意識裡伸展開牠的雙翼，周身難以辨明是風聲又或是其他什麼東西被撞擊而發出的巨大聲響。
天空無邊無際，冒險者鳥龍掠奪而來的寶物亦早已數也數不清，牠降落於某座杳無人跡的濱海斷崖缺口，在過去該處曾經是牠所出身族群的巢穴，然而因於真正的魔王所影響，生物的數量銳減，只今這裡也再無鳥龍棲息。
即便阿魯斯不像一般的鳥龍有固定的巢穴，但仍然需要一個場所用來堆放無法裝進背包的物品，此地充其量是牠的倉庫，牠也從不擔心冒著生命危險搶奪來的寶物會被取走，畢竟能抵達這裡的要不是鳥龍，就是極端了解鳥龍的人族。

除了當判斷負重不利於戰鬥時會回到倉庫，阿魯斯很少讓自己停留在同個地方太久，一來有被追蹤的風險，二來是在數十年間被阿魯斯攻克的迷宮或棘手的寶物擁有者，牠認為他們的敗因僅有一個，那便是駐足不前，安於現狀，停滯了思考，而在最終被掌握自由的阿魯斯找上，終結了他們的傳說。
──
阿魯斯恍惚地向身下的城鎮望去，破碎的瓦礫與鋼樑橫倒，觸目幾乎全是火紅一片。
帶著驚人熱度與質量的箭矢擊發到牠的眼前，雖說哈魯甘特教過牠如何避敵，但事到如今牠也無須躲藏，不論是砲彈或是箭矢，打到被替換作機械的軀體上已經無法讓牠感受到疼痛了，且在不間斷發動的死者巨盾跟前，沒有任何東西能傷得到牠。

對呢，這裡是哪裡？阿魯斯茫然地想著，左顧右盼全是陌生的街景，這才從眼角餘光中半毀的城牆，辨識這裡根本不是哈魯甘特發現自己的濱海斷崖。
是匯聚地面上最多寶物之地的黃都呢。
阿魯斯張開了牠怪誕的三條手臂，像是要將之擁抱入懷一般俯視著整座燃燒的城市。
黃色的斷垣殘壁乍看像是堆積如山的寶物，如果牠連黃都都能得手，找到哈魯甘特，帶他過來看，想必他的摯友會大吃一驚吧。
阿魯斯全然未覺自己夢囈著露出笑容。
著實是很不錯的夢呢。

─END─

起因是朋貼了一張感覺氣氛很溫馨的水岸跟展翅的雁鴨圖給我，我也是沒啥頭緒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阿魯斯這條哈魯甘特重男……不對依照他的狀況應該說重龍。

最原始的概念是曾經無敵冒險者的最後飛翔，加諸想到將黃都半毀時的阿魯斯陷入近似神機錯亂的狀態，進一步聯想到銀翼殺手的原文Do Androids Dream of Electric Sheep，於是篇名就這樣誕生了，我自己還滿喜歡的(點頭

此CP在原作向背景時只會一直傷害讀者

謝阿熒太太賜糧…痛…竟然在最後…吃到了玻璃渣 前面美好的回憶，和不希望阿魯斯危險或死掉這樣的願望…馬上就在後半噗啾一下的捏滅了啊…

阿魯斯神機錯亂狀態好好看謝謝大大餵食 唯獨不想殺死的鳥龍和絕對不會傷害的人類，這個互相偏愛的組合真的是超級好看

wx6321: 於是組合在一塊後只有讀者受傷的世界就被驗證了，一直讓人很玩味的阿魯斯從始而終的腦子到底都裝什麼，除了哈魯甘特外的東西究竟能有多少（苦澀）
還有我真的有愛鋼彈（蛤）
nakii: 我覺得哈魯甘特始終沒有把阿魯斯定位在敵人而是定位在競爭對手這個部分很香，阿魯斯不會很頻繁出現在哈魯甘特面前的出發點是怕哈魯甘特很為難，很篤定人家不會想殺自己嘛，思路分明精明到不行談感情卻是毀滅性的溝通不良（心塞）為什麼會走到當前這一步

為什麼都已經要發糧了還要在碗裡放刀子 重龍錯過太多了，他應該要演變成直接把人擄走的那種重才對啊.......

yaso92: 窩也是沒有辦法 但雖然我每次都覺得作者對喜歡這對的人有夠殘忍然而小朋友跟小龍時代的回憶我還是很喜歡啊嗚

順帶一提昨日的作業用BGM大概是這樣的，算是我滿中意的一首歌。不知道六卷的榮光篡奪者在大螢幕上映時我會不會哭死 （沒有說要做到那邊ゾイドジェネシス OP 夜鷹の夢 AI 4K 中日字幕 (MAD·AMV) (回憶系列#164)

個人認為阿魯斯的冒險者生命在其自冰原墜落時就已經結束了，永久機械帶給牠的不是續命，是自我完全消失之前的美夢成真時刻，考量當下阿魯斯的狀態我想牠沒有經歷太多疼痛，應該全程都很像在做夢（雖然現實上是造成別人惡夢），而在夢境的終點，牠對世人展示了其畢生最想揭露的寶物，同時實現了畢業旅行跟成果發表會，真是太好了呢阿魯斯

不要畢業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