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要回到現世只能靠渡船一途。
但要搭乘就需要些許條件,也有不小心誤入這裡的人類因為距離遙遠,也不敢與妖怪交談,渾渾噩噩就越來越無法控制自我。
終成魍魎。
港口或許因為能夠直接面對來來往往的妖怪或人類,居住此相對友善且能找到人類物品,其餘就是注意訛騙。
薄書允今天來到港口,正好與船夫說上幾句話就在小市集待著,因為是與人有約定所以也穿得顯眼些許,銀灰色和服有青綠竹紋,長髮單束於胸前。
元如恋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雖然聽取了港口船夫的指示,打算先找到名為川川的鬼火,然而港口人來人往,攤商林立,不知不覺間他已走馬看花起來;雖說傳聞夜魁町的珍稀事物更多,他本打算將資金留到那兒再行使用,然而一路上盡是些沒見過的新奇玩具,攤販大多能收現世的貨幣,回過神來自己的背包已被塞得滿滿當當。
現世大手大腳的習慣可不能帶來幻世啊,元如恋從錢包裡摸出僅剩的零頭,心道自己有生以來還是頭一回身無分文到這般程度。正苦惱著錢包的深度,抬眸搜索人類的存在──沒準能碰上眼熟自己的人,向他們訛點錢呢──突然一抹青色身影撞進他的視線範圍內。
「好巧啊,先生!您怎麼也在這兒?」
元如恋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他鄉遇故知,這該是多令人喜悅的意外!他咧開燦爛的笑容走上前,「您還記得我嗎?我是元如、元如恋,您替我看過眼睛的。」
所謂相逢便是有緣,過去他們曾在現世打過照面,男子的目光掃過自己的左手臂那一瞬間,他立即明白對方也是「看得見」的人;那天經紀人松蔭芳之也在,於是沒聊上幾句話,他就拿行程安排為藉口跑了──好不容易換得了這麼讓人滿意的經紀人,要被捉妖人收了,他還上哪再找一個能忍受他糟糕脾性的傢伙?既不清楚對方是正是邪,自是走為上策,否則他還真想知道對方如何解讀自己的眼睛和手臂……哎,機會果真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
薄氏|書允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才待在玉攤子不過三分鐘,薄書允還在想有些玉質似乎跟往日看有所差別,伸手欲拿起詢問就聽見叫喚迫得他轉頭迎向聲音來源。
是位長相精緻的孩子。
禮貌頷首示意,將手收回自然垂放,他的外表向來就是比較清透也像憂鬱行男子,氣質不狂放也不外顯,而對方的燦爛彷彿能自成一格,將他的空間點綴些許顏色。
「我記得,那日後一切都好?」雖說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但只要是接觸過且有說過幾段話,年份不要太久遠都還是能有印象,也記得別的事情;視線往對方四周掃過,「那位經紀人不在?」
幻世不比本來的居住地方,通常不太有人類到這邊跟開觀光團一樣還攜家帶眷,可是他問的那位並不一樣。
元如恋的經紀人,是精怪。
元如恋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待在現世處理藝人的爛攤子,是經紀人的責任嘛!」這話問的,倒像自己是個離家出走的壞孩子。他忍不住笑出聲來,「那傢伙可愛工作了,辦事效率很高喔。全人類大概找不到那麼出色的員工吧?」對人類經營的事務所忠心耿耿,做牛做馬,任勞任怨,比他更有資格成為人類,比他更應該活在現世。
不過薄書允這表達方式也沒什麼問題:他確實是瞞著對自己「關愛有加」的監護人,幹出了在對方眼中可謂「出逃」的、與背叛劃上等號的、罪無可赦的舉動。誰讓他嫌惡貪得無厭的傢伙呢──就當他只是個正處青春期的叛逆少年,有勇無謀地離家,又有勇無謀地不慎墜入這隨時可能讓自己喪命的、最接近天堂與地獄的世界吧。
「那天拍攝非常順利,還蒐集到不少有趣的素材呢!應該下星期就會發布了吧,屆時再請先生多捧場喔!」隨意帶過了話題,他望向薄書允方才正瀏覽著的玉攤,隨手拿起一塊和自己眼珠成色相似的礦石,「先生對玉有研究嗎?有空的話,能否為我這對什麼都一竅不通的無知小兒指點一二?」
薄書允無從去評斷根本不算認識的人工作態度,就算認識也不去任意批評,世道太多紛擾、環境壓力,從表面去評斷有些欠缺考慮,與其談論這些他更在意對方口中「全人類」這譬喻。
對他來說彷彿刻意強調。
眉目未動,對方談聊那天拍攝的事情好像才沒多久一樣,薄書允記得那日有很多在意的事情,但天地萬物講求另種契機,當時並沒有感受所以就順順地過去。
「若能幫得上忙便太好了。」
跟著人幾乎是快節奏把話題從A帶到B,視線順著手看過去看同樣的礦石,「那很襯你,」隨後淺淺搖頭,「只是看到一塊色澤通透,想拿近一點看。」
但現在沒有必要了。
「你若喜歡可以買下。」
聽到對方的誇獎,他自然而然地彎起眉眼,「那是當然,畢竟我長得很可愛呀!」
將玉又隨意掂了幾下,他確實不懂玉,但他看得見裡頭藏了什麼。最近現世莫名興起了「養石頭」風潮,年輕人為石頭黏上眼珠,帶著石頭跑咖、出遊、到世界各地留下足跡,雖說「萬物有靈」並非誑語,然而大多數人無從判斷究竟哪些自然造物當真富有靈魂,導致某些時候瞧見與石頭關係親密的蠢材,他總得費好大的勁才能忍住恥笑。不是每種自然造物都能被培養出靈,人類分明沒那麼偉大,但共通宿疾便是喜歡往自己臉上貼金──以「人類」身分為傲,簡直是世上最愚蠢的想法。
「免了吧,我沒錢了,」他大方展示那幾乎空蕩蕩的錢包,「還是您要替我付錢?您接受賒帳嗎?如果未來我們還能相遇,我再把錢還您,您覺得如何?」
淺淡色的視線落在元如恋身上,應該說,就看向那雙眼眸。
好半晌才突然開口。
「可以,但想先問幾個問題,」伸手欲接過對方所選的玉石,「回答完就交予你,能嗎?」
玉石攤主人注意他們還想到底是要買還是要偷,不過商品都一直在視線內也沒這麼緊迫盯人。
「至於買給你就是買給你,日後不必還。」
這裡說大不大,地形在短短之間就有極大變化,到幻世薄書允本就有些打算,所以與其這樣賒欠還不如就現場直接了當來得痛快。
他挑了挑眉,玉石在自己指間轉了一圈後,被扔進了對方手裡。
「能啊!恋ちゃん必定知無不言。」
世間豈有這等美事?元如恋滿嘴答應,姿態鬆弛,內心卻開始算計如何從對方那兒誆來一點盤纏。薄書允看上去是個說話算話的老實人──至少比自己身旁那些滿腹壞水又只用下半身思考的兄輩們老實多了,且觀對方行動舉止,在幻世彷彿也能活得如魚得水,這種對象正好能讓他練練手,當作適應陌生之地風土民情的工具。
「你為什麼來這裡?」
薄書允語調淺淡,跟對方輕快語調有明顯差距,談話間總是很專注看著對方沒有因為旁邊的事情而有所影響。
玉石在掌心滾不出去,最後只能靜躺其中,光色映輝。
「嗯?當然是掉進來的……這種陰森森的地方,人生地不熟也就算了,沒有網路又沒辦法直播,現代科技對我這種網路工作者可重要了,怎麼會自願進來?」他露出一臉驚懼和嫌惡,蹬了蹬鞋底沾上的泥沙,「哎,我晃了好一陣子才勉強接受了,被您這一提醒,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搓了搓手臂,將方才船夫給自己的圍巾攏緊了些。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說實話,現世就已遍尋不著能夠讓他託付信任之人,謊話連篇、信口開河、已讀亂回於他而言老早爐火純青得泰然自若,別說陌生人了,連警局的測謊機也測不出他究竟是真情實感抑或故弄玄虛。他直視著薄書允,比起猜想對方問問題的用意,更像是嘗試打量和剖析對方,渾無所謂的玩味和百無聊賴一閃即逝,目光澄澈好似兩顆晶亮的琉璃珠。
薄氏|書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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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書允注視他,每吐出一個字,每一個看起來純真無比的舉止,甚至也不介意對方知道自己正在觀察,任此時此刻的對話就停在這裡,過去好半晌。
他轉頭對著攤主詢問價格,確實買下那顆漂亮剔透的玉石,鋪主也十分貼心包裝在小袋子裡,非常會做生意笑吟吟自動交給元如恋。
「可有落腳處?」
彷彿閒話長般,關於那個問題所得答案也並無探究。
「聽說港口不乏人類的暫居聚落,就去那裡囉。」兩道問題造假容易,圓謊無礙,他順手接過玉石,隨意向老闆打了個道謝的手勢,「去了之後再決定該做什麼,就當一場無計畫旅行吧!」
看來是他想多了:對薄書允而言,「元如恋」這個人的價值大概寥寥無幾,一塊不知從哪處地溝裡掏來的玉石便能輕易打發。「問完了嗎?問完了我就走啦!」於是他提起兩側裙襬,足尖落地,行了標準的淑女禮,就當是彌補先前毫無預警的倉促離開,「謝謝您的招待,先生。」
淡澤雙眼都將對放亮眼姿態納入其中。
幻世許多照明都是燈火還有兩種月亮,光輝都未及太陽那樣耀眼,興許這樣挫折不了元如恋所散發的一切。
薄書允輕輕頷首當作道別。
直到對方離開又徐徐轉回剛才本來要看的那塊玉,伸手一比,「請將這打包,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