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花城跟著還正在與他糾纏不清的指導老師——白無相,像個小雞仔接在後頭,一臉今天早上被抹上大便在臉上的表情,讓一些想要找白教授的學生紛紛退避三舍,生怕惹到後面的小雞祖宗。
白無相暗自竊笑,彷彿兇手不是自己似的,還繼續挑戲即將爆發的氣爆彈。
「花城,老師上次給你的建議怎麼樣?初步論文研究也給你了,文獻參考也是妥妥的實體物,還是你與賀玄一同打撈上岸的,這是能發表科學期刊的好機會,不參與實在是毀了你一大前程。」
花城眉頭皺的都要連在一起,他很想不耐煩的直接掉頭走人,但這教授簡直跟陰魂厲鬼差不了多少,沒隔三天兩頭天就會私訊他,甚至還找到自己的租屋處來,怕不是誰洩漏了他的隱私,讓白無相毫無節制的跟蹤騷擾。
他說:「不⋯⋯教授。黑水那個非遺打撈,只不過是恰好破解了古句,我們一時興起跑下去前水瞧而已。誰知道,撈出了一個能研究的東西出來。再來,我是美術系雕塑組的研究生,只是閒閒沒事幹去旁聽生物科技,若是我沒去旁聽與黑水認識,那我根本不會有機會認識您。」花城嘆一口氣,沒好氣的繼續說:「還有,如果其他學生得知銅爐大名鼎鼎的教授,竟然與生科毫無相關的學生合作,接下科學學術重擔,那情何以堪?簡直拿自己的招牌砸自己腳?他們就等著看好戲,咎由自取。」
白無相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到:「賀玄原當是文學院的學生,後來靠自己的努力直升銅爐生科系。這樣的人生,看,有什麼衝突嗎?多一條路,給自己做選擇,難道不是最好的自保?你們就還是太年輕,太過於執著某一件事情,然而這些節點並沒有你們想的那般複雜,你都沒嘗試過怎麽會知道是不適合?其餘的那些閒言碎語,你也不用管,是他們沒有能爬的跟你一樣的位子。」
花城看威脅名譽無效,乾脆把鍋傳給賀玄。
「教授,你都提起賀玄了,為什麼不乾脆直接給他?他不僅曾是文科生,現在還是你系上的學生,難道不是最符合你的理想嗎?」
「照理來說是,但我們的視野並不能侷限於眼前的事物,反而要用更遠大的角度去看。賀玄是最安全的牌組,可是你,卻是能打出最完美的牌。」
白無相說,他轉開喇叭鎖後先讓花城先進去,再自己掩上木門,示意花城自己找個喜歡的位子坐下,自己則靠在自己的辦公桌上。
白無相身為生物科學系最有話語權的教授,校長把他安排離系上最近的辦公室,不僅如此,還自己一間,提供他最安靜的私人空間。
臉上隨時掛著和睦親人的微笑,系上不少慕名他名聲而來的學生經常喜歡去他辦公室,除了討論論文外還閒話家常。常說非常少看他生氣,也不會隨時神隱,是個很好又負責人的老師,因此沒有人對他有任何怨言,同時也不敢挑戰他的底線,除了花城是個例外。
天天擺個臭臉懟白無相,雖然對話之中不會說到無理,可是句句話中帶刺,他人眼中,他們倆幾乎是冤家對頭,只要白教授開課,花城有來,那幾乎整個課堂不得安寧。
有人說二人是擺關係不好給大家看,其實私底下是朋友,但事實上,他們的關係是真的不好,糟糕極致。
花城聽聞忍不住對此嗤之以鼻:「所以我是你一顆棋子?哈!笑死人!別想!我要走了!請白教授別再來找我談什麼論文研究,我沒空也不缺錢,也根本不是你的學生!請另請他人吧!」
白無相看他炸毛也不疾不徐,依舊表現悠閒自得,他說:「不妨先看看再說接不接吧。你我之間也不需要什麼秘密了。」
「看什麼,我都說拒絕了,還有什麼好說的嗎?」
白無相拉下他桌面上的一個像是石中劍的一個小模型,那把劍歪了一邊後,自動直直插入石頭中。
此刻他靠近書櫃往後,從木材束條中間分開來,裡頭竟然是與他辦公室截然不同的裝潢。生物科技的專門教室就長的像類似的模樣,不過這裡的器材又更勝一籌,更加嶄新無塵,儀器在逼逼作響。花城很是意外隔音能好成這樣,必定費不少錢與心思,就為了不讓學生發現有個別有洞天的小天地。
「你專屬的實驗室?」花城說。
能隱蔽到沒人知道,那百分之百確定白無相邀約他的計畫非同小可。
「是,畢竟計畫不能讓太多人知道。我可是還沒申請專利呢。」
白無相自己走了進去,並在靠近門邊的高櫃子抽出一雙手套丟給花城。
不入虎穴 ,焉得虎子?花城老實戴起手套跟著白無相走。
2.
實驗室確實長得與他們平常使用的規格無異,不過實驗什麼主題為主,花城還不得而知,只看到動物艙裡關著盡是一些較為長壽的動物和海洋生物,從無機至哺乳都有,而生物們都有在自己適合的氣溫與壓力裡,就是關他們的空間小了一點。
現在愛動物的意識抬起,逐漸改變生物科技的發展方向,從能實驗大型動物逐漸只能變成小型寵物,最近更是有人為實驗鼠發聲,不願看見生物實驗落在任何的生命下。
不過生物科技終究是要用來福人類,若是連實驗鼠都無法忍受,那直接應用在人類身上的話,變數絕對比其他生物還要多樣且不規則。
因此在限制之下,他們只好偷偷的進行實驗,直到確保在其餘生物上都可行時,再利用白鼠來發表。
法走明、我走暗。已成為生物科技系所得一項不成文、不名訂的暗條。花城自然是透過黑水知道一堆系上不為人知的秘密,但沒想到白無相擁有豪華實驗室比其他八卦更來的勁爆。
白無相邊走邊介紹實驗室一切儀器的用途:「你現在看到靠近門口的那些是最後拿來作模擬人類使用的,在前面一點我還是會用上白老鼠或者倉鼠類,生命較短的活物。爬蟲以及其他魚類我是有考慮過,不過既然最大利益者是人類,那去做爬蟲的比照組非常沒有意義。提煉的部分我自己已經先搞了一些,但觀察的部分我真的抽不出時間,需要一位助教。而你就是要成為觀察者,紀錄提煉物的一切資訊和狀況,適時在我需要幫忙的時候,提供輔助。」
白無相又用晶片卡刷上一面凸透的弧面玻璃上,那瞬間在眼前散開閃爍銀河星圖度模樣,而正中間卻是一個看似是人魚的形狀,羅盤往順時鐘轉了一圈,嘎嘎齒輪轉動圓盤後,分成一半後又是另外一個空間。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足足有兩層高和至少三坪寬的水族缸子,水草、假礁石都有,唯獨就是沒有應有的幾隻小魚作伴,只有渺渺中型大的琵琶鼠在缸子底下清潔底部,外表也沒有什麼明顯的髒污,可說是乾淨如新的一樣。
花城往上看去,裡頭最明顯就只有一個人在水缸裡,棕色長髮如瀑,隨意在水裡跟著波動幅度飄動,上半身一絲不掛,僅有幾條白珍珠垂掛於胸前,從背部環繞至前,胸部的兩點紅櫻也隱隱約約在珍珠飄動時晃顯至眼前,白沙几几屢屢纏繞於在腹部之間。
珍珠白的尾巴閃著波波粼光,每一片鱗片的都是天上中的繁星群,透過水與直射光的照射,折射於進他們的靈魂之中。
他是一條人魚。
「很美吧⋯⋯。他,是我最滿意的實驗品、最得意的兒子。當然,我待你們為親生兒子,所以硬要說,他也算你跟賀玄的哥哥。」白無相把手掌服貼於玻璃牆面上,那條人魚游過去把自己的手掌也貼在上面。
白無相繼續說道:「他既聽話、又乖巧,比任何動物和學生還完美。你應該也不陌生,你們打撈上來的古字,正是他的藏匿地點,也是傳說中的神明——仙樂國海域的人魚王子,名號仙樂!」
「不可能!仙樂國只是個傳說,歷史上根本沒有詳細正式記載!最好他不是你從哪裡捉來的人去進修你令人作噁的改造!」
花城推開白無相貼在玻璃的手,剎那人魚被嚇到縮回自己的手掌,像是感覺做錯事一般,神色緊張不安。
白無相還語氣帶著嘲諷說:「就說你太封閉,這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不可能。我畢生致力都在找尋長生不老的科學,好不容找到這個傳說故事,你們把他破解出來,還找到主角本人!我們將會霸佔整個科學!花城!你究竟懂不懂他的價值!」
「蛤?那個石頭上的句子你也信?!你是瘋了吧!好好研究其他生物不行嗎?這東西⋯⋯我們碰不得⋯⋯。」
「花城,你不要再逃避現實了,你明明什麼都知道,也同樣覺得興奮,不然你們去撈上來做什麼?你當然可以選擇無視,但是你並沒有這麼做。仙樂,就是被你們找到的。承認吧。啊⋯⋯我記得⋯⋯當初你進研究所的作品,與仙樂傳說有關吧?上百則傳說裡,你就挑了人魚的故事,資料⋯⋯查了不少吧?」
白無相瞇起眼睛,面帶他人口中最和善的微笑。「我們,是同一艘船的人。你跟我其實並沒有什麼差別,同樣地讓人反胃。」
3.
「別跟我把你混為一談。」
花城在白無相離開前對他說的最後一句。
他的身體還是很老實都待在原地,隨手拿起來白無相留在桌面上的書寫板夾,上頭詳細紀錄著人魚的身高體重和體內血液紅血球與白血球指數,除了基本資料,還有鱗片的構組成分與皮膚細胞等,更詳盡的資訊。
花城稍微掃幾眼後,便放下資料,內心焦躁不已 ,渴望與自身的道德不停地拉扯身上的每一個肌肉與骨骼,讓他全身上下感到疼痛不已,頭痛也愈來愈烈。
他單隻手撐在白色的桌面上,另一隻手不停的揉按著太陽穴,試圖想減緩一點點那灼燒的痛苦。
人魚還杵在水中,表情帶有緊張,他又伸出手想觸碰玻璃牆,但花城眼神一個掃去,人魚害怕地停下動作,左右盼望。
「你看什麼?不害怕嗎?多一個人來監督你、來解剖你、侵犯你所有隱私與身體,還想過來碰我,是傻了?」
花城怒吼。
人魚低下頭,縮起魚尾,讓魚身碰至胸口,讓自己慢慢沉入缸底。
花城暫且不想管他,獨自走去桌面靠近門邊的書櫃。
書櫃甚是比圖書館的一櫃還稍大一點,塞滿不少看似陳舊破爛的書背,有一些起脊與文字還有鑲金邊。
看來白無相與他一樣,在這塊投入不少心血與時間。
花城隨手拿了一本,上面寫仙樂傳的黑底精裝書。
打開書面,扉頁就有一個大大的圖騰,圖騰是一隻銀色大蝴蝶,翅膀上還有看似是猛獸與花朵的圖紋,然而再尾端的扉頁也有另外一個紋路,是另外一朵金邊花與看似是劍的圖。花城不停的來回翻頁,去比照這兩個圖像的差異性。
若是遠看,那這兩個的構圖非常相似,近看時卻能一眼發現這兩個不同之處。
花城直勾勾的注視著來回改變的圖樣,突然稍微發現端倪,他更快的把內頁左右反動,那兩張圖案在視覺暫留的情況下竟成為了一隻人魚的模樣。
花城很是驚訝,要把圖案有視覺遠景的差異已經有些難度了,還要透過眼睛的錯覺構成另外一張圖,那畫技必然需要更高超,精神相對需要更專注。
他振奮的又拿起另外一本,紅色的精裝書,封套已經因為歲月的摧殘變得破破爛爛,脆化後面的封面,早已氧化的顏料,顯出淡淡的青銅色,字體硬邊硬朗,不過看不出來是什麼字,若要猜測,那與”愛”這個字非常相似。
花城隨即翻開其中一頁,恰好翻到一頁插圖。
繪製者的工藝非常精良,連那種外框裝飾都畫的精緻,裡頭的主角畫的就是一隻人魚,與現在實驗室關的相差無幾,不過圖上還有一個極為晃眼的東西,那就是人魚身上有一條疑似指環的項鍊。
圖案上,人魚像是躍出水面,雙手舉高捧著什麼紅色的的團子,然而那個團子是被人刻意抹開一半,糊成團團,而項鍊則發出耀眼的光芒,罩住整個紅糊團子。
再翻下一頁則是滿滿的文字,不過都凌亂龍飛鳳舞的,幾乎是沒有幾個字是認得出來,甚至還會懷疑到底有沒有這個字,又翻過幾頁,插圖映在眼下,這次的主角成為兩隻人魚,其中一位人魚的尾巴與前一位不同,他的尾巴是紅豔如火的朱色,尾段還有不少倒刺,跟兒童繪本裡面的劍龍相似,不過那條充滿危險性的魚尾並沒有纏繞或者貼緊另外一隻人魚上,反而只有上半身靠近,雙手緊扣著,魚尾像是要保護對方一樣,懸空環著而已。
白色人魚的臉依舊精美絕倫,但那位紅色人魚的臉卻跟上一張一樣被糊開了,完全看不清原貌,懂多知道這人應該是黑色長髮。
花城看的頭很痛,他闔上本子,再放回去書櫃時,停頓了一下,隨後再拿下來,翻開第一張翻到的插圖,想印證自己的猜測,轉身走到玻璃缸前,給裡頭的人魚看,並說道:「這是你?」
人魚抬起頭,伸展些許,起身游過去玻璃前,他看得畫像後呆愣愣的看著,久到花城以為他腦袋死機了,他揮揮手說:「喂?魂還在?」
隨後人魚才從他的小空間醒來,他彷彿很傷心的聳聳肩又搖搖頭,花城嘆一口氣闔上書,走回書櫃放回書本。
花城確實是用人魚的主題作為作品集進了銅爐大學,雕塑組的教授從看到作品的那一刻起,從未停止誇獎他的手藝與用心,理所當然的是榜首進了研究所。
他使用這個主題,單純是從小就對人魚故事的喜愛,而聽母親說,故事裡的人魚王子喜歡紅色,所以聽一遍就此愛上。
長大後,他為了去驗證這個故事的真實性,跑了各處的珍藏館與圖書館去翻閱古籍,但資料終究不足以證明人魚王子的存在。
能得知王子的名字,還是在一個二手書店不小心翻到的,他毫不猶豫的買下那本破損落頁的精裝本,書背的線頭都脫落了,他看著影片半琢磨地修復好這本書後,才翻開來細品內容。
那本書簡直是幫了花城一個大忙,知道完整的人魚故事,不過可惜的是,裡面沒有任何一張插圖,形容商人的面容也很少,最多說的是,他與花城一樣右眼是紅色的異色瞳,長的很是玉樹臨風,行事風流倜儻,若撇除他乖戾的性格,必定會成為仙樂國的第一美男。
比照他所買的故事本與白無相的收藏,按照長相,確立了眼前的著實是仙樂國人魚王子。
不過花城還是疑惑的一點是,他身上為什麼沒有傳說中重點的戒指與紅珠子耳墜。
隨便拉了一張椅子坐著,翹起二郎腿,不過腦袋還是嗡嗡疼痛,所以不耐煩的一直抖腳。
抖腳這個壞習慣不知道是不是男生的共同毛病,不管無聊、滑手機還是坐大眾交通工具,都會翹腳然候抖腿,自然而然形成,也沒人教。
花城以前是不抖腳的,可能是在大學還是研究所受到身邊男性的影響,開始也會抖起腳來。
花城拿起書寫板夾,再確認幾次等等需要的觀察,這時前面傳起扣扣扣的聲音。
他抬頭望去,是人魚左手叉腰,右手敲著玻璃牆,擺出不爽生氣的表情。
「怎麽?」
花城說。
人魚指往腿部的位置。
「你是在告訴我不要抖腳?」
人魚點點頭。
「喔?我抖腳是礙到你了?」
人魚沒有點頭,他搖搖頭。 「那不然是怎樣?」 這隻魚不僅缺根筋還愛管閒事。 花城暗自下定論。
人魚稍稍闔起眼瞼,背對起花城後縮在另外一個角落。
「我不懂你是要做什麼,但我還是老實告訴你,如果你聽的懂人話,並且明白你現在的處境有多糟糕,那你應該想的是如何離開或者讓自己在這裡好過一點,而不是浪費時間去關心別人。」
花城依舊繼續抖腿看資料説。
那隻人魚也沒有回頭看他。
過至晚上,要到了吃飯時間,白無相才迤迤然晃進實驗室,跟他說可以交班了,明天下午再來。
花城遞出他剛剛觀察的紀錄,從他間接叫人魚別多管閒事之後,那位小魚再也沒有做任何動作,一直維持在一個小角落裡,時不時吐出一小點一小點的泡泡。
白無相簡略掃過花城賭紀錄後,小聲的噗哧一聲,就像是撣灰塵趕他離開實驗室。
花城離開系館後,拿起手機,立刻把撥起少數唯有霸佔他電話簿裡的其中一位,他說:「黑水,不管你在哪,給我出來,我住宿前條街的羹麵店。」
對方懶懶嗯了聲掛上電話。
整段通話不到十秒。
4.
賀玄身為生科研二生,他一天二十四小時,有十六小時在實驗室跟上課,三個小時在吃飯,然候五小時在睡覺,嚴重的睡眠不足,高壓的課業壓力,讓他導致變得很會吃。慶幸的是,他是吃不胖體質,即便胖了,很快也會瘦下來,缺點是體重與體脂一直都是持平的狀態,想要與花城那樣增肌減脂就很困難。
今天是他吃的第五餐,前兩個小時才幹完一碗大的香腸炒飯,現在又被叫出來吃羹麵,眼前的人還很過分的點小的滷味拼盤和燙青菜,自己則是大碗肉羹湯麵和肉粽,不知道是要間接嘲笑他很會吃還是增肌永遠不成功。
他幽怨的看向小口咀嚼當季燙青菜的人。
花城不懂他在抱怨什麼,有得吃就不錯了,還嫌。
賀玄磨磨蹭蹭才吃起第一口肉粽的糯米,他口中還帶有軟糯的糯米,口齒不清的說:「你叫我出來幹嘛?」
花城吞下青菜後才道:「我接下了白無相的研究。」
賀玄睜大眼睛,遲了許久,嘴中的糯米都不香了,從口中掉回碗裡。
「啊?那個?啊?你說⋯⋯那個?我想的那個?」
「嗯。」
「雖然我不想管,但為什麼?你不是一直都很排斥他?」
那個他指的是他們系上權威。
「是。我不知道該不該後悔,那一時的衝動,去找傳說的遺跡物。」
賀玄用筷子重新夾起從他嘴中逃跑的飯說:「你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你就當作一個過程去做不就好了?另外一種說法,命運的安排?還有錢拿,多好。」
「你說的是沒錯,但如果⋯⋯這件事牽扯到一條生命呢?你還會繼續下去?是必要的嗎?一開始,就不該探究下去,該沈積的就讓時間沖刷一切,而不是再去侵擾過去的安寧。」
花城放下筷子。
一整個下午都待在那隱蔽的實驗室,既不通風也陰涼,鹹濕的海味浸泡整個人,鼻子都要醃成乾。
還沒正式進入實驗,但花城好總覺得他只要看到海鮮或者肉類,就會想到那隻實驗室裡的人魚,若他躺在不鏽鋼檯子上,那就像棧板上的一塊大魚,任他人踐踏身子,隨意處置。
賀玄看到花城那張彷彿踩到屎的臉,他半是猜到對方心裡在想什麼。然而這件事情,他以為花城早已心知肚明,可是現在的表情卻是掙扎猙獰。
或許本人都沒有察覺,自己在憐憫實驗品。
銅爐大學是赫赫有名的競爭學校,不管哪個科系都是拼了年輕一口氣在衝,在他們如此看重結果論的人,怠惰、心軟,是會被吃的死死的。
像花城那般我行我素,不畏強權的人都會成為棋子,那他人怎麼辦?
所以,他們必須承認,活,才能擁有一切。
有用的棋子才能走下一步。
他開口說:「花城,我們是生物科技的學生,為了造福社會,是必須不擇手段的達成目的。即便是神,我們也不能回頭,要將其拉下神壇,向下踩去成為墊腳石,向前行。」
「我不是生科的學生。」
「不管是不是,你已經在這片海裡,出不去了。」賀玄吃下肉粽裡的最後一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