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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線:初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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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港口
被船夫拜託時,結弦並未多言,只是帶著一貫的笑意微微頷首,算是應下了這個請求。
有何不可呢?走在港口街道間,他呼吸著有些潮濕的空氣,半是無所謂地想。畢竟有過幾次往返現世的經驗,搭過對方的船,這點順手為之的事情,不幫也說不過去;說到底,他在這座幻世海邊的小聚落裡,本來就無事可做。既然有空,幫見過幾回的人一點小忙,當作打發時間倒也不錯。
雖然這麼說,但找他幫忙買食物,這個選擇或許本就是下下策——他都不記得自己上次拿起筷子是什麼時候了。反正也沒答應做到盡善盡美,結弦不打算多耗心思,乾脆就近選了間飯糰店,想著隨意挑幾個品項了事。
而他掀開簾幕時,第一眼望見的,便是站得離店門口稍遠的某個身影。
已經過了最多人用餐的時候,小店裡人並不多,棕髮的垂耳兔妖正仰著臉,看著櫃檯上方的菜單,目光落在一行行粉筆字之間。他們最近見過的,他花了一些時間記起那個名字——橋屋幸乃,寫在一張張風吹落的傳單上,又被他順手撿起,交還給她,張貼於偶有人跡來往的小徑裡。少女像是道稀薄的影子,在他的印象中,身形與聲音都顯得淺淡。
遇見橋屋是很平常的事,儘管前陣子的巧遇後,結弦確實沒想過會這麼快又碰上她。他想:也對,這裡畢竟不是多麼大的地方。
「午安,橋屋。」
放下門口的帷幕,他走進店裡,微笑著向她打了聲招呼。
傳單意外獲得了許多響應,其中大多數都是善意的妖怪。幸乃摩挲著懷裡的銅板,有些糾結地看向飯糰店裡掛著的木牌菜單,這間店便宜實惠,食物不算太好吃,但這麼說其實有些偏頗,因為幸乃實在沒吃過幾樣,她大多會選擇梅漬飯糰,是店裡最便宜的項目,兩個拳頭大的白米飯糰,裡面包著不到一個指甲蓋大小的梅子,幸乃會小聲地請求店員將那梅子切碎揉進飯裡,吃起來才有梅香,這樣一個飯糰她可以吃兩天。
今時不同往日,她有點閒錢,其他選擇也並沒有貴到哪去,比如招牌的鮭魚飯糰,她就沒吃過那是什麼。就吃一個看看?幸乃猶豫地想,視線沾黏在字上,捨不得離去,但她努力告訴自己:我不能亂花錢。
……會叫她橋屋的妖怪其實並不多。
這本來就不是她真正的姓氏,也是直到前往幻世之後才使用了這個名字,不到十年的時間裡,還無法確切地融入她的性命裡,她約莫遲了一秒,才將視線投往說話的妖怪身上。
來者掛著笑容,幸乃安靜地想起來自己詢問後,對方告訴自己的名字,胸口處置放手帕的位置有一絲莫名的暖意,她垂下眼眸,溫聲應話。
「午安,結弦大人。」
他們並非多麼熟悉的妖怪,只是簡單地見上兩面罷了。幸乃想:也許對方眼裡是一面之緣而已,那顆櫻鈴大概也會被棄置在某處,畢竟只是一顆損壞的、不會發響的鈴鐺。
「……您第一次來這兒吃飯嗎?」
如果是的話,那還是去別家比較好,這裡只是便宜而已。她想這麼告訴結弦。
橋屋幸乃回過頭來,他因而看見那雙低垂的眼眸,色澤深黑,顯得安靜而內斂。
「嗯,我第一次來。」眉眼微彎,他回應了少女的問句。總是擋在門口有些礙事,結弦讓出通道,往店面裡稍稍走了幾步,最終停在橋屋身旁,不近不遠,與她隔著一個人的距離。他抬起手,指了指港口海灘的大致方位,這才說清楚自己的來意,「說是吃飯也不太對,我只是替船夫他們跑個腿,買點吃的而已。」
簡單打過招呼,他也沒有多說話的打算,自顧自端詳起菜單。結弦慢慢讀過木牌上的一行行文字,想著該選些什麼口味——忘了詢問對方的飲食好惡,不過也沒關係吧,他笑瞇瞇地想。如果品項不合心意,那是一開始沒說清楚的人不好,又與他何干呢?
這點小事並不構成困擾,很快他就決定了下來。也是這時,他才遲遲地想起:橋屋幸乃還站在身邊。
【幻世】結弦
5 months ago @Edit 5 months ago
「最近還順利嗎?」
結弦說。只是想問就開口了,他的目光仍然落在櫃台方向,問句顯得不那麼真切,就連他自己也沒怎麼留意。
為什麼這麼問呢?有一瞬間,他甚至久違地為此感到困惑。他與橋屋並不熟悉,以性格而言,哪怕換作認識日久的其他妖怪,結弦也沒有探問他人生活的興趣。少女比他矮了些,他側過頭,於是看見那對順著髮流垂落的兔耳朵。
他總覺得有些話,是必須向橋屋幸乃開口,卻早已隨著時間淡忘的。
但這大概不能怪他,時間一長,不記得的事情實在太多了。結弦望向身旁的垂耳兔妖,最終也不過笑了笑而已。
「啊,我是說求職的事情。」他補上一句。
她只是沉默地聽著,並未打斷結弦的話語,她慣是如此。
……是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的呢?
她在對方說話的間隙裡有這麼一瞬困惑,結弦的聲音既緩且淡,好似在旅舍裡工作時捧著的一勺清水,她能悄然窺視自己的倒影,而現在場景相似,她只是注視著結弦的側臉,把問句自顧自地接上:從意識到她的聲音其實不重要時開始的吧。
「原來是這樣呀。」
良久,或許也只是過了幾秒,她找回自己的聲音,很遲疑地回答了這些問題。真有回答的必要嗎?她也不甚清楚,只是就同前幾日裡,她停滯下來,詢問對方的名字的那時,也是這麼相仿的感受。可能她就只是想這麼做吧。
「求職的話,應該可以算是幸運……」幸乃並不如往常一般,因為緊張才磕磕絆絆地說,幸運這個詞像是咒詛,灼燒起她的舌頭,她太久沒說出自己的事,沒有人想要聽,於是她抿起嘴巴,時間一久,竟笨拙地難以輕易開口。
「我、生活的話,現在,大概是沒問題的。」
她深吸一口氣,揪著衣角的手總算放開來,她很輕地解釋:「正職有著落了,是夜魁町邊緣的店鋪,叫鹿草の屋……餐點算不錯吃,結弦大人可以考慮來光顧……另外也招到不少兼職,這樣一來,住處應該會有一些選擇了。」
她很少一次性說這樣多的話,停頓下來便後知後覺地開始羞怯,於是她話語頓在這裡,沒有再細說下去。
他想,這大概是第一次聽見橋屋幸乃說這麼多話吧。句與句連綴在一起,偶有停頓,彷彿少女對吐露的言詞感到陌生,他不清楚緣由,只是安靜地站在一旁——橋屋的聲音總比他人細微得多,必須很專注地聽,才能捕捉到所有詞彙。
「那真是太好了。」
側著臉看她,結弦在那些話語結束後才出言回應道,聲音裡帶著淺淺笑意。畢竟那麼努力地張貼告示,能得到幾份好工作,大概正是她所需要的幸運吧。
儘管他從未如此汲汲營營地活,因而不怎麼留意,但對弱小的生命而言,即使幻世是妖怪們的地界,或許也並非多麼宜居的地方。
「嗯,我記住了。」為了用餐走進店裡,對於他這樣的付喪神而言,早已是過於遙遠的記憶。但結弦仍然開口——如往常般不輕不重的語調,近乎平淡,即使被當作社交辭令解讀,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並不在意那些,他只是承諾,「到夜魁町的時候,會去看看的。」
他總歸是沒有去處的人。既然如此,留出一點造訪店鋪的時間,當然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
店員的目光落在兩人身上,似有詢問之意——畢竟他們確實在這裡站上好一陣子了。回應過橋屋的話語,他於是笑著點頭示意,稍稍揚聲,報出幾個剛才決定好的品項;結束了與店員的短暫交流,回過頭來,談話彷彿從未中斷過一般,在他注視著少女時,自然而然地被問出口。
「既然都遇見了,要一起走去船夫那裡嗎?」
邀請別人並非他平日的行事風格。但又怎麼樣呢?結弦無所謂地想,比起一個勁鑽研行為動機,他更樂於按照當下的意願行動。「如果妳接下來有空的話。」
彷彿無所適從,幸乃只好把目光放在店裡的字上,不去看結弦的面容,付喪神很平淡地應話,尾音含著笑意,幸乃無法分辨這是真心還是禮貌,她不擅長這些,只是在對方說會來看看時停頓了一下,莫名的,她產生一種對方真的會來的錯覺。
這讓她想起那顆被神社遺棄的櫻鈴,後來贈與結弦的,又或許壓根是她搞錯對象了。她在對方承諾的剎那有種衝動,想不管不顧地問出口:那顆鈴鐺怎麼樣了?
她聽過鈴鐺響起的聲音,而對於一名妖怪來說,在神社外圍的鳥居旁,順走一顆祈願的鈴鐺,自然不是什麼難事,但她還是去撿了那顆被遺棄的、不會發聲的孩子,並作為一種幸運之物贈送給了另一名妖怪。
但她並沒有問出來,幸乃心裡明白得很:只要不問,她可以這樣一直錯認下去,深信結弦有如他所言地收好那並不值錢的吊飾。
「啊、請給我一顆梅味飯糰,和之前一樣。」
她緊接在結弦之後開口,雖然她猶豫這麼久,依舊還是點上了店裡最便宜的那一項餐點,店員點點頭,轉身製作餐點去了。這大概是一樣的。幸乃想著。這與她不問結弦那些應該被遺忘的記憶是一樣的,只要她不主動去前進或後退,那就能保持現狀,沒有嚐過其他口味的飯糰,自然也不會因此產生懊悔或欣羨的情緒。
「……嗯?」她將視線落在結弦身上,因此對方注視過來時,她一時反應不過來,只是很遲緩地發出了一聲困惑的聲音,這不像結弦會提出的邀約,就連張貼傳單的時候,這妖也只是疏離地撿起單子,交至她手裡,也沒有要幫忙之意,她來不及細想,聲音逕自發出了:「有空的。」
不過是心血來潮吧。她將不理解的事情放在妖怪的天性上。
「嗯,一起去吧。」她輕聲回答。
【幻世】結弦
5 months ago @Edit 5 months ago
得到她肯定的答覆,結弦也不再多言,只是微微一笑,目光又不知落回何處。
橋屋幸乃的選擇如此尋常——儘管在他看來,食物的價位沒有意義,但讀過菜單,他仍然知道那是店裡最便宜的品項。生活、工作、選擇。他記起橋屋方才的應答,語聲怯怯,偶有斷續,於是那些詞彙被他拾起,便散落如碎片。
碎片彼此錯落重疊,大約就是少女的日常。他淡淡地想:自己也只是恰巧途經此處,才得以聽聞那樣的聲音,彷彿一聲淺淺嘆息,僅此而已。
店員沒有讓他們等待太久。提起有些重量的食盒,結弦垂下視線,在少女身上稍稍停頓,又轉向遙遠他方,彷彿隔著小店薄薄的壁板,極目遠望,仍能看見幻世海黑沉沉的波濤。他用空出的手指了指方向,「那我們走吧。」
【幻世】結弦
5 months ago @Edit 5 months ago
雖然開口邀請了橋屋,說到底,那也只是出於他的隨興而為,沒有特別的目的。兩人一路無話,穿行於港口小鎮的街巷間,彷彿邀約時所言,就真的是為了在月光下共走一段路——他不在意沉默,而她始終安靜地跟隨,稍稍落後,與他維持合宜的距離。留意到這點,結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稍稍放慢步伐,讓垂耳兔妖走起路來,不至於費力追趕他的腳步。
畢竟是就近選的店鋪,抵達海灘時,藍月仍然於夜色中高懸。示意少女在原地稍等,他獨自提著食盒,前去與船夫與鬼火攀談;沒花太久時間,他又回到垂耳兔妖身旁,手裡已經不見食盒蹤影,卻仍未鬆開,似乎正握著什麼東西。
「久等了。」
結弦伸出手,將掌心攤開在橋屋幸乃面前。薄繭與掌紋之間,躺著一塊樣式普通的貝殼片,被刻出船形紋路,繫著古樸的繩,彷彿還殘存海洋的氣息。
「這是船夫的謝禮,要給橋屋的。」他笑著說。
她跟在結弦的身後,一聲不吭,也不覺得有何不妥,不如說這才是她習慣的事情,腳步輕地彷彿將要消失一般,空曠的寂靜裡有許多聲音會淹沒掉她,那是再好不過的庇護了。
並不如她膽小怯懦的性格相仿,她總是抬著頭的,認真端詳路段裡潛在的危機與應避開之處,墨色的眼眸警惕地環視四周,輕巧躍過可能對上的視線,握緊懷裡的物事,但這條路實在太過安穩,她不曉得結弦是否特意擇了這麼一條隔絕外物的路,她實在沒什麼好看的,只好偶爾將視線停滯在結弦的側臉上,偶爾落在被月光照射的石子上。
與海有關的氣味很遲地飄了過來。
幸乃敏銳地發覺,前方那位慢了腳步,好似在擔憂自己會因此感到吃力,步伐的聲響也拖沓了些,她倒是有些為此心神不寧了。太體貼的行為。這容易讓她那壓在心底的模糊惆悵被掀起來,就像被落了一顆石子的湖,泥濘翻湧。
終於,他們抵達海邊,幸乃在對方離去的一刻裡,仰頭看向那輪藍色明月,接下來也沒有要做的事情。她溫和地想。所以不需要在乎那些,她只是碰見了一名妖怪,然後恰好同行一段路罷了。所有關係都是如此的。
垂耳兔對聲響很敏銳,於是她在結弦回到身邊時平穩地望過去,對方將掌心攤開,露出了貝殼,上面劃著船的印記,幸乃在漁村待得久,知曉這是什麼,她困惑地眨眨眼,搖了搖頭。
「……我並沒有做什麼哦。」
做了什麼的,是結弦大人才是。她這麼想著。畢竟她甚至沒有提醒對方依據店鋪的食物或許並不好吃,也沒有為那份食盒附上一分錢,她只是走了這麼一段稱不上長的路而已。
人情不賣白不賣,他把東西交給船夫時順口提了一句橋屋,對方倒是爽快,贈予信物時,連同垂耳兔妖的那一份也給了。既然是給她的,自然沒有由他收下的道理,結弦笑了笑,不曾收回手,也並未將掌心遞得更前,只是穩穩地懸在半空。
「妳不是和我一起走過來了嗎?」他不以為意地回應道,「這就夠了。」
這並非虛言,至少在自己看來確實如此,但他也沒有開口解釋的打算。結弦想:這樣就足夠了,說到底,他也沒做什麼,這一切都算不上什麼。金錢、勞力、幾顆並無區別的飯糰、他大概再也用不著的船票——那些數算不盡的細小事物,被歲月沖刷得淡薄,或許會在誰的日子裡得到意義,總之不是他的。他與她,兩個素日並無交集的普通妖怪,沿著小徑一路走來,月色低垂,也不過平等地灑落於他們肩上。
在橋屋幸乃看來,這些事物具有意義嗎?
有那麼一瞬,他確實這麼想過,但也不過是片刻之間。結弦沒有興趣耽溺於思緒,他只是垂下視線,望向眼前小小的少女,就像一直以來習慣的那樣。
「而且,就當作是我借花獻佛吧。」
想了想,他最終仍然補上一句。或許因為共享過一段月光,與往常相比,他的語調多了幾分溫和,沉澱於偶有人聲傳來的海岸邊。「生活變好了,這是值得祝賀的事,橋屋。」
渾圓的純黑眼眸溫和地注視著面前的妖怪,對方比她來得稍高一些,背對著月亮,半張臉龐覆沒在陰影之下,唯有那隻朝她張開的手是被月光照射著的,兩妖之間距離並不近,因此陰影沒有侵略到她的身上。
幸乃在這一刻裡安靜地看這被月光環繞的妖怪,似乎是在確認對方是否真是這麼想的,又或這只是禮貌之言。人言眼睛乃是靈魂之窗,以此作為確認的方式,但幸乃看不見對方瞇起來的笑顏底下的眼眸。她突然注意到,自己好像從未注意到結弦的眼睛。
你的眼睛是什麼顏色的?幸乃近乎要問出這樣無關的問題。
但她將話語咽了下去,伸出手,拿走了船夫給的貝殼片,指尖滑過結弦的掌心,她意識到,那是一雙長年磨損後、帶有厚繭的一隻手。姑且就當結弦真心要給她的吧,走了一段路,得到了報酬,就跟跑腿諸類的工作沒什麼差別。她將貝殼在掌心裡摩挲,邊緣有些銳利,但她的手不至於劃傷,粗活和野外的日子註定了她不會擁有細膩的手掌。她想起剛剛觸碰到的手,結弦大概也不會被劃傷吧。
在這段思緒裡,她聽見結弦的最後一句話。
「謝謝您。」
她嗓音有著輕微的顫抖,浪濤聲都能將她的聲音蓋過,少女像是停滯了,很努力才將唇角揚起,她不擅長面對這樣的好意。因為恰好是結弦這樣平和無瀾的聲音,就算沾了些許暖意,也不會讓她錯認為同情,其實同情也沒什麼的,幸乃不介意被憐憫,但對方是很純粹的善意,像是在吐露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生活變好了,值得祝賀。
「……真的,謝謝。」她呢喃似地再重複了一句,除了感謝,她好像也沒有什麼其他好說的,她揚起腦袋,微笑起來,小心翼翼地將貝殼放置在胸口,這底下的心臟在跳動。她想:也許是時候該找時間試試看那家飯糰店裡,看上去好吃一些的品項了。
「我想再留在這裡一會。」她開口道,目光落在遙遠的幻世海面,月光只能清淺地在上方塗抹一層浮沫似的光點,底下還是無比深沉的黑,幸乃時至今日,仍能想起沉入其中的恐懼,她看向結弦,輕聲問:「結弦大人呢?」
……對方大概會離開吧。幸乃靜默地認為。
先前的偶遇裡,他替她撿起傳單,似乎也有過類似的對話。不同的是橋屋此刻微笑了起來,仰頭看向他,那張稍顯稚嫩的臉龐,彷彿地裡竭力綻放的小草花,也短暫地被光芒籠罩。
結弦還是第一次見到她的笑容。並不長久的注視當中,他只是靜靜望著橋屋幸乃,聽著她稍有顫抖的嗓音,而後收回手,報以淺淺一笑。
「不客氣。」他說。
少女取走了貝殼片,指尖輕輕觸碰,留下幾分不易察覺的熱度。那是生物才會有的體溫,存在與消失都不著痕跡,卻仍落在他不帶溫度的掌中,轉瞬即逝,彷彿一束略帶猶疑的日光。
而他別開視線,彷彿看著船夫一行人,又彷彿望向更加遙遠的地方。
「我啊,」也許因為唯一的聽眾如此安靜,他的聲音很輕,即使一如往常帶著笑意,也在那樣的語調中平淡下來,「大概應該離開了吧。」
雖然這麼說,他卻沒有立刻邁開步伐。結弦望著幻世海——從距離他們不遠的海灘,到目光難以觸及的天際,潮水始終黑沉沉地湧動,深紅鳥居矗立其中,似乎從未受波濤動搖半分。已經過了幻世門敞開的日子,他想,港口雖然熱鬧,大概也會漸漸趨於平靜吧。
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某個模糊的身影,那個連哭泣都如此安靜的小小妖怪。花鈴鐺從一開始便無法作響,他收在行囊裡,一路走來,卻似乎能從中聽聞海潮的餘音。
祝福。那名妖怪是這麼告訴他的。
「再見,橋屋。」
離開之前,他於是如此開口,彷彿在這片並不寬廣,卻也容得下錯身而過的土地,橋屋幸乃與他仍然會重逢。
對方說著離開,腳步卻沒有邁開來。幸乃垂下眼,風聲傳來熙攘的交談聲,但沒有影響到她,就像結弦佇立在她身側,也沒有真正的干擾到她的足跡。
她安靜地往前了一步,仍然待在岸邊,沒有朝海走去,兔子本來就不是近海的生物,能遠遠這麼看上幾眼,已然滿足,她將結弦落在身後,這麼一來,對方的離去就會是安靜無聲的才對。
但對方停留了一會,並輕聲道別。再見這詞莫名沾染上海水的鹹味,沉甸甸地落了下來,橋屋幸乃突然有種很荒謬的猜想:也許結弦所有的話都是真切的。
那些她與他都不覺得有意義的字句,卻都是真切的。大概是這樣子吧,她很慢地回頭,留給她的就只剩下對方的背影,在藍月正盛之下,成為一處小小的陰影,恰是一隻垂耳野兔能躲藏的面積。
等到結弦走得遠了,幸乃的聲音才輕緩的傳出。
「……再見。」
浪濤聲又淹沒她,彷彿什麼都不曾存在過。
幻世 ⛩︎ 阿芙
5 months ago @Edit 5 months ago
我要瘋了 也許結弦所有的話都是真切的⋯⋯!!!
![](https://emos.plurk.com/0acf909aa901d206023aebcdcc04a297_w48_h48.png)
!
你們怎麼買個飯糰也寫得這麼好看!好喜歡彼此對話量明明少少的,可是心境裡有細微的小差異在冒出來,因為兩人的性子所以交集總像是兩條手畫的線,微微碰到對方、若即若離並行一會、又緩緩散開那樣,也喜歡每一次他們互相贈與或交付小物件⋯⋯
超喜歡結弦說「生活變好了,這是值得祝賀的事」那裡,有著對生活裡每個際遇都能淡然處之,該喜則喜、該去也不會挽留的淡淡口吻,但這樣的稀鬆平常偏偏也是長久膽怯、小心生活的幸乃為之觸動的信念
![](https://emos.plurk.com/96efe6468ff12e08747e7c96b83bd415_w48_h48.png)
兩位細微的個性與思緒就這樣藏在一句普普通通的話裡頭⋯⋯
還有不知道為什麼我好愛看結弦對幸乃是喊橋屋ㄛ!(好奇怪的人)
【幻世】結弦
5 months ago @Edit 5 months ago
fu0606: 這篇雖然寫得快死了但我是真的很喜歡……好耶阿芙中,吃一口
![](https://emos.plurk.com/73d5ec353feb99ad8306c94bff049dba_w48_h48.png)
好喜歡你的比喻喔!這種淡淡的感覺是我自己寫的時候有感受到的,表面並不深刻,但牽動出一些細小心境展現的互動……幸乃中我的約交流超人
![](https://emos.plurk.com/c5e197896c1940cfb6b63ddc3cf41d5f_w48_h48.png)
你提到的這個部分我也是真的很愛!特別喜歡看幸乃在這句平淡的話語中感受到的觸動,好細膩好輕的小女孩我真的 唉
![](https://emos.plurk.com/cd03cda2afe9b3767a98bb746621cdc0_w48_h48.png)
(幸乃醬激推人)
結弦對幸乃的稱謂很有那種略帶距離感的味道!
fu0606: 阿芙中好可怕怎麼連交流都有長篇感想我要吃你
![](https://emos.plurk.com/476f9eb2605e5c5455085b452f449d9c_w48_h48.png)
!我也很喜歡這一篇,結弦跟幸乃對我來說都像是過路人一樣,存在於市井之中,屬於其中一部分又隔著遙遠去看!
總之無論是幸乃中還是幸乃都是結弦中和阿芙中的寶!感謝結弦中約我交流和阿芙中的誇誇
![](https://emos.plurk.com/5ea109b30d03844dd6f60ef6e0d6d7dd_w48_h48.p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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